她爹媽都不要臉，別人往他們臉上吐吐唾沫，他們說‘吐得好！’

    她離開d城的時候，她爸媽對她就一句囑咐，‘做小人，做個不要臉的人。只要能活下去，能活得好，咱們做什么都行’。

    文雅憤憤一擦眼淚，咬咬牙，今天又浪費了一次機(jī)會，參加婚禮一口飯沒蹭上，也沒找到關(guān)系門路，明天她得繼續(xù)想辦法去。

    說什么，她也要調(diào)離這個破地方。

    她就不信了，憑著她的樣貌，難道還找不到個合適的男人？

    到時候，她回了d城，白玲還不是得苦哈哈的在這個破地方呆一輩子。

    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做個村婦！看她還要臉嗎？

    ……

    “原來這毛衣是你的。”

    燕蒼梧腦海中閃過這紅毛衣穿在白玲身上的樣子，她皮膚白，這紅色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小姑娘肩背薄，腰肢又細(xì)。

    他話音微頓，生硬的改了口，“你還能走嗎？”

    不問還好，他一問，白玲站住不走了。

    她搖了搖頭，仰頭看著他，黑亮的眼睛干凈剔透，“走不了，腳好疼?！?/br>
    燕蒼梧摸了摸她的頭頂，粗糙的掌心拂過青絲，掃掉積在她頭頂涼颼颼的雪花。

    “那咱們現(xiàn)在就回去?！?/br>
    白玲點了點頭。

    “能自己上馬嗎？”

    白玲猶豫了一下，這幾天燕蒼梧教燕桑榆的時候，她順帶在旁邊也聽了一耳朵，但自己沒試過。

    “試試看，別怕。學(xué)會騎馬以后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出門，那匹紅馬平常桑榆用不到，可以給你騎?！?/br>
    燕蒼梧看得出來，其實白玲也是想出門的，但她不怎么好意思跟他開口，常常勞煩他。

    小姑娘第一次見到馬的時候看得出來相當(dāng)害怕，但平日里她對人膽量都挺大的，學(xué)東西也快，學(xué)會騎馬對她來說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難事。

    白玲心動了，她來這地方這么久，一開始看到馬就腿肚子打顫，但見多了，越看吧，越覺得蠢蠢欲動。

    而且這里的道路條件不太好，只有團(tuán)部的路面做的還行，水泥路別想，有平整的土路都算是相當(dāng)不錯了，至少可以把車開進(jìn)來。

    各個林牧場和農(nóng)場之間的距離遠(yuǎn)，地廣人稀，沒有硬化過的道路，山路戈壁草坪各種地形隨機(jī)切換，四個輪子的汽車，兩個輪子的自行車都不好使，交通全靠腿。

    學(xué)不會騎馬，她寸步難行。

    這一關(guān)是必須要過的。

    白玲一瘸一拐的走到黑馬旁邊。

    高大的黑馬安靜的站在原地，多日的相處和她時不時的飼喂在這一刻發(fā)揮了作用，它并沒有對她的靠近表現(xiàn)出抵觸。

    白玲摸了幾下黑馬的鬃毛，黑馬乖順的低下頭。

    燕蒼梧站在黑暗中，雪花如同鵝毛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下，

    白玲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燕蒼梧，鼓起勇氣雙手抓著馬鞍，按照燕蒼梧教過幾次的那樣踩住馬鐙，雙臂撐著馬鞍，用力試圖爬上馬背。

    這一套平時看燕蒼梧做都很輕松，就連燕桑榆在那匹小馬背上上上下下也毫無難度，簡直跟玩一樣。

    白玲自己做的時候卻是提心吊膽，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直到她完全坐在馬背上，還有一種入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她下意識去看馬下的燕蒼梧，眼睛里殘存著激動和興奮。

    燕蒼梧對她點了點頭，唇角微勾，“很厲害。”

    回去的路上，風(fēng)雪越下越大，離開了團(tuán)部，漫山遍野沒了一點顏色，白茫茫的一片。

    白玲抱著毛衣和飯盒坐在燕蒼梧身前，本來正想著怎么開口跟燕蒼梧聊獵隊的事情，剛一開口就迎頭讓雪澆了一頭一臉，嘴里也進(jìn)了雪。

    方才在團(tuán)部還不覺得如何，這馬一跑起來風(fēng)刮在臉上簡直跟刀子一樣。

    她凍得靠在燕蒼梧胸口直打哆嗦，整個人被風(fēng)吹得都睜不開眼睛，嘴也不敢睜開，生怕一睜開嘴，又給灌一肚子全天然即食新鮮冰渣子。

    燕蒼梧察覺到懷中人的異常，放慢了馬匹的速度，按著她的肩頭讓她側(cè)身，一只手擦了擦白玲頭上臉上的雪。

    她抬頭看他，臉上凍得沒血色，鼻尖卻是通紅，嘴唇都在抖。

    “這雪越下越大，晚上留在野外會更冷，”燕蒼梧用掌心捂著她的臉頰，讓黑馬一點點放慢速度，“我們得快點回去。”

    白玲哆哆嗦嗦的揪著燕蒼梧的衣服，一股一股的白煙從嘴里冒出來，“可，可是，是，是太冷了。”

    黑馬停在了雪地里，焦躁的打了個響鼻。

    燕蒼梧低眸看著她，“你轉(zhuǎn)個身?！?/br>
    白玲呆了一下，“啊？”

    “換一下腿，面對我，背對前面。這樣就沒那么冷了?！?/br>
    其實讓白玲坐在他后面才是最好的法子，他在前面擋著雪，她吹不到什么風(fēng)。但問題是坐在后面這路不太平坦，馬跑起來不像是自行車那么穩(wěn)當(dāng)，他怕白玲一個抓不住摔下去他都不知道。

    白玲一臉懵的點了點頭。

    她試著一只手抱著毛衣和飯盒，一只手小心的在馬鞍上撐著，挪動兩條腿，小心翼翼的在馬背上完成了這個動作，從背對燕蒼梧到面對燕蒼梧。

    燕蒼梧瞧著小姑娘凍得止不住哆嗦的樣子，猶豫了一瞬，慢吞吞的解開了破襖，按著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的裹進(jìn)了懷里。

    他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來，故作鎮(zhèn)定的大人口氣，“抓住我的衣服，這樣會暖和一點。”

    從前冬天，桑榆都不用他說，就會解開他的衣服鉆進(jìn)他懷里。

    他這樣抱過桑榆不知道多少次，這一次懷里不是桑榆，卻是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小貓一樣乖，摟進(jìn)懷里就趴著就老老實實的不動了，不像是桑榆似的把手亂伸。

    燕蒼梧強(qiáng)迫自己看著前面的路，專心策動烏騅趕路，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和忐忑緊張。

    不知道是不是那臘rou的勁還沒過去，耳朵在冰冷的風(fēng)雪中卻是燙的厲害，臉上也是火辣辣的。

    白玲揪著一層薄薄的秋衣，聽見手掌下的心跳一下一下比馬蹄聲還要更急促沉重。

    啊，早聽說剛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道路情況是最糟糕的，路上容易出車禍，雖然車和馬不是一個東西。

    但白玲覺得兩者之間的道理應(yīng)該差不了多少的，下雪上路很危險，連燕蒼梧這種老司機(jī)都緊張，瞧瞧這心跳快的。

    她可能是因為腦袋被凍過了，還有點懵，倒是感覺不出多少緊張。

    甚至因為手指慢慢暖了過來，她在厚大衣的包裹下忍不住舒服的嘆了口氣。

    眼見快到了村口，燕蒼梧慢慢放慢了烏騅的速度，“白玲?！?/br>
    懷中的人一動不動。

    他只得保持這個姿勢進(jìn)了村。

    幸好大雪茫茫，村口一個人都沒有。

    燕桑榆聽到響動推門出來，正看見燕蒼梧小心翼翼的用外套裹著，將白玲從馬上抱下來。

    他腳步一頓，傻了眼，“哥?！?/br>
    燕蒼梧瞥了他一眼，抱著白玲進(jìn)了門，“別鬧，你白玲姐睡著了?！?/br>
    燕桑榆站在院子里，踢了一腳雪，一臉不高興，“切，以前我睡著了怎么不見你把我抱下來？不都是使勁晃醒嗎？”

    燕蒼梧放下白玲，轉(zhuǎn)頭把燕桑榆拎回了家里，“趕緊進(jìn)來。你白玲姐特意給你帶了好吃的?！?/br>
    燕桑榆擺出不屑一顧的表情，嘴角卻勾了起來，壓不住笑容，“哼，算你們還有點良心。”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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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過一場雪, 氣溫一下就降了下去。

    沒多久，團(tuán)部的安全會開完，林場浩浩蕩蕩一下走了十幾個壯勞力, 蹲在村口閑扯的只剩些大姨和奶奶了。

    “這下好了, 俺聽俺男人說只要給團(tuán)部交兩成，八成都能自己留著。這下可是有rou吃了?！?/br>
    “是啊。要我說，能獵頭大肥豬就好了?！?/br>
    “瞧瞧你沒見識的，我吃過野豬，野豬rou柴得很, 哪有咱們隊上養(yǎng)的大肥豬香。”

    “大家都聽到了，她說的野豬rou不好吃，分野豬rou的時候。金花，你千萬一塊都別分給她。我愛吃啊。金花, 多給我分兩塊?！?/br>
    李金花笑盈盈的, “這分不分，分多少, 還是要我男人做主。他說咧, 要看你們男人的表現(xiàn)！”

    燕蒼梧從村頭的井口里挑出兩桶水往回走。

    一個大娘叫住他，明知故問，“誒, 蒼梧, 你怎么沒去??？”

    燕蒼梧沒有回答, 他一言不發(fā)的挑著水往前走。

    李金花眼睛一轉(zhuǎn)，“他當(dāng)然去不了。他是個什么東西，一個地主崽子, 小特務(wù)，也配參加我們社會主義的獵隊？吃我們社會主義的rou？”

    獵隊的招收標(biāo)準(zhǔn)里有一條, 各林場和農(nóng)場自行推薦人員促成獵隊，優(yōu)先考慮近年先進(jìn)和勞動標(biāo)兵，綜合考察思想品德與勞動能力。

    本來一聽要組獵隊，馬忠國第一個推薦的就是燕蒼梧，還想讓他當(dāng)隊長。

    本來名單寫好都報上去通過了，這事情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模忽沃皇侨F(tuán)部吃了一頓飯，燕蒼梧就因為‘出身問題’‘從未獲得過先進(jìn)’被劃掉了名字，隊長變成魏鑫。

    甚至馬忠國還被叫到團(tuán)部接受了一頓批評，批評他怎么能‘把這種壞分子混入革命的隊伍’，‘是非不分，識人不明’。

    因為魏鑫成了獵隊的隊長，到時候rou打下來，交完了團(tuán)部的兩成，八成怎么分全看隊長。

    其他隊員的家屬，林場其他想要分rou的人都上趕著巴結(jié)李金花，一下她就成了林場最風(fēng)光的女人。

    原本之前，她跟燕蒼梧起沖突的時候，還有人來替燕蒼梧說上幾句話。

    但現(xiàn)在就算她罵上燕蒼梧幾句，也沒人敢明著為燕蒼梧說一句話。這怎么能讓李金花不得意？

    燕蒼梧多看了她一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曾經(jīng)在名單上，差點就成了獵隊的隊長。

    此時聽著李金花這話，他覺得十分莫名其妙，看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不可理喻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