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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當心。 這是謝容姝進府以后第一次開口,與她看上去黑瘦又毫不起眼的相貌相比,她的聲音雖然不算大,卻似泉水般清越好聽,引起不少人側目。 趙夫人并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失態(tài),再加上原就對道姑很是輕視,下意識甩開謝容姝的手,臉上難掩嫌棄。 謝容姝故作不防,趔趄后退兩步,堪堪站定,佯裝不安垂下了頭。 這只是個極小的插曲 可謝容姝畢竟是顧夫人帶來的,即便顧夫人傷心難過無暇顧及,她身邊的丫鬟春雀,卻始終都有留意。 春雀擔心謝容姝沖撞趙夫人,抬眼便去察看趙夫人的神色。 只一眼,她便發(fā)現(xiàn) 趙夫人眼神飄忽不定,似有些害怕和顧忌,只敢往床尾瞄,始終不敢抬頭往床頭方向看。 春雀察覺不對,心下有了計較。 待到眾人去歇息的間隙,春雀單獨找到謝容姝和念真,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婢子聽說妙玄女冠法力無邊,能通鬼神,道長們是女冠的親傳弟子,想必也有這等法力敢問道長,方才世子夫人魂歸之時,可曾留下過只字片語? 這話讓念真有些傻眼,不由看向了謝容姝。 謝容姝方才在房中的舉動,本就是要引起春雀的注意。 姜嫻的死因蹊蹺,上一世便被長興侯府使計遮蓋了下去。 此番,謝容姝雖存了心思要幫姜嫻鳴冤,也不會在沒有憑據(jù)的情況下,貿(mào)然行動,以免打草驚蛇。 她忖度幾息,意有所指道:世子夫人生前最愛飲茶,最難忘的便是世子特地為她制的清茶。姑娘若有心,可悄悄命人尋些一模一樣的清茶來。茶中自有乾坤,世子夫人說她想對忠毅侯夫人說的話,便都在那些茶里。 正是,正是。念真雖聽得云里霧里,下意識附和道:姑娘定要尋一模一樣的清茶,世子夫人才會喜歡。 兩人都這么說,春雀心里有了底,知道事關重大,趕忙告退。 與前世一樣,當日下午,姜嫻的尸身,便被選了吉時裝入靈柩,抬進布置好的靈堂里。 妙玄女冠獨創(chuàng)的超度法事,除了給亡者修容以外,與別家也沒什么不同。 靈云觀是小觀,就算妙玄在,也只是守在靈前打醮而已,對于長興侯府這種門第來說,到底算不上大氣。 長興侯府另尋了相國寺的高僧和上清宮的道長,在府中擺了道場。 謝容姝與念真二人,則日夜輪流守在靈堂里誦經(jīng),也算互不攪擾。 前世,念真體恤謝容姝年紀小、身子弱,便主動晚上守夜。 正因如此,念真才會喪生在那場禍事之中。 這一世,謝容姝自然不會再讓念真置身在危險之中,自然選擇了晚上值夜。 如此七日過去,無風亦無浪。 這期間,謝容姝趁著白天人多雜亂之時,在侯府各處走動,一邊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一邊留心著舅母那邊的動靜,還默默為即將來臨的禍事,做足準備。 忠毅侯夫人第三日就回府去了,只留了春雀在長興侯府這邊。 春雀每日只是白天守在靈前,并未在府中走動過。 看上去,姜嫻之死似乎沒讓忠毅侯府家眷們過于傷心。 再加上宮里的顧貴妃,雖然是姜嫻的姨母,在得知姜嫻死訊后,也只打發(fā)了跟前的公公來府上,并未親臨,好似也沒有傳言中那樣疼惜她。 因此,姜嫻的靈堂,越發(fā)清冷。 到了下葬前一夜,整個靈堂便只剩下謝容姝一人在誦經(jīng)。 京城的天,入了深秋以后,不是雨便是風。 白天剛下過雨,夜里乍起的秋風夾雜著濕冷之氣,將靈堂里白幡吹得翻飛,滿堂的燭火也隨之明明滅滅。 謝容姝雖穿著夾棉的道袍,還是覺得冷。 她站起身,將靈堂四處半開的窗子關上,感覺風略小了些,這才重又回到靈柩旁的法壇里。 然而,謝容姝剛坐下,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油燈里的油,好似多了不少。 香案旁放著那疊黃裱紙,也像被人動過。 許是窗子關上的緣故,空氣里還彌漫著幾絲若有似無的異香。 前世,謝容姝久病成醫(yī),也曾懷疑過自己是中了毒,無論是藥經(jīng)還是毒經(jīng)都略有涉獵,而這空氣里的異香,帶著絲絲甜膩之氣,她恰好認識。 是天竺迷香。 謝容姝知道,前世那場禍事,要來了。 第4章 謝容姝不動聲色拿出這幾日備著的解毒丸吃下,佯裝若無其事,繼續(xù)誦經(jīng)。 又過一盞茶時間,她估摸著差不多了,聲音漸低,搖搖晃晃用衣袖遮住臉,倒在了地上。 謝容姝剛倒下不久,就有兩個侯府家丁從側門躡手躡腳走進來。 道長?道長?醒醒醒醒年輕那個,走到謝容姝身邊,推了推她的肩膀。 別喊了,這迷香花了咱們爺好幾兩銀子,保管等會兒火燒起來,都燒不醒她。 年長那個說著,直接將油燈吹熄,打翻在案臺上。 另一個見狀,與他一道,拿起旁邊的黃裱紙,一張張蘸了油,拋灑在四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