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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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瞬間從她的眼眶中涌出來,滾滾落下,她的聲音發(fā)顫,顫得厲害:“我的孩兒……” 僅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刺得林繁心口酸澀。 迫不及待地,他想喚一聲“母親”,想抱住哭成淚人的生母,可他還來不及動作,靜寧師太忽然起身,用力地推開了他。 猝不及防,林繁身子后仰,晃了一下。 書冊落在地上,靜寧師太惶惶然看著四周,雙手捂住了腦袋。 林繁趕緊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以免她恍惚間摔著。 秦鸞分辨出師太狀況,忙喚惠心:“師姐!” 惠心會意,急匆匆過來,取出袖中瓷瓶,倒了一藥丸,捏著靜寧師太的口喂進去。 像是脫力了一般,師太漸漸平靜下來,身子一歪,閉上了眼。 “她睡著了,”秦鸞與林繁道,“扶她回房歇著吧。” 林繁來不及品味母子重逢的喜悅,就被眼前的變化打斷了。 他跟著秦鸞,把靜寧師太送回房中,挪到床上,替她脫了鞋,蓋上被子。 而后,他在床邊坐下,握著母親的手。 秦鸞與惠心說了一聲,回到里頭。 “國公爺,”秦鸞柔聲道,“師太記不得從前,但記憶并未從她腦海里消失,只是被塵封在那里,現(xiàn)在,你出現(xiàn)了,她的記憶被打開了一條縫,給她些時間,慢慢地會好起來的?!?/br> 林繁彎了彎唇角,笑了笑。 他不懂岐黃,以前也沒有接觸過失憶之人,僅僅是在聽秦鸞提了之后,這短短時間里,匆匆了解了一些。 有一些病人,活了一輩子,終是想不起過去。 卻也有不少病人,在感觸到什么之后,忽然就尋回了記憶。 就像秦鸞說的,打開了一條縫。 光芒從中照進去,掃去了一切黑暗。 可不管是母親會是哪一種,他都應該感激與慶幸,他找到了她,她還活著。 第124章 鳳凰枝 藥丸發(fā)揮了作用,靜寧師太睡得很沉。 她的呼吸平緩又綿長,很是踏實,很難讓人想象,在不久之前,她病發(fā)時那激動又痛苦的模樣。 林繁垂下肩膀,讓自己放松下來。 他知道,無論是大哭大笑還是大鬧,所有情緒的宣泄都很費精力。 幸好觀中有讓母親平靜下來的藥,不然這二十幾年里,發(fā)病時的折騰就能耗去她無數(shù)的心力。 那般折磨之下,母親會更憔悴,更蒼老。 而不是今日他所看到的樣子。 痛苦的經(jīng)歷被封存,清醒時平和溫柔,發(fā)病了就睡。 再看她住的這間屋子,東西不多,很整潔干凈,一塵不染。 空暇時,她會看書,一如他們剛才所見一般。 歲月在母親的身上留下了痕跡,卻也僅僅只是歲月而已。 這已然是,萬般幸運了。 轉過頭,林繁看著秦鸞,道:“我在想,秦姑娘曾說過的,做人的智慧?!?/br> 秦鸞眨了眨眼。 很快,她也記起來了。 “不高興的時候,就想想高興的事兒。做事情,錦上添花自然好,但美中不足,一樣是美在先。別跟自己過不去?!?/br> 那夜在西四胡同,她拿這話開解錢兒,卻叫林繁聽了去。 林繁說她“自成邏輯”。 秦鸞當時有求于林繁,也沒有對這個想法爭一番長短。 現(xiàn)在看來…… 秦鸞看著沉睡的靜寧師太,不由輕笑出聲。 師太的瘋病犯了,不得不吃藥入睡,她發(fā)病時間或長或短,說不準,林繁還要趕回行宮,八成是等不到她病好。 再者,誰也不知道她醒過來之后,會是什么反應。 她會忘得更徹底,還是會借著對兒子的思念,讓記憶重新鮮明起來? 秦鸞沒有答案。 這些,確實是美中不足。 但那個美,太重要了。 沒有什么,比確定靜寧師太就是失蹤了的房毓更重要的了。 思及此處,秦鸞笑道:“你看,還是很有道理的。” 不自禁地,林繁笑出了聲。 比先前笑得更真切,也更輕松。 “是,”林繁看著秦鸞,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br> 秦鸞的笑容微微一凝,很快就掩飾過去,可胸口之中,她聽見了心跳嘭嘭。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附和之語,說得也是很尋常的話題,但是…… 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林繁吧。 是她想要了解更多、接納更多、靠近更多的人。 握著手中拂塵,秦鸞佯裝鎮(zhèn)定,起身道:“我去外頭與師姐們說些事,國公爺多陪師太一會兒吧?!?/br> 林繁看著她出去。 腳步很穩(wěn),神色亦十分坦然,但林繁總覺得,秦鸞有些慌。 不由自主地,不久前曾冒出過的疑問,又涌入了腦海里。 秦鸞,是不是中意他? 哪怕只有一丁點。 垂著眼,林繁把視線重新落回了靜寧師太身上。 母親在被天一觀收留后的生活,通過秦鸞的講述,與此處的環(huán)境,林繁多少可以想像出一些。 可在那之前呢? 在得知父親身死時,在她不得不依著姑母的安排藏身時,在她早產生下他時,她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她為何會失去蹤跡,又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泰山,離兩位姑母安排的藏身宅子,隔了太遠了。 林繁唯一能猜的是,母親也許想親眼看一看父親遇難的地方,才會把泰山當做目的地。 但這也僅僅是他的猜測。 母親想過些什么,又或者說,母親真的清醒過來之后,會想做什么,又希望他做什么,林繁一概不知。 “老侯爺與長公主都在等我的答案,”林繁輕輕喃著,“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還有許多沒有想通?!?/br> 那把椅子,他不看重。 他心中念著的,是收復失地,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這是幼時林宣一直教他的東西。 如若林宣活著,在林繁長大后,還會教他更多的為君之道,可是,林宣走得太早了。 早到,林繁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里,還有君與臣的區(qū)別。 “我想把西州打下來……”林繁道。 收復疆土,不止是林宣的執(zhí)念,也是趙臨的。 先帝口中的穩(wěn)定局勢,不只有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取代趙隸,還可以打出一個天下,讓西涼、南蜀等等不再成為朝廷的死敵。 至于皇位,他配嗎? 哪怕他本就是皇太孫,但先太子死了,養(yǎng)父也不在了。 只靠失去記憶的母親與長公主,能讓天下人信服嗎? …… 現(xiàn)在,在望著昏睡的母親時,林繁豁然開朗。 這或許就是道家說的,時機到了。 他突然就通透了。 他需要去戰(zhàn)、去拼,他需要去坐那把椅子。 永寧侯說得對,皇上走得越來越偏,大周百姓遲早會為此受苦。 而且,不止天下千千萬萬人,更是為了那兩個人。 一位是他的生母,她遺忘了二十年。 遺忘使她不再痛苦,但人生的經(jīng)歷,那些喜怒哀樂的記憶,組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人。 記憶讓人知道自己從何處來,也會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讓人有所依,有所歸,而不是如一片浮萍,飄飄蕩蕩。 林繁想,比起漂泊,母親一定更希望能想起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