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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風(fēng)情 第14節(jié)

    宴廳里歌舞升平,賀云枱坐在上首,眉飛色舞地同馬氏聊著兩日后的廟會,并誠邀齊岷、虞歡多留一些時日,看一看青州廟會的盛況。

    虞歡悶頭喝著酒,不再看齊岷,也不再理會旁人的攀談。

    看不看廟會,又不由她來定,她不過是個被押解的囚奴——至多是看起來尊貴一些的囚奴罷了。

    不知不覺間,樂聲戛然而止,眾舞姬頷首而退,齊岷看了一眼虞歡。

    虞歡在飲酒,眼睫垂著,神色有些懨懨。

    回來以后,她沒再看過他了。

    亥時三刻,筵席散,虞歡喝得暈暈乎乎,馬氏忙喚來兩個丫鬟,幫著春白一塊把虞歡攙上馬車。

    夏天的夜晚微風(fēng)沁人,虞歡睡在車廂里,聽見辛益在前頭跟齊岷聊天。

    “頭兒,賀大人今日邀咱去逛廟會,你為何不答應(yīng)?”

    “查案。”

    “可賀大人不是都同意協(xié)查了?屆時罪證齊全,咱下令拿人便是,又不耽誤那點(diǎn)逛街的時間。”

    辛益今夜喝得痛快,畢竟賀云枱對齊岷有所求,因而在查案及押解王府奴仆入京等事上答應(yīng)得很是爽快。

    當(dāng)然,要是齊岷能答應(yīng)逛廟會,那這趟青州之行便算是完滿了。

    辛益知道齊岷寡趣,想起席間一事來,調(diào)侃道:“話說回來,頭兒,你先前為何離席???”

    齊岷不語。

    辛益策著馬,笑道:“該不會是煩那舞姬,又不好拂賀大人的面子,所以溜出去透氣了吧?”

    齊岷不沾女色,這一點(diǎn)辛益知道,可他對女人的態(tài)度從來不是逃,像今晚這樣半途離席的情況,著實(shí)是頭一遭。

    齊岷望著前方深黑的夜,道:“話太多了?!?/br>
    “人家統(tǒng)共就跟你說了兩句話吧?”辛益就坐在齊岷鄰座,清楚得很,“倒是你,一張臉沉下來,嚇得人家篩糠似的,抖了一晚上?!?/br>
    辛益模仿著,又是唏噓,又是心疼。

    齊岷瞥他一眼。

    辛益嘿笑,大概是酒壯慫人膽,話多起來:“頭兒,不是我說你,再硬的漢子也得有軟下來的時候,不然以后娶了媳婦,該怎么哄?”

    齊岷:“軟著哄?”

    辛益一怔,反應(yīng)過來此軟非彼軟,放聲大笑。

    齊岷身邊沒有過女人,可男女間的那點(diǎn)事兒,齊岷可不是一竅不通。

    “該哪兒軟,頭兒心里清楚,何苦來擠兌我?我就一點(diǎn)意思,以后對女人哪,還是得溫柔些。”

    齊岷不搭理,辛益見縫插針:“以前頭兒對蕊兒不就挺溫柔的?”

    牽紅線那事辛益一直放在心上的,眼下趁著酒興,順?biāo)浦厶嵋还P。

    齊岷:“眼睛若不好使,可以挖了?!?/br>
    “噯,這……”

    辛益喪氣又不甘心,提起三年前在登州辦案,借宿辛家的一些舊事來。

    *

    約莫一盞茶后,馬車在驛館前停下。

    齊岷下馬,走至馬車前,春白從簾內(nèi)探出一顆腦袋,局促道:“齊大人,王妃喝醉了,奴婢這次是真的扶不動,能否勞煩大人……”

    春白沒說完,齊岷已踩上車。

    春白不由一怔。

    齊岷面色無波,泰然掀簾入內(nèi),虞歡先前在宴廳上喝酒喝成什么樣,他知道。

    甫一入車,便是一大股酒氣撲來,比他身上的還重,齊岷皺眉,看著角落。

    車廂里燃著一盞壁燈,光影昏黃,虞歡靠在車壁角落里,臉頰酡紅,雙眸似開非開的,就那么靜靜地凝著他。

    “王妃?”齊岷喊她。

    虞歡沒做聲,眉一皺,打了個酒隔,車?yán)餁馕队l(fā)嗆人。

    春白惶恐。

    齊岷眸色微深,上前,抱人下車。

    下車的時候有風(fēng)吹來,虞歡鬢發(fā)間的發(fā)香、身上的馨香并著彼此的酒氣散開來,拱在鼻尖處,齊岷莫名想起上次她說的那句“身子都甜了”。

    甜個鬼。

    春白緊跟下來,在身后迭聲說著感謝,齊岷目不斜視,抱著虞歡闊步走上臺階。

    辛益沒多想,把馬鞭扔給車夫,跟著進(jìn)驛館。

    夜幕濃黑,庭院里的蔥蘢草木在風(fēng)里嘩然擺動,月影如波,齊岷抱著虞歡輕車熟路地穿廊而過,走進(jìn)虞歡的院落。

    辛益沒跟進(jìn)去,在外頭等著,見春白一副惶然樣,打趣:“你慌什么?”

    春白抬頭,看見辛益一張似笑非笑的黑臉:“我……”

    “指揮使大人品行端正得很,柳下惠見了都要自愧不如,斷不會趁人之危干那齷齪事?!毙烈嫘蕾p著春白驚惶的臉,開玩笑,“倒是你家王妃,別撒起酒瘋,欺負(fù)我家大人就好?!?/br>
    春白的臉色更難看,絞著手指,心想:我慌的可不就是這個么?

    *

    屋里沒燈,齊岷踢開房門后,抱著虞歡摸黑走至床榻前,正要彎腰把人放上去,身體突然一僵。

    夏蟬在黑夜的幫兇下放肆聒噪,紗帳里,虞歡咬著齊岷guntang的耳尖,廝磨道:“指揮使不是良善之輩,那可太好了?!?/br>
    齊岷眼神陰鷙,瞪著光影曖昧的紗幔,眸底似有堅(jiān)冰凝結(jié)。

    虞歡用唇貼住他火燒一樣的耳:“這樣,我就不用心疼你了?!?/br>
    作者有話說:

    指揮使(上一秒):已反殺。

    指揮使(下一秒):被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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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春白,退下?!薄?/br>
    月光如水,虞歡的唇貼著齊岷的耳,目光微轉(zhuǎn),看向他長著淚痣的那只丹鳳眼。

    他并不是她見過的第一個長著丹鳳眼的男人,卻是第一個丹鳳眼長得這樣美的男人,虞歡伸手,想去撫摸,腰臀突然一痛。

    齊岷扔開她,轉(zhuǎn)身消失在落地罩后。

    “砰”一聲,房門被摔上,緊跟著傳來春白的呼喚聲。

    虞歡跌在床帳里,頭昏腦漲,爬起來時,春白已點(diǎn)燃燈盞趕進(jìn)來。

    “王妃?”

    “吵?!?/br>
    虞歡皺眉,抬手揉著太陽xue,要下床時,掌心突然壓住一物。

    春白被訓(xùn)后,噤聲,將燈盞放在床側(cè)的鏡臺上,轉(zhuǎn)身時,看見虞歡坐在床頭,歪頭把玩著一塊墜著金色流蘇的玉佩。

    “這玉佩……”春白想起虞歡說自己吵,忙又閉嘴,心里想:這玉佩看著不像是王妃的???

    虞歡瞄她一眼,醉眼朦朧的,唇角揚(yáng)起一笑。

    *

    齊岷回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人備水。

    靠墻的衣櫥隔間里擺著一面立式銅鏡,齊岷解開綁在下頜的烏紗冠纓繩,走上前,看見鏡面里映出一張冷得直掉冰碴的臉。

    以及一對發(fā)紅的耳朵。

    右側(cè)尤其。

    被虞歡咬上的觸感清晰地留在右耳上,齊岷偏頭,盯著那只滾紅的耳,想起虞歡乖戾的回復(fù):

    ——指揮使不是良善之輩,那可太好了。

    ——這樣,我就不會心疼你了。

    映在鏡里的丹鳳眼凝著嚴(yán)霜,跟眼尾那顆淚痣形成巨大反差,齊岷盯著,一動不動,直至屋外傳來敲門聲。

    齊岷喊進(jìn)。

    “齊大人,凈室的熱水已備好,您可以沐浴了?!?/br>
    齊岷嗯一聲。

    小廝聽著他冷漠的聲音,不敢多留,訕訕退下。

    齊岷摘下烏紗冠,放在衣櫥上,再探手去拆腰間的配飾。

    卸繡春刀時,手突然僵住。

    齊岷平素里的裝飾不多,除象征指揮使身份的繡春刀及令牌外,身上就佩戴著一塊老玉。

    現(xiàn)在,玉不見了。

    齊岷凝眸,想起先前在虞歡床上發(fā)生的情形,掀眼看回鏡中。

    *

    次日有雨,雨水從灰蒙蒙的天幕澆淋下來,沖刷著屋外的枇杷樹,耳畔一片嘈雜的雨聲。

    齊岷站在窗前,聽辛益匯報虞歡的家世背景。

    “虞家世代從商,原本是章丘城里有名的商戶,后來,虞家三少爺虞承參加科考,一舉奪魁,從此步入仕途,平步青云。元貞十一年,虞承舉家搬入京城,次年,其夫人袁氏生下長女虞歡。此后,虞承膝下再無所出,直至與袁氏和離,才又娶妻納妾,生養(yǎng)了三男六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