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顯示，走上四十分鐘就能到。

    江聿梁走著晃著，中途還路過一家面包店，買了一個凱撒，一個金槍魚，兩個菠蘿包，都是邱邱喜歡吃的。

    她本來的打算是，暫時歇腳，先待一個下午。

    結(jié)果一待就待了三天。

    *

    在這三天中——

    不，準(zhǔn)確地說，從她下車，而車掉頭那一刻開始，他們就過上了兩種不同的時間。

    就這幾天財經(jīng)新聞里滾動播放的頭條來看，新城商界都面臨著地震般的巨變，而陳家和宗家則是絕對的主角。

    想必陳牧洲的一分鐘都要掰成兩分鐘用。

    而江聿梁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當(dāng)了三天咸魚。

    一開始聽到新聞還支棱了一下，在邱邱跟周寧的討論中，確定了陳家并不是遇到什么麻煩，只是要把一部分海外的產(chǎn)業(yè)重新調(diào)整，又重新躺回了懶人沙發(fā)。

    在她身上，其實(shí)也發(fā)生了點(diǎn)新鮮的事。

    一是邱邱告訴她，自己代她給一家新興畫廊遞了作品，對方還挺喜歡她風(fēng)格的，問她手上有沒有畫愿意拿來談。

    江聿梁決定想一想。

    二是那天宗奕給她看的照片，江聿梁想到了些事。

    她是沒見過江茗那時候的樣子，但江茗背帶褲下那件上衣，她隱約記得是哪個設(shè)計師的當(dāng)季新品，當(dāng)時還是一個歐洲新興小眾牌子。

    江茗在那段時間里，對新款都很感興趣，有時候還會去國外自己買。

    江聿梁想確定這張照片是哪年的，再看日記有沒有能對得上的信息。

    這其實(shí)是很緊要的一件事。

    可她卻無法完全專注。

    總是走神。

    一不留神，就回到那天的午后。

    陳牧洲的身影頻繁出現(xiàn)。

    非常影響她的辦事效率。

    邱邱跟周寧都看出她不對，拽著她問，說那天是朋友來找她，是不是撒謊了，那天去哪了？

    江聿梁防線薄弱，沉默了會兒，捏著空空的薯片袋子，還是決定招了。

    “我最近遇到個人，沒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但我最近……老想起他?！?/br>
    不僅想起他，還會想起那天在車上，最后一次對話。

    陳牧洲問。

    ——嚇著了？

    在當(dāng)下不覺得，現(xiàn)在回想咂摸，江聿梁忽然驚覺，這個句式完全不是他的常用問法。

    用陳述代替疑問，就算如此，也確保對方會回答。

    他一向是那樣的。

    篤定，懶散，習(xí)慣了身居高位的淡漠。

    那樣……含著那么多不確定的問句。

    就像是——

    在害怕什么。

    江聿梁怔住。

    在跟邱葉汀和周寧面面相覷幾秒后，突然間，她從懶人沙發(fā)里飛快爬起來，奔進(jìn)房間。

    三分鐘內(nèi)，換了身衣服飛奔出門，只留下在空中飄蕩的一句：“回來再跟你們說——！”

    *

    晚上八點(diǎn)四十，rc大樓地下車庫負(fù)二層。

    陳牧洲一邁出電梯間，差點(diǎn)撞上一道人影。

    他蹙眉，面色有些陰沉。

    但下一秒，一抹亮色闖入他眼目。

    “陳牧洲，我來回答你了——”

    江聿梁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有些緊張，語調(diào)飛快。

    “那天那個問題，我沒有嚇著，我不是害怕，我是覺得——”

    “人為自己的命運(yùn)努力時，原來……”

    “原來是這樣的?！?/br>
    江聿梁眼睛很亮，燃著一小從火焰。

    她就像被那個絕望又強(qiáng)悍的靈魂裹挾住了。

    在那一天，從那個畫面中。

    作者有話說：

    第33章 ch.32 【一更】

    ch.32

    江聿梁不是沖動的人。

    至少這幾年已經(jīng)不是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 在跟他相關(guān)的事上，情緒的方向舵就不掌在她手心里。

    壞處很明顯：她總是會一時上頭，先把事做了, 才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有些尷尬的境地中。

    比方說現(xiàn)在。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后的感應(yīng)門嘀一聲開了，緊接著傳來幾聲“陳總——”。

    還不止一個人。

    江聿梁快速回頭看了眼, 四五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看那架勢, 不是合作伙伴是高管層了。

    局勢有變，幾位管理層本來也是回來加班的, 難得這時候看到陳牧洲，剛一打招呼, 就發(fā)現(xiàn)不太對。

    身邊的女性似乎不是等電梯的路人啊。

    就算一開始沒有發(fā)覺，這微妙的氣氛撲面而來，想忽略也很難。

    “那——您先忙，我們先上去。”

    短暫的沉默過后，有反應(yīng)快的道, 邊說邊上前摁了電梯。

    陳牧洲沒說話，但也沒看他們, 神情很淡。

    江聿梁反應(yīng)過來了，忙把人家的話借來又說一遍：“不不, 你先忙，我沒什么事, 我……先走了?！?/br>
    她沒打算等陳牧洲回復(fù)，轉(zhuǎn)身快速離開, 可惜沒走兩步, 發(fā)現(xiàn)了一面玻璃幕墻。

    ……走反了。

    眾目睽睽之下, 江聿梁不得不折返，途徑好奇的眾人時，甚至還微笑示意了一下，才從感應(yīng)門處離開。

    走到車庫里，拉出相當(dāng)一段距離，她才停下。

    剛好停在了寫著e區(qū)的長方形墻柱旁。

    江聿梁沿著墻緩緩蹲下，手臂撐著膝蓋，掌心撐著額頭，雙眼失神地看著地面。

    沖動了。確實(shí)有點(diǎn)。

    但她好像不太后悔。

    甚至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有一個可能，隱隱約約地，像春季想要破土而出的植物，露了點(diǎn)嫩芽。

    江聿梁還沒來得及把它揪出來，手機(jī)信息突然響了。

    她掏出來隨意看了眼。

    本來以為又是各種廣告，但看了眼，她的手一頓。

    [你在哪里？]

    來自陳牧洲。

    江聿梁很快給他回了過去。

    [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你忙工作吧。不好意思啦沒考慮時間，打擾了。]

    對她來說，今天出來這一趟的目的，其實(shí)已經(jīng)達(dá)到了。

    只是想說出來。

    無論他回不回復(fù)，都沒什么影響。

    她撐著了把膝蓋，活動了下有些酸痛的腿，剛要邁開腿，鈴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是電話。

    來電顯示還是他。

    江聿梁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那邊先是沉默了一秒，爾后道。

    “你還在車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