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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風(fēng)情 第66節(jié)

    辛益虎目噴火,咬牙切齒:“田、興、壬!果然是你!”

    田興壬不屑一笑,扔掉人*皮面具,伸手摸著脖頸,扭得咔嚓作響。

    “怎么,還以為你錦衣衛(wèi)火眼金睛,原來除了那條領(lǐng)頭的走狗外,其余的都是瞎眼夯貨?”

    “你這臭太監(jiān)!罵誰呢?!”辛蕊怒不可遏。

    田興壬似笑非笑:“姑娘好尖利的口舌,這樣難得的舌頭,不割來下酒可就可惜了?!?/br>
    辛蕊更火冒三丈,便要再罵,被辛益攔?。骸皠e跟他廢話!”

    田興壬嗤一聲,盯向齊岷。

    “咱家知道你這趟回來,是有所準(zhǔn)備,張峰是被你派去聯(lián)絡(luò)林十二,順便再去辛府搬救兵了吧?”

    齊岷不語。

    田興壬接著道:“你知道登州府衙跟程家關(guān)系匪淺,所以不會把船艙孩童一事上報官府,為免打草驚蛇,你佯裝全不知情,讓船家配合你打道回府,再設(shè)局讓咱家的人自露馬腳,激程家少主下令拿人。程家安排在觀海園里的護衛(wèi)有三十人之多,而咱家所剩的人不足半百,藏在觀海園里的更只少不多,只要張峰帶領(lǐng)援兵及時趕到,你便可以你錦衣衛(wèi)的雷霆之勢把咱家一網(wǎng)打盡,屆時人贓俱獲,縱有他人想要替咱家開脫,也是于事無補了。齊岷,咱家說的可對?”

    “對?!?/br>
    “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今日這張網(wǎng),怕是要網(wǎng)在你自己頭上了。”

    “轟”一聲,黑云密覆的天幕忽然炸開一記驚雷,四周狂風(fēng)驟涌,激顫的枯葉漫天翻卷,密密匝匝的枝杪猶如鬼手伸向夜空。

    辛益抬頭分辨天氣,悚然道:“頭兒,不好,怕是有颶風(fēng)!”

    齊岷聽得頭頂悶雷滾滾,已然猜出天象有變,臉色一剎冷凝。

    登州城和觀海園相隔一百四十多里,乘船最快也要三個時辰,如果辛府的護衛(wèi)趕來得不夠及時,要么會被颶風(fēng)困在碼頭,要么就可能在大海里猛遭侵襲,迷失方向。

    而林十二遠在城外,至今下落不明,及時趕來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見齊岷不語,田興壬臉上笑意漸狂:“颶風(fēng)過境,登州封航,閑雜人等休想再靠近海島。齊岷,今日你才是被困在這觀海園里的孤家寡人,明白了?”

    又是一聲悶雷炸響天際,電光劈開瞬間,樹林里開始下起雨來,齊岷怒而不慌,冷然道:“彼此?!?/br>
    田興壬便是最看不慣他這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虛偽做派,冷哼一聲,道:“行,那就看看,今日究竟是你殺了咱家,還是咱家屠了你這條背恩負(fù)義、賣主求榮的走狗吧!”

    “來人,拿下——”

    田興壬一聲令下,圍攏在樹林四周的東廠刺客蜂擁而上,速度竟快似離弦利箭,刀刃眨眼逼至眾人面門。

    辛益眼疾手快,佩刀出鞘,“鏗”一聲格開來人利刃,轉(zhuǎn)身時把春白往石門方向一推,叮囑辛蕊照看。

    辛蕊畢竟是習(xí)武之人,武功雖然不如齊岷、辛益悍勇,卻也有護人之力。接住春白后,辛蕊手里劍如靈蛇,一面應(yīng)敵,一面朝程義正道:“程六,你家那些護衛(wèi)呢?不會全都死在禁園里了吧?!”

    程義正平日里在登州城里橫行霸道,仗著有扈從開道,并不精于武學(xué),眼下赤手空拳,更打得慌亂。

    “怎么可能?園里的護衛(wèi)都是我爹親自挑選出來的登州勇士,又不是紙糊的,豈會這么容易就沒了?!”

    “那他們都上哪兒去了?”辛蕊越打越急,眼看圍堵在樹林四周的東廠殺手至少三十人,顯然不止禁園里的那一批,更心慌意亂,“天殺的!你家這破園子里藏了那么多閹狗,你都不知道的嗎?!”

    雷聲隆隆,黑云覆壓,大雨漸有瓢潑之勢,被狂風(fēng)裹挾,更鋒利似刀。

    樹林里,刀飛劍舞,戰(zhàn)局混亂,虞歡被齊岷護著,倏而向外旋開,閃避敵人的利刀,倏而撞上齊岷濕冷堅硬的胸膛,嗅得刺鼻血腥氣。

    廝殺中,有黑影濺血倒下,有黑影飛掠襲來,血霧混在暴雨里噴濺,虞歡看著齊岷的臉龐濺上血跡,聽見他臂膀被利刃劃開,呼吸驟然一滯,世界仿佛凝固,蒼白無聲。

    便在這時,田興壬向著后方做了一個手勢,陰森森的草叢深處又現(xiàn)出一群人影,身著統(tǒng)一勁裝,手持弓*弩,赫然便是先前在禁園里跟東廠人交手的程家護衛(wèi)。

    一名東廠人揮刀架在慶安脖頸上,喝令道:“放箭!”

    慶安渾身戰(zhàn)栗,看著戰(zhàn)局里逐漸不支的程義正,含淚號令眾護衛(wèi)放箭。一大波淬過毒的利箭劃破雨幕,朝著前方射去,及至目標(biāo),忽又消失在夜色里。

    慶安且驚且喜:“不行,風(fēng)太大了,根本射不準(zhǔn)的!”

    那東廠人便道:“你射不準(zhǔn)他們,我便射你!”

    慶安大震,瞪紅的眼里再次映出程義正等人的身影,切齒道:“再放箭!”

    “唰”一聲,數(shù)箭齊發(fā),然而這一波收效亦微。

    慶安懸心吊膽,便欲再跟那東廠人解釋,手里弓箭突然被繳,抬頭看時,眉心已被箭鏃瞄準(zhǔn),只聽得“噗”一輕聲,利箭瞬間射入他頭顱。

    慶安倒地。

    東廠人拔出他額心的毒箭,重新搭弓,振臂一拉后,轉(zhuǎn)身瞄準(zhǔn)戰(zhàn)局中的一人。

    風(fēng)雨侵襲,血霧噴濺,虞歡被齊岷拽入懷里護住,抬頭看時,驚見一束寒芒迸破虛空,朝著眼前激射而來。

    虞歡想都不想,反身撲住齊岷。

    作者有話說:

    為不辜負(fù)歡歡擋的這一箭,今天爭取給大家表演一個加更,秀一秀什么叫“守得云開見月明”!

    第五十一章

    ◎“上次你說,還可以再冒犯一次?!薄?/br>
    虞歡似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喊的全名“虞歡”,聲音很沙啞,很焦急,甚至很悲痛。

    虞歡被喊得莫名心悸, 想要回應(yīng), 可是身體像是被人摁入冰冷刺骨的深淵里,根本醒不過來。

    腦海里殘留著震耳欲聾的雷電聲、暴雨聲, 以及廝殺里的嘶吼、喝令, 那道熟悉的聲音不知對旁人喊了些什么,又開始叫她:“虞歡!醒醒!”

    虞歡竭力睜開眼睛, 黑壓壓的夜空里隱約有一張沾滿血污的臉,眼瞳極其黑亮, 似浴著血的黑曜石。

    虞歡想要伸手去夠, 不及靠近, 疼痛從肩胛襲來, 整個人又被拽回深淵,陷入昏迷。

    “虞歡?!”齊岷竭聲呼喚。

    狂風(fēng)大作, 暴雨傾盆,原本潛伏在樹林深處的那一批護衛(wèi)突然厲喝一聲,拉滿弩*弓朝著東廠人射殺。辛益趁勢砍掉一人臂膀, 回頭沖齊岷喊道:“頭兒,快撤!”

    齊岷抱著中箭的虞歡,全身僵冷, 聲音不自覺發(fā)顫:“分頭撤開!”

    “是!”

    齊岷掉頭,提氣掠上虛空。

    田興壬抹開臉上雨水, 瞪著那一抹極快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 無暇顧及身后叛亂, 又急又恨:“快!追上他!”

    *

    虞歡感覺自己又被人從深淵里拽出來了,像一條濕淋淋的魚,掙扎在被烈日曝曬著的巖岸上。

    身體發(fā)熱,鼻腔窒息,虞歡從混沌的噩夢里抽離,再次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齊岷的懷里。

    原來,齊岷就是那一塊燙烘烘的巖石。

    齊岷看見虞歡睜眼,貼近來喚,見她濕漉漉的眼睫動了動,瘋狂疾振的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落回胸腔。

    虞歡靠在齊岷肩頭,從模糊視線里分辨出一堆篝火,逼仄石壁,茫然道:“……這是哪兒?”

    “后山石洞?!饼R岷聲音冷意不減,微微發(fā)顫,“你中了毒箭,必須立刻拔*出來,會很疼,忍著點。”

    虞歡云里霧里,不及反應(yīng),肩膀被齊岷鉗住,肩胛處傳來劇痛。

    虞歡大震,低頭咬住齊岷肩膀,齊岷眉頭微皺,手里力道分毫不減,準(zhǔn)而快地拔出毒箭。

    虞歡差點再次暈厥。

    箭鏃淬毒,裹著發(fā)黑的血,齊岷扔掉箭桿后,盯著虞歡后肩不住涌著黑血的傷口,眼底陰翳覆壓。

    在刀口上舔血這么多年,見過大小傷口無數(shù),這竟然是他第一次感覺害怕,覺得傷口猙獰。

    虞歡緊咬著齊岷的肩膀,大顆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滴淌,哆嗦的嘴唇早已發(fā)紫,預(yù)示著中毒之深。

    齊岷按著她傷口,等她稍微緩過力氣來,待其松開牙關(guān),才道:“傷口有毒?!?/br>
    虞歡神智依舊混亂:“……嗯?”

    “再忍一會兒。”

    齊岷不再等待,單手解開虞歡上衣,扒至胳膊以下,低下頭。

    虞歡全身一顫,被齊岷用手箍住肩頭。

    夜雨滂沱,婆娑樹影在洞口颯颯曳動,狂風(fēng)怒號,叫囂得洞內(nèi)火光幾欲熄滅。

    石壁上,光影簌簌,人影交頸,齊岷用力吸出毒血,扭頭吐掉,再覆上虞歡肩胛處的傷口。

    虞歡再次咬緊牙關(guān),下頜抵在齊岷肩膀上,抬起眼睫時,看見齊岷映在石壁上的身影。男人形似山岳,低頭,吸吮毒血,扭頭,吐血;又再次低頭,扭頭……

    虞歡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在做什么,腦中轟鳴,試圖抵抗。

    齊岷不給她反抗的余地,吸完最后一口毒血吐開后,抬起大拇指揩過嘴唇。

    虞歡深吸一氣,用力掙扎起來,扳過齊岷的臉,看見他血污斑駁的臉龐,長睫低垂,眼瞳黑亮,唇角印著一抹發(fā)黑的血痕。

    “……你在干什么?”虞歡聲音喑啞。

    齊岷眼神炙亮,反問:“你剛剛又在干什么?”

    虞歡想起在樹林里為他擋箭的那一剎那,張口結(jié)舌。

    齊岷垂眸,看見她裸露的肩背,以及胸前那抹繡著花草的兜肚,花瓣潔白,綠葉橢圓,竟然是那香氣襲人的梔子花。

    齊岷不敢讓目光在那里多留,移開眼,柔聲道:“別動,給你包扎。”

    虞歡頭一回見他這樣溫柔,怔忪時,齊岷已果斷地撕下衣帶,握住她肩頭。

    疼痛又一次從肩胛襲來,因著意識復(fù)蘇,痛感更真切難挨,虞歡咬緊唇伏在齊岷胸前,肩背不住瑟縮,待得包扎結(jié)束,頭上全是冷汗,整個人濕淋淋、冷冰冰,再次虛脫,癱軟在齊岷身上。

    齊岷接住,為她拉攏衣領(lǐng),系上襟前盤口,再從懷里掏出那個常備的瓷瓶,往外倒時,發(fā)現(xiàn)丹丸僅剩一顆。

    齊岷并不遲疑,扔掉瓷瓶,把丹丸喂入虞歡嘴里。

    *

    天亮,暴雨雨勢轉(zhuǎn)弱,疾風(fēng)吹卷洞外被雷電劈斷的枝丫,斷杪叢生,草木狼藉,天地間依舊一片滂沱。

    虞歡從昏迷里悠悠醒轉(zhuǎn),僵冷的四肢暖烘烘的,不再刺骨,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的俊臉。

    齊岷靠著墻壁而坐,眉眼靜默,臉龐上的血污仍在。

    虞歡一愣,發(fā)現(xiàn)自己竟仍是躺在他懷里的。

    “醒了?”齊岷聲音平和,略有一點疲憊后的沙啞。

    虞歡啟唇,低低“嗯”一聲,聲音亦是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