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小芙啊。那婦人皮膚粗糙黝黑，滿臉都是歲月雕刻的褶皺，手里挎著籃子，摘了半籃子的蔬果，身材還算壯實(shí)，cao著一口方言，一看就是本地的莊稼人，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樓厭竟能聽得懂本地的方言，用上本地話，和大娘如閑話家常：她去了哪里?

    死了，十八年前就死了。那時(shí)候她難產(chǎn)，生下一對(duì)女娃娃，就沒了。臨死前，也有個(gè)公子哥模樣的人來看她，哭得可傷心了。那人說是她的兄長(zhǎng)，我看不像咧，那人哭得比她當(dāng)家的還慘，倒像是自己死了老婆。

    那人呢?

    走了。他又不是人家正經(jīng)的相公，葬了她，留下銀子就走了。大娘嘆息，小芙命苦啊，聽說原是有錢人家的養(yǎng)女，跟家里人斷絕關(guān)系，私奔到這里的。她那相好的，剛開始看著還行，日子久了就本性暴露，過不了苦日子，家里但凡有點(diǎn)錢，就拿到鎮(zhèn)子上去賭掉了。這做人還是得腳踏實(shí)地，想著賭一把發(fā)大財(cái)?shù)?，最后都輸了個(gè)精光?？上Я诵≤?，人長(zhǎng)得好，舞跳得好，要是沒跑出來，現(xiàn)在不知在哪里享福哩。

    初夏聽了半天，偶爾能聽懂一兩個(gè)詞組，聽得云里霧里，好在樓厭把大娘的話都轉(zhuǎn)述給她聽了，她不由追問：小芙的相公和孩子后來怎么樣了?

    大娘說：小芙死了，她相公傷心是真的傷心，人下葬后，就帶著兩個(gè)女娃離開了這個(gè)傷心的地兒，再?zèng)]回來過，去了哪里沒人知道。

    那您知道小芙的養(yǎng)父母是誰嗎?初夏又問。

    大娘說：只知道挺有錢的，對(duì)小芙也好，原本小芙是許給他們家公子做媳婦的，但她不喜歡那家公子，喜歡上家里的教書先生，傷透了主人家的心。那戶人家姓什么來著大娘抓心撓肝地想著。

    最后這句話初夏聽懂了，腦海中靈光閃現(xiàn)，脫口而出：姓祝。

    對(duì)，姓祝!大娘一拍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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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回去的時(shí)候, 路過來時(shí)的橘子林，初夏用自己在奉劍山莊領(lǐng)到的份例，買了幾大筐橘子, 給祝笑笑、蘇回等人分了些當(dāng)人情，剩下的留著做橘子醬。

    蕭毓婉手巧, 先前被樓厭撕破的裙子被她重新縫好, 絲毫看不出毀壞的痕跡。這件衣裙衣料柔軟, 自透香氣, 初夏格外喜歡, 洗過一遍后，就迫不及待地穿上身了。

    剛好橘子醬出鍋，她調(diào)了些蜂蜜, 冷卻后, 取來陶罐, 把橘子醬都密封起來, 等回頭再分給祝笑笑他們。

    過兩日就是中秋，月色愈發(fā)清亮, 山莊不再?gòu)匾谷紶T。楚繡繡雖可怕，不及怪力亂神虛無縹緲, 知道是無頭鬼是楚繡繡作怪，莊內(nèi)的那些恐怖流言不攻自破，不再人人自危。

    初夏踩著乳白的月光, 手捧陶罐，嗅了口清甜的橘子香氣, 推開屋門。

    月色如霜, 灑下滿地清輝，將她的影子拉長(zhǎng), 映在腳下，恰恰與屋內(nèi)那坐在桌畔的身影融在一起，乍一望去，似二人相擁而立。

    明黃的火焰自男人的指尖亮起，點(diǎn)燃了桌上的油燈，燈暈如同巨獸的大嘴，吞噬掉她的影子，照出一張黃金打造的惡鬼面具。面具上兩個(gè)窟窿眼的背后，雙眸是深不見底的墨色，叫人想起荒山野外大雨過后的深夜。

    初夏果斷丟了手里的陶罐，后退一步，合起屋門，利索地套上銅鎖，轉(zhuǎn)身往竹林中跑去。

    這個(gè)時(shí)候，穆千玄應(yīng)該在竹林里練劍。

    師父，救命。

    屋內(nèi)的樓厭笑了聲，起身走到緊閉的木門前，輕輕一掌推出，木門外的銅鎖斷裂成兩截，掉在地上。

    樓厭輕衫緩帶，踏著銅鎖走了出來。

    竹子的生長(zhǎng)速度極快，初夏入住竹苑以來，才幾個(gè)月的功夫，這片竹林就已茂密得密不透風(fēng)。零星的月光從枝葉的間隙中落下，影影綽綽，照出腳下的路。

    初夏鉚足了勁兒，一路狂奔至穆千玄平日練劍的空地。此時(shí)，那里空無一人，哪有穆千玄的影子。

    初夏大感不妙。她慢慢回過頭去，果然見那陰魂不散的樓厭，就站在一截被劍氣凌空削斷、倒下來后橫亙?cè)趦蓞睬嘀耖g的斷竹上，緋紅的衣擺猶如噴濺的血霧，在微黯的夜色里翻卷出驚心動(dòng)魄的弧度。

    初夏的心臟幾乎漏跳一拍。

    那斷竹上的身影衣袂翻飛，如展翅的大鳥俯沖而下，攬住她的腰身，帶著她騰空而起，重新落回?cái)嘀裆稀?/br>
    初夏在斷竹上坐下，竹子搖晃，發(fā)出咔吱咔吱的聲音。初夏的身體跟著擺動(dòng)了兩下，冷汗涔涔，如同八爪魚似的纏住了身側(cè)的樓厭。

    樓厭在她身邊坐下，微微俯身，就被她抱住脖子，整個(gè)人掛在他的懷里。

    樓厭的唇角不自覺彎了下，眼角眉梢都漫開愉悅的氣息。

    初夏快嚇?biāo)懒?，這根斷竹足有成人小腿那么粗，是蘇回找穆千玄較量時(shí)一劍削斷的，承受著兩人的重量，蕩來蕩去就跟秋千似的，別提有多刺激。初夏真怕自己沒抓緊，被甩出去摔成一灘rou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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