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月光 第36節(jié)
他答:“程榆禮?!?/br> 秦灃一邊品著名字一邊從煙盒里取出一根煙,夾在指尖遞過去。 程榆禮手已經(jīng)抬起來了,被秦見月握住。她看著秦灃那只被擠扁的煙盒上的品牌名,訕訕說了句:“他不抽煙。” 她的手被松開,程榆禮接住秦灃的煙:“偶爾也抽?!?/br> 秦見月悶著頭,心事不明。她欲言又止,秦灃也欲言又止。 程榆禮看在眼里,說道:“你們交涉。” 他把煙銜進唇縫,低頭點火,往路邊走。 秦灃被秦見月扯到另一邊,見她霧蒙蒙的眼,他問:“咋了你這是,愁眉不展的?!?/br> 秦見月說:“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惹事了?!?/br>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鼻貫栨移ばδ樀摹?/br> “每次都是最后一次,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我發(fā)誓!”秦灃并著指頭直指蒼天,“這絕對是最后一次。哥已經(jīng)下定決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br> 秦見月瞄了一眼程榆禮的背影,心里還憋著一股委屈無處發(fā)泄。 秦灃再傻也不是沒眼力見的,戳著她肩膀說:“你老實說吧秦見月,你是不是嫌哥哥丟人了?!?/br> “你說呢?換你你不丟人?”秦見月聲音顫顫的,“對,你確實不丟人,誰跟你似的臉皮那么厚呢。上回就是因為你欠錢,人家高利貸找上門,也是他幫我忙解決的。一次又一次的,煩不煩啊?!?/br> 秦見月說著,聲音都有了些哭腔。 “欸好好好,你別哭你別哭。是我不對,有話好好商量?!?/br> “我沒哭?!鼻匾娫挛亲樱拔揖褪窍胝f,你以后能不能離他遠點?!?/br> “我怎么離他遠點,他現(xiàn)在不是我妹夫嗎?咱們不是一家人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倒是教教我怎么離他遠點?!?/br> 秦見月不由抬高語氣:“誰跟你是一家人???” 秦灃不由愣了下。 這話就有點刀子剜人心了。 很快,秦見月也意識到不能這樣說。可是她就是憋不住委屈,然而也無法向任何人訴說這種深埋心底的虛榮。 不愿意流露出任何不堪,不光彩的一面。 不體面的家人,不夠漂亮的過去,反扣的照片,都應(yīng)該永遠被壓在深不見底的地方。 她還要親自坐在那塊堅實的蓋板上,謹防他們狡猾地從邊邊角角流出來。 就像高中時秦灃一時心血來潮要去學(xué)校接她回家,陰天的周五傍晚,秦見月坐在他破破爛爛的二手小摩托后面,清新的校服被吹得鼓脹。 車子停下來等紅燈,同時,锃亮的轎車駛來并排停下。 車后座是閑云野鶴的大少爺,程榆禮手肘搭在窗上,用手指閑閑地點著窗框,偏頭瞄過去一眼,平靜無波的眼神撞到見月的眼底。 明明那么淡然,卻將她注視得渾身發(fā)燙。 秦灃發(fā)動了好幾次他的車都無法啟動,摩托車突突的聲音震天響:“欸我草,怎么回事這破車?!?/br> 秦見月被顛得腿都發(fā)麻,她將臉埋在秦灃的肩頸處,無力地說道:“能不能快點啊……” 無窮無盡的羞恥細碎地融進她身體的每一絲血液骨骼。 祈禱他不要再看過來。 很快,轎車駛遠。而秦灃的車久沒發(fā)動,年久失修的摩托最終被推到了路邊,等待拖車。 秦見月蹲在陰云密布的天空底下,感受著涼風簌簌對體膚的浸蝕。她回憶他方才的眼神,回憶并行的那二十秒。 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長難熬的一段時間之一。 秦見月不知道該怎么跟秦灃描述,眼下被她親手揉成碎屑的自尊。 是她的錯,無關(guān)哥哥。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秦見月頗為真摯地向他道歉,“你別生氣。” 秦灃板著的臉也漸漸恢復(fù)了一點溫度。 “我是比不上人家嬌貴的公子哥,我是做生意總是失敗欠了點錢,但我秦灃也不是一無是處吧,他是哪兒來的上等人啊,我都不配跟他說話是吧?”他繼續(xù)戳著秦見月的肩膀,教育道,“我發(fā)現(xiàn)你這小孩兒,價值觀有問題啊。我得叫你媽好好教育教育你。” 秦見月?lián)u搖頭,不置可否:“先不說這個了?!?/br> 她注意到程榆禮的煙已經(jīng)快抽完了,轉(zhuǎn)而問秦灃:“你餓嗎?要不要去吃個飯。” 秦灃說:“今天跟你媽說好回家吃的,估摸著她還在家里頭等我呢?!?/br> 程榆禮摁滅了煙頭,回眸看一眼見月。 她點點頭示意。 他走過來:“去哪兒吃?” 秦見月還沒開口,秦灃說:“你跟咱們一塊兒回家吧,是不是還沒見過家長?” 剛才那番爭執(zhí)讓他不悅,秦灃現(xiàn)在看程榆禮已經(jīng)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話里有種藏不住的教育人的姿態(tài)。 秦見月扯他袖子,秦灃也沒理會。 程榆禮倒是很好說話,順從點頭:“好?!?/br> 秦見月袒護他說:“不要了,很突然。他沒準備好?!?/br> 秦灃一記白眼翻了過來。 程榆禮道:“本來早些時候就該見的,是我怠慢,也不能再拖了?!?/br> 秦灃頤指氣使地哼哼一聲:“你知道就好?!?/br> 秦見月用“你能不能有點情商”的眼神瞪著他。 秦灃置若罔聞。 程榆禮開車,秦灃坐在后面,秦見月找了個枕頭給他墊在腰后,生怕他背上那點血跡沾在人家車里。 秦灃氣得快冒煙,非把那枕頭撤了,秦見月給他使眼色,秦灃直說:“用得著么,大不了我賠就是了,誰還沒這點錢了?” 程榆禮系好安全帶,看一眼后視鏡:“賠什么?” 秦灃的嘴被秦見月捂上,她忙說:“沒什么?!?/br> 車往家里開,秦見月在路上給mama發(fā)消息通氣。秦灃拿了個秦見月給他的小鏡子,擦著臉上的血跡,疼得嘶哈亂叫。 他喊一聲,秦見月就皺一下眉。 鬧心。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21 22:37:47~2022-06-22 23:01: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修漁海浪 2瓶;豬豬二號機、42383575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2章 于是乎, 就這么陰差陽錯地見了家長。車到門前時,秦漪在家里做飯,為了迎接一下女婿, 她還特地趁著這一會工夫出去買了些鹵菜。 耳尖聽見車的聲音, 秦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匆匆往外面走。 先碰上的是還在齜牙咧嘴的秦灃。 “姑, 快快,快舀點水給我沖沖。疼死我了他媽的?!鼻貫柶炔患按赝鹤永餂_。 “唷。”秦漪見他這樣子, 嚇得往后縮了一腳, “又打架了你這是?” 她擔心地望著秦灃,他已經(jīng)疾步湊到澆花的水池前, 擰開龍頭用水澆著胳膊, 發(fā)出嗷嗷的慘叫。 秦漪蹙起眉,沒再管他, 著急往外看去。 程榆禮在后備箱取在路上臨時買的一些東西,秦見月幫他清點。 秦漪瞇了瞇眼, 被秦見月遮住半邊身子,她只能望見男人纖白的后頸與板正的腰脊,赤紅的車尾燈映著他半截西褲。 二十幾歲小姑娘愛評判男人身材, 肩與腰腿的比例, 乃至襯衣西服熨帖與否。 而秦漪這個年紀的人看人先看什么?一身行頭的檔次, 在心底一考量, 淺淺估摸出身家。盡管早知是程家的富庶之人, 但來人倒不是她想象中那般穿金戴銀的奢。 卻是有種隱世的浮華。 舉手投足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京圈名門里養(yǎng)出來的, 不顯山露水的富貴和涵養(yǎng)。 光風霽月, 不矜不伐。 程榆禮將車門關(guān)上, 抬頭一瞬見到門口的女人, 秦漪像是被晃了下,微微顫步。 “媽,我是程榆禮。” 他走過去,提著東西。秦漪仰頭細看他的模樣,友好寒暄說:“小程啊,總算見到你了。我昨天還跟月月說什么時候去見你一面。” “沒有這個理,”程榆禮微微笑著,略有慚愧,“怪我最近總在忙別的事,一直沒空來看看你。” “來來,進來坐?!?/br> 秦見月怕mama亂講話,忐忑湊到前面去。秦漪腿腳不便,跛著腳一頓一頓地往前,后面兩個年輕人也不由放慢腳步。 “小伙子比照片上看著還精神。”秦漪一邊領(lǐng)人往里面走,一邊又忍不住回頭瞧他,“個子這么高呢?!?/br> 又看一看見月,“我之前還說月月能找個一米七的就不錯了,她從小就比同齡人矮,做cao站第一個,教室里也坐第一排——” 秦見月臉色青了一下,又滿面羞紅,抬手捏她mama的腕,懇求道:“不要說這些好不好?!?/br> 秦漪嘖了聲:“我說的不是事實么,要什么緊。你看小程都不介意,我說兩句你還急上了?!?/br> 她說著又不免去打量身側(cè)的男人,頻道感嘆道,“真帥,真帥。怪不得他們都說我們月月?lián)炝藗€寶?!?/br> 程榆禮跟著進門,廳內(nèi)暑熱悶沉,他用指輕挑開衣衫頂頭的兩顆扣子。正要將手中的禮物擱置案上,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堆著一些中老年保健品,瞄到一張空著的方凳,程榆禮將手中東西放上去,輕聲接茬道:“是我撿了寶?!?/br> 秦漪注意到茶幾上的東西,跟秦見月耳語說:“之前小王送的,你改天給人退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