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說的不笑最好？”

    “讓你少笑，又不是讓你當(dāng)怨婦?！?/br>
    “你……”

    二人正拌著嘴，忽聽得前頭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辛蕊循聲看去，只見前方樹林里，一位布裙荊釵的少婦正抱著個襁褓嬰孩走來，哭聲正是她母子二人發(fā)出來的。

    樹林那頭就是永安寺，來往行人眼看少婦如此形容，都不由側(cè)目。辛蕊看了一會兒，心里一個念頭閃過，策馬趕去。

    “這位夫人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難？為何哭成這樣？”

    辛蕊在那少婦跟前勒住馬，一副關(guān)心之態(tài)，少婦卻似受驚嚇般，抱著孩子縮了縮肩膀。

    辛蕊于是翻身下馬，上前一步，用更柔和的語氣表達(dá)關(guān)切：“夫人？”

    少婦這才忍住眼淚，抬起頭來。

    辛蕊驚訝發(fā)現(xiàn)少婦個頭比自己還高些，然而人很瘦，雙腮都有些凹陷，更顯得整個人弱不禁風(fēng)，藏著許多的苦楚。

    “奴家今日前來寺里進(jìn)香，本想著替家中重病的婆母和我這苦命的孩兒祈福，誰、誰知道……”

    說及此處，又抽抽搭搭哭起來。

    辛蕊本無多少耐心，但聽得齊岷馬蹄聲近，便溫柔說道：“夫人莫慌，有什么難處，直說便是。若是能幫得上忙，我定不推辭?！?/br>
    少婦意外又感激地看辛蕊一眼，低頭把窘境說來。

    原來，這少婦家里慘遭變故，先是丈夫橫死，后是婆母病倒，如今這尚在襁褓的孤兒又感染疾病，整日哭嚎不止。少婦婆母聽聞這云盤山上有一座極靈驗的永安寺，便硬塞了盤纏給少婦，硬要她前來為家人祈福。少婦拗不過，只好動身，誰知走到山門前買香火時，發(fā)現(xiàn)身上的盤纏早不知何時被扒手順走了。

    辛蕊感慨一聲，二話不說從兜里掏出銀兩來，塞給少婦。

    “菩薩再靈，也比不上郎中靠譜，夫人不如拿著這些錢先給家人請個好大夫吧！”

    少婦熱淚盈眶，抱著呱呱哭泣的孩子跪下來向辛蕊表達(dá)感謝。

    辛蕊忙又把人扶起來。

    “姑娘大恩大德，奴家沒齒難忘！”

    “不必不必……”

    “姑娘真乃菩薩轉(zhuǎn)世！”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行完善后，辛蕊感覺自己全身發(fā)光，轉(zhuǎn)頭看見齊岷策馬等在一側(cè)，便要笑，想起辛益交代的齊岷不喜歡愛笑之人，忙又板住臉孔，高冷說道：“連個柔弱寡婦的錢都要偷，如此敗類，若給我逮著，非把他扒皮不可！”

    說完，便朝齊岷瞄去一眼。

    齊岷淡淡道：“走吧。”

    辛蕊心口怦動，上馬后，返回辛益身側(cè)，驕傲地問：“我剛剛表現(xiàn)如何？”

    辛益回想她塞去的那一大錠銀兩，夸：“以后都不用拜菩薩，全拜你得了。”

    辛蕊白他一眼，問重點：“齊大哥剛剛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你身上一圈佛光呢，怎么不看？”

    “二哥！”

    鬧歸鬧，辛蕊心里美滋滋的，一想到剛才的表現(xiàn)全給齊岷看在眼里，別提有多高興。

    很快，眾人抵達(dá)山門，齊岷下馬，很自然地走至馬車前。隨后，車上走下來一位身形窈窕，氣質(zhì)嬌憨的美人。

    虞歡今日是尋常女郎裝束，頭綰挑心髻，戴著金鑲寶珠葫蘆掩鬢與滿冠，桃眸燦亮，丹唇外朗，襯著一襲櫻草色提花馬面裙，整個人靈動又矜貴，叫人挪不開目光。

    辛蕊看得又是癡迷，又是煩躁，杵在原地半晌不動，被辛益走上來拍了下腦袋。

    大清早，寺里香客還不算多，入寺時，有僧人認(rèn)出他們，前來迎接。

    辛家是登州大戶，辛蕊又是個愛四處玩耍的，僧人自然熟悉；辛益、齊岷三年前都來過永安寺，僧人記得清楚。逐一打過招呼后，僧人看向同齊岷并肩而立的虞歡，眼前一亮：“這位莫非便是齊大人的……”

    “家妹，齊歡?！饼R岷打斷僧人的猜測，介紹。

    眾人皆是一愣，僧人訕笑著見禮，說難怪模樣跟齊岷有些神似，睜著眼睛說瞎話。

    辛蕊在一側(cè)目定口呆，便要問，被辛益示意噤聲。

    僧人領(lǐng)著眾人進(jìn)寺，辛蕊落在后頭，壓低聲音朝辛益發(fā)泄：“她怎么就變成齊歡了？”

    辛益也一肚子疑竇，硬著頭皮解釋：“王妃身份特殊，不方便暴露。反正大人行事，自然有他的考量?！?/br>
    辛蕊郁結(jié)，瞪著前頭并肩而行的一對璧人，催他：“你趕緊把他倆分開，看著太難受了！”

    “我知道！”

    走下長廊，便是天王殿，殿前是十丈見方的庭院，院里擺放著三座大香爐，正有香客在香爐前供奉香火。

    僧人領(lǐng)著眾人穿過裊裊青煙，來到請香的地方，平安香、求子香、進(jìn)財香、開智香、增緣香……樣樣俱全。

    虞歡看了一圈后，捧起一大柱高香。

    齊岷朝功德箱里扔銀子，聲音清脆動人。

    僧人笑容可掬。

    辛家兄妹跟著來請香，虞歡捧著那一大柱高香走向庭院中央的大香爐，齊岷跟上，停下來時，看見高香上寫著的“增緣”二字。

    “……”

    “哥哥能否幫我插一插這柱高香？”香爐太大，而香灰不算很厚，虞歡點燃香后，半晌插不穩(wěn)，開始向齊岷求助。

    齊岷聽著這聲“哥哥”，耳朵發(fā)麻。

    齊岷不理，虞歡便又喊了一聲，然而對方還是無動于衷。

    僧人領(lǐng)著辛家兄妹過來了，虞歡提高音量：“哥哥——”

    “在?！?/br>
    齊岷悶聲應(yīng)，走過來。

    作者有話說：

    別人叫哥哥。

    指揮使（糾正）：齊岷。

    歡歡叫哥哥。

    指揮使（口嫌體正直）：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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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焚香調(diào)情，當(dāng)心佛祖懲戒?！薄?/br>
    齊岷拿過虞歡手里的高香, 往香爐里插時，提醒：“佛門重地，莫要喧嘩?！?/br>
    虞歡明知故問：“我哪一句喧嘩了？”

    高香確實難插穩(wěn)，齊岷換個地方, 聽得虞歡道：“叫你一聲哥哥, 難道還見不得人？”

    說著，語調(diào)開始曖昧：“又沒叫情哥哥?！?/br>
    有香灰落下來, 燙在了手上, 齊岷插穩(wěn)香，松開手, 聲音略沉：“焚香調(diào)情，當(dāng)心佛祖懲戒?！?/br>
    “我燒的是增緣香, 佛祖當(dāng)庇佑我?！?/br>
    “……”

    齊岷低頭看了她一眼。

    有人在對面咳嗽一聲, 齊岷沒看。這時, 春白捧著三柱燃著的香走過來, 問虞歡：“姑娘，這三柱香是您親自供奉, 還是讓大人幫您？”

    虞歡接過來：“哥哥替我燒了高香，這三支，當(dāng)然該由我替哥哥供奉給佛祖?！?/br>
    不用多說, 那三柱也是增緣香。

    敬完香后，僧人領(lǐng)著眾人前往天王殿里拜佛，辛家兄妹跟在后頭, 臉色已是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辛蕊用胳膊肘撞了辛益一下，辛益了然, 及至門檻前, 殷勤地在虞歡身側(cè)虛扶一把：“齊姑娘, 當(dāng)心門檻！”

    “……”虞歡瞄他一眼，莫名其妙。

    辛益皮笑rou不笑：“其實說起這永安寺，我比令兄要熟悉得多，齊姑娘若不介意，不如由我來陪伴吧？”

    虞歡明確說：“介意。”

    辛益：“……”

    辛蕊：“……”

    天王殿里正中供奉著一座高大的彌勒佛像，左右則是威風(fēng)凜凜的四大天王，虞歡跪在蒲團(tuán)上參拜，齊岷就站在其后，寸步不離。

    辛家兄妹二人杵在一側(cè)，頭上似頂了一大團(tuán)陰云。

    拜完彌勒佛后，眾人接著往后走，永安寺很大，天王殿后是藥師殿、臥佛殿、觀音殿，每座殿里都供奉有佛像。

    虞歡一一拜過去。

    辛蕊在背后望房梁，一臉心如死灰，辛益等虞歡拜完觀音后，厚著臉皮尾隨至其身后，低頭問：“齊姑娘求什么，如此虔誠？”

    “求姻緣?！?/br>
    僧人聽聞，有話要說，辛益伸手打斷：“說起求姻緣，后山那邊正有一棵姻緣樹，不如我?guī)Ч媚锶タ纯?？?/br>
    虞歡意外地看他一眼，接著看向齊岷：“哥哥知道那姻緣樹嗎？”

    齊岷：“知道。”

    辛益：“……”

    辛蕊：“……”

    虞歡于是跟著齊岷朝左側(cè)長廊走去，二人身形一高一矮，一英武，一玲瓏，從背后看著，有眼的人都要贊嘆一聲“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辛蕊快氣成了一只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