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風情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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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岷似有些不滿, 悶聲,“睡糊涂了?” “難道不是?” “男未婚,女孀居, 兩廂情愿,合情合理。自然不是?!饼R岷反駁完,人已脫下外袍躺進被褥里來, 伸手攬虞歡入懷,見她睡眼惺忪, 顯然是剛從夢里轉醒, 想了想, 道,“困了便睡吧。” 虞歡埋在他肩膀上,聳聳鼻尖:“你剛沐浴過?” 齊岷微微沉默:“……嗯?!?/br> 虞歡自然知道他為何沐浴后才過來,偷笑一聲:“那你舍得睡呀?” 齊岷沒吭聲。 虞歡伸手上來,先在他胸膛慢慢上劃一圈:“要不……我們先說會兒話?” 齊岷抓住她的手,微吸一氣后,又松開,由著她那根狡猾的指頭在胸前搗亂。 “想說什么?”再開口,聲音已微啞。 虞歡嘴上很認真:“他今日都跟你說什么了?” “一些公事?!饼R岷簡明扼要,道,“這幾日,我會留在安東衛(wèi)搜捕田興壬。” “他人在這兒?” “不確定,先查。” “那程家呢?你扔開程家過來,可是他下了密旨,不準你查程家觀海園的事?”虞歡指尖劃過齊岷褻衣領口,侵入里面。 齊岷手一抬,又緩緩放下,喉結開始滾動。 虞歡指腹摩過他鎖骨下的一條疤,感受著他極速發(fā)燙的身體,以及氣息漸粗的沉默,繞至他心口,捏住一點:“問你話呢?!?/br> 齊岷屈起一條腿,悶悶“嗯”一聲,回道:“是?!?/br> “觀海園里發(fā)生的一切,在他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 “程家的背后是皇后,如今皇后有孕,他有偏私,在意料之中。” “可這不是助紂為虐嗎?” 虞歡像在黑暗里采梅的人,先是摸見一棵梅樹,然后認真摩挲,發(fā)現(xiàn)枝杪、花葉,指尖很快擷住一朵花苞,反復把玩,將采未采。 齊岷已然聽不見她在說什么了。 虞歡在諷刺皇帝,說原來他竟是這樣令人不恥的君王,齊岷的手抬起來,虛攏在她手背上,隨著她一起放開梅花,順著樹干又往下滑,及至分岔,全身一震,壓住她。 虞歡指尖在他掌心里撓了撓,黑暗里,芳氣勝蘭:“今天我來哄一哄你吧。” 齊岷喉結一滾,閉上眼睛,蓋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在分岔上摩挲。被褥窸窣而動,齊岷意亂情迷,伸手去找虞歡,發(fā)現(xiàn)她已坐起,上身伏下來,散發(fā)著幽香的發(fā)絲掠過他臉龐。 齊岷深深吸一口氣,攏住她一截青絲,指尖攥緊。 * 同是客院,一處是你儂我儂,紅被翻浪;另一處卻是狂風暴雨,雷霆萬鈞。 皇帝怒視著跪在地上的一人,袖袍一拂,“砰”一聲,又一杯茶被砸成數(shù)塊裂瓷飛濺開,熱氣騰騰的茶水濺在那人臉上。 “這便是你說的只忠于朕,要替朕未雨綢繆、刬惡鋤jian嗎?!” 那人伏低著頭,半晌不敢吱聲,皇帝怒喝道:“說話!” 那人一震后,緩緩抬起頭來,長臉高鼻,眉尾長著黑痣,赫然便是在觀海園里消失的原東廠掌班太監(jiān)——田興壬! “萬歲爺明察!奴才從未做過違背圣意之事!” “你趁著齊岷護送虞氏回京,三番幾次派人刺殺虞氏,他二人皆已向朕告發(fā),你還敢狡辯?!” 田興壬自知齊岷、虞歡來后必定會告發(fā)他沿途派人刺殺虞歡一事,今夜來前,便已有所準備,委屈道:“奴才的命是萬歲爺保住的,潛伏程家觀海園里,也是奉萬歲爺?shù)闹家忭w光養(yǎng)晦,為大周江山奠基,平白無故,為何要跑去刺殺燕王妃呀?!” 皇帝“呵”一聲冷笑:“難道不是皇后怕朕寵愛虞氏,奪她圣寵,于是便趁機聯(lián)絡你,要你替她除了虞氏?” 田興壬大呼“冤枉”,重重磕了一頭:“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宅心仁厚,怎會做出如此卑劣之事?萬歲爺便是不信奴才,難道也不信皇后娘娘嗎?!” 皇帝想起在后宮里慈眉善目的劉氏,以及這六年多來相處的種種,倏而梗住,田興壬趁勢辯解道:“萬歲爺,齊岷、虞氏二人早有私情,奴才這次來,便是要向您告發(fā)!誰知他二人竟惡人先告狀,誣蔑奴才刺殺虞氏,這背后是何居心,萬歲爺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皇帝悚然一震,關于齊岷、虞歡的一些緋聞再次掠至心頭,森然道:“你憑什么說他二人有私情?” 田興壬道:“齊岷帶著虞氏抵達登州后,一直盤桓不走,先是陪著虞氏一塊前往永安寺上香,后來又跟她在云盤山里獨處整整一夜。這些事情,萬歲爺派人一查便知!” 皇帝漠然道:“如果不是被你派人刺殺,他們又何至于被困在荒山里整整一夜?” 田興壬再次磕頭,道:“萬歲爺明鑒!襲擊他們的并不是奴才,而是燕王舊部周全山!早在青州時,周全山便為燕王庶子跟齊岷結下血仇,登州遇襲,必然是周全山的手筆!而且……” 皇帝龍目微瞇:“而且什么?” 田興壬心念急轉,道:“而且……奴才親眼看見了虞氏為救齊岷,不惜豁出性命!” 皇帝瞳眸赫然震動。 田興壬道:“奴才在觀海園暴露后,被齊岷派人圍剿,對戰(zhàn)時,齊岷一直把虞氏護在懷里,形影不離。后來,亂戰(zhàn)中有一支毒箭射出,眼看要刺中齊岷,虞歡突然轉身,用后背替他擋下了這支毒箭!萬歲爺想想,如果不是用情至深,虞氏怎會如此?!” 皇帝面色大變,回憶昨天虞歡提及齊岷時的憎惡口吻,腦袋里驀然一陣轟鳴。 “萬歲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檢查虞氏的身體,她后背若是沒有箭傷,奴才愿意斷頭謝罪!” 田興壬又一次磕在地上,那“咚”一聲響,猶似巨鐘撞在皇帝耳膜上。 巨大的震動后,屋里鴉雀無聲,田興壬抓準時機,開口道:“萬歲爺,齊岷當初為上位,掉頭反殺他的義父馮敬忠;如今借著護送之便,先是私下與您愛慕的女人茍合,后是聯(lián)合虞氏一塊欺君,背后所圖,令人發(fā)指!像這樣狼心狗肺、大逆不道之人,恐怕……不宜再留了!” 窗柩外夜風驟起,如似怒號,皇帝目眥通紅,盯著伏跪在地的田興壬,腦海里驟然劃過一道閃電。 去年年底,他授意齊岷扳倒東廠,因知其人并非良善,特意安排田興壬潛逃出京,以備他日牽制齊岷。 如今不過短短一年不到,君臣間的信任便已破裂! 如果田興壬所言是真,齊岷果然和虞歡珠胎暗結,并聯(lián)合虞歡一塊欺君,那他所圖,會是什么呢? 一年前,這人可以不擇手段殺掉他叫了數(shù)年的義父,只為獲他信任,接掌東廠督查大權。 那,現(xiàn)在呢? 皇帝毛骨悚然,一股冰冷的怒意從心底騰起,狠聲道:“你若敢騙朕,朕必要你碎尸萬段!” 田興壬毅然道:“奴才倘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 虞歡似乎聽見一聲驚雷,從夢里抽身時,差點喘不來氣。 床帳里依舊黑黢黢一團,然而攏在周身的溫熱氣息已消失,虞歡伸手一摸,枕畔果然已空。 齊岷走了。 心里驀然彌漫開一股難言的失落,虞歡喘著氣,挪至齊岷睡過的地方,躺在他的枕頭上,嗅著一絲絲殘留的關于他的氣息,合眼入眠。 次日,春白來叫虞歡起床,見她身上并沒有留下多少淤痕,心里松一口氣。 虞歡的皮膚向來是最嫩的,稍用力些便是一點青痕,要是纏綿過,那些曖昧的痕跡更沒眼看,可今日一瞧,肩膀以上的部分都是雪白的。 春白心安之余,不由又產生疑惑,扶虞歡起來時目光往下一溜,羞得耳根guntang。 罷,能保證上面無事,也算是齊大人很克制了…… 辰時,春白正準備伺候虞歡在屋里用早膳,忽然收到一名丫鬟的傳話,說是皇帝召見虞歡前往前面的金玉堂一見。 春白又憂又煩:“萬歲爺來安東衛(wèi)就沒有旁的事做嗎?天一亮就叫王妃過去,可真是……” 昨天皇帝牽著虞歡下船那一幕,春白是親眼目睹的,不知為何,心里竟格外堵得慌,很不情愿看見那樣的事。 虞歡不說什么,也不去鏡臺前檢查儀容,提醒春白一會兒注意別多嘴后,起身往外走。 金玉堂本是威家特意建來賞景的一處建筑,因著要接待圣駕,這些天便成了皇帝的專屬住處。虞歡、春白在府里丫鬟的帶領下前往,不及入內,便看見崔吉業(yè)那張雞皮一樣白的臉。 虞歡嫌礙眼,挪開視線,拾級而上時,聽見崔吉業(yè)似笑非笑的聲音:“就候在這兒吧,里面不需要你伺候?!?/br> 虞歡一怔,反應過來這話是對著春白說的后,眉心不由一顰。 “王妃?”春白難掩不安。 虞歡看她一眼,低聲說了句“無事”,舉步往前。 崔吉業(yè)轉身跟上。 廳堂里光線明亮,空氣里飄散著膳食的香氣,正中擺著的一大張紅木鑲嵌螺鈿八仙桌,桌上滿是珍饈美味,桌前坐著兩個人,一人是玉冠錦袍的皇帝,另一人是頭戴烏紗冠、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齊岷。 虞歡看見齊岷,瞳仁一震。 屋里很是安靜,靜得讓人心里雷鳴一樣,齊岷神色淡漠,伸手推開面前的一盞茶。 虞歡回神,聽見皇帝道:“還沒用膳吧?威家特意給朕準備了一桌當?shù)匦∈常尴胫蝗擞靡彩菬o趣,便叫人請你來一塊嘗嘗?!?/br> 虞歡屏住呼吸,盯著一旁的齊岷,沒動。 皇帝分辨她的神色,道:“怎么?齊卿在這兒,妨礙你了嗎?” 虞歡收回目光,壓著心頭慌亂,不快道:“萬歲爺明明知道我厭惡此人,為何還要讓我同此人一塊用膳?” 皇帝不答,只道:“朕不是說了,下船以后莫再喚朕‘萬歲爺’,叫‘子斐哥哥’?!?/br> 虞歡手指收緊,一丈開外,齊岷漠然坐著,神色不動。 “可萬歲爺不也還是以君王自稱嗎?”稍許,虞歡開口爭辯。 皇帝微愣后,扯唇一笑:“幾年沒見,你這張小嘴倒是越發(fā)伶俐了?!?/br> 虞歡不語,皇帝道:“來吧。你們都是朕看重的人,今日先放下私怨,陪朕聊聊?!?/br> 虞歡自知不能再拒,仍是冷著臉,走至桌前空著的束腰大方凳前坐下,正巧跟齊岷面對著面,中間則隔著皇帝。 皇帝側首,道:“齊卿,你堂堂男兒,應該不介意吧?” 齊岷至此刻才算開口,寥寥一句:“萬歲爺別嫌臣礙眼便好?!?/br> 皇帝聽不出多少情緒,淡淡一哂,示意崔吉業(yè)來布菜。 虞歡面無表情地吃著碗里的菜肴,在外人看來,的確是一副極不高興的臉孔,皇帝看了一會兒,沒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開始找齊岷聊天。 “齊卿今年可是二十有六了?” “是。” “上回崔吉業(yè)跟朕說,你入職錦衣衛(wèi)后,便在京城里安置了一所宅子,可那宅子至今一個女主人都沒有。怎么,京城這么大,就沒有你看得入眼的女人嗎?” “錦衣衛(wèi)公務繁忙,臣沒有時間看女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