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池金魚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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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食品袋,都能聞到甜奶香,像月上蕉窗,野草開花。 有一點點意外的心動。 回到車里,陳子夜擔心會蹭到車上,沒有打開。 梁季禾先說:“嘗嘗?!?/br> “……在車上吃可以嗎?” “換陳池羽肯定不可以。” 陳子夜知道他在開玩笑,點點頭,小心地打開塑料包裝盒,這才發(fā)現(xiàn)就裝了一碗。 剛剛注意力都在那三個字上。 “只有一碗……” “我不太吃甜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陳子夜眼神期待,塑料勺不是很好用,總是漏下去,索性嘴巴貼著碗壁等著湯圓入口。 發(fā)出蚊子哼的肯定。 梁季禾輕笑:“這么好吃?” “嗯……可能因為是冰的,就沒有想象中那么甜,剛剛好?!?/br> 梁季禾下巴一撇,“那我嘗一個?!?/br> “……嗯?”陳子夜差點被噎到,聽到這句直接把半個湯圓咽了下去。 梁季禾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開玩笑說:“慢點,一個湯圓都舍不得給我吃啊……” “不、不是的,我沒這個意思?!标愖右馆p輕咳了一下,手指摩挲塑料勺子,低著頭越說聲音越小,“……只有一個勺子?!?/br> 梁季禾怕她聽不見,靠近一步,“你要是介意,我就不用。” 陳子夜有點委屈地抬起頭,眼神無辜,“哪有人當面會說介意的……您用就是了。” “總得征詢你同意。” 陳子夜悶哼,“……您這哪是征詢?!?/br> 梁季禾心情明顯變好,抬了下手表示投降,也沒拿她手上捏緊的勺子,笑著說,“小朋友,偶爾也允許大人耍耍賴好嗎?!?/br> 陳子夜性格也不矯情,聽他說完,也笑了一下作罷。 — 梁季禾發(fā)動車子,朝戲院相反的方向開。 陳子夜低著頭吃完了一份湯圓,打包好塑料袋才發(fā)現(xiàn),這好像是去黃雀湖的路。 聯(lián)想婆婆說的“青籍寺今日掛花燈迎新”,打量了他一眼,也就沒開口多問,不便掃他興致,另外一直聽說青籍寺上有一片梅林,恰好明天就是她復試的日子,借此機會尋梅懷古,也不算壞事。 梁季禾與她想的一致,車停在山腳下的空地。 石柱高聳,寺在山腰。 石階徑直上山,越高越隱,漸漸消失在云林間。 兩個人并肩而行,但梁季禾始終慢她半步,石階上的落雪有人定時清理,但不少臺階上的積水結(jié)了冰,看著粗糲,踩上去才知道滑。 梁季禾站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時不時伸直手臂,護著她。 “梅花好像都沒開?!标愖右故种阜鬟^光禿禿的枝干,“要是開了,整一條路上都是梅花?!?/br> 山林之間一條殷紅的小徑,紅綠各描春意。 “沒看著花,還有寺。” “嗯……”陳子夜自顧自地說,“我來過這邊幾次,但是沒上來過?!?/br> 梁季禾抬頭看了一眼還有多久到,“第一次許愿比較靈?!?/br> “……有這個講究嗎?” “當有吧?!?/br> “也是?!标愖右剐π?,總歸是好意。 到寺內(nèi),有一些散客提著花燈,整個氛圍都很寧靜。 院落里有僧人在發(fā)放三根免費的竹立香,抬腳進觀音殿時,梁季禾問她要不要買花燈。 陳子夜正在糾結(jié)左右腳哪支先進,她小時候聽外婆說過,這是有講究的,她正等著其他人先進,收回眼神,“要不買兩盞吧,好像附贈簽文?!?/br> “走?!?/br> 花燈樣式多,最普通的即為正紅色燈籠,陳子夜第一次見還有正方體倒掛著的花燈。 六面淺黃色燈籠紙上都貼著蝴蝶,點燃內(nèi)芯,流穗隨風搖擺,像是戀花。 陳子夜提到梁季禾眼前,笑容清朗,“看——穿花蝴蝶。” “戲文里唱過?” 兩個人邊走邊說,沿著臺階,往殿后走。 陳子夜腳步輕快,走在前面半步,眼睛還盯著地上的蝶影,“算有吧,《長生殿》里面有一折叫《宮怨》,講的是梅妃獨倚梅亭,見地上梅花的影子動了一下,以為是臘梅初綻,提著燈籠湊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只是一對蝴蝶飛在枝頭,反倒讓她觸景生情?!?/br> 說到這里時,恰好走到院內(nèi)梅林。 陳子夜嘆了口氣,伸手沿著梅樹枝干的紋路摸了下來,冰涼的山間水汽停在她的指尖。 傍晚的山林之間,好似深夜那般沉靜,鐘鳴遠寺,才讓人稍微回神。 陳子夜回頭,梁季禾提著一盞最尋常的花燈——粉黃色宮燈樣式。 他淡淡笑:“后來玄宗不是來了嗎?” 這些原劇里沒唱過。 “《梅妃禮》里新增了這段,梅妃正在借景抒情的時候,唐玄宗支開一旁的婢女,悄悄走到她身后。”陳子夜轉(zhuǎn)過身代入梅妃站位回想,“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 話沒說完,一只溫熱的手掌貼到了她的耳朵上。 “這樣?”耳后還有呼吸聲。 耳垂是最敏感又柔軟的地方。 陳子夜茫然回頭,連退兩步。 “梅妃是你這反應?”梁季禾臉色平和,聲音卻是低了一些。 陳子夜說服自己這只是選段里的動作,嘴上卻沒有沒辦法按照劇本流暢繼續(xù),“……有點冷?!比缓箫w快指了指他的手。 梁季禾游刃有余地沖她挑眉,“你吃冰湯圓的時候怎么不冷?!?/br> “我剛剛在想戲份,走神了……”陳子夜眼神不敢亂瞟,落在他那盞宮燈上,胡亂道謝,“也、也算是提前彩排了,平時都是我自己練,明天復試要是僥幸通過……我再謝謝您……” “排練沒用,我看你不如求求菩薩?!?/br> 梁季禾蹙起眉,轉(zhuǎn)身先她一步往觀音殿里走。 陳子夜不用與他對視后,輕輕舒了口氣,跟了過去。 進門時,還不忘看了下其他人先邁哪只腳。 借搖晃的紅燭點香,梁季禾站在一旁仰頭看菩薩金像,他抿著嘴,下頜線收緊,眼睫根根分明,靜靜在想些什么,整個人顯得很肅正。 “……您要硬幣嗎?可以投到功德箱里許愿用。” 這是陳子夜在進門左側(cè)的僧人那邊兌換的,硬幣落地的許愿聲也許能傳到菩薩耳邊。 “不用。” 陳子夜微微驚訝,“我以為生意人都比較信這些。” 梁季禾說,“我又不求事業(yè)?!?/br> 也對,他這樣生來什么都擁有的人,有什么好許愿的。 普通人才需要靠一個又一個的念想,撐過一天又一天。 “那您……”想了想還是沒問,說了就不靈了,陳子夜很虔誠地祝他,“那祝您心想事成。” 說完立刻閉上眼,雙手合十,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心愿。 ——希望今年平安健康,學業(yè)順利。 等她想了好一會兒,睜開眼時,梁季禾已經(jīng)跟她共用一個蒲團,他正閉著眼。 “您不是不用……” 梁季禾緩緩睜眼,轉(zhuǎn)頭告訴她:“我求姻緣?!?/br> “……哦。” 陳子夜回過頭,又沖菩薩拜了拜,丟了好幾個硬幣進功德箱,心里祈禱—— 菩薩,菩薩,還是先看看我吧。 — 回到戲院時,已經(jīng)快到晚上九點。 透過車前玻璃看過去,整棟宿舍樓的燈幾乎都亮著,陳子夜想到這兩天,所有人高強度集中參與復試,應該是沒力氣再去加練,都窩在宿舍里早早躺下玩手機。 只有楊叔和余樵從食堂出來,各自端著一砧板新包好的餃子。 見大老遠有車開過來,楊叔連忙把手上的餃子遞給余樵。 等給他扶穩(wěn)以后,搓了搓手,準備去迎人。 陳子夜看見這一幕,迎面而來,對著梁季禾說,“謝謝您,送到這里就行了?!?/br> 梁季禾沒有任何回應。 陳子夜打量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玻璃外,“……巷子里不好掉頭。” “我看院子里更好掉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