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想了一會兒，他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說法。

    隔了幾秒，凌溯才總算發(fā)現(xiàn)，莊迭提出的問題似乎就是最恰當(dāng)?shù)母爬ǎ骸啊心敲匆欢螘r間，我不被允許有屬于自己的情緒?！?/br>
    他自己有關(guān)那一段的記憶也頗為混亂，總之在那些亂糟糟的暗淡陰沉的色塊從記憶深處落定之后，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因為沒有情緒，所以那個時候的凌溯可以應(yīng)對任何夢境和夢域，當(dāng)然也包括更危險的夢繭。

    同樣也是因為沒有情緒，所以凌溯連“絕望”這種念頭都沒有。

    但他畢竟也還算是個人，在遇到強刺激——主要是被學(xué)員和繭的早期cao作氣得冒煙——的時候，那些脫軌失控的情緒，就會變成頭痛和眩暈這種最直接的身體反應(yīng)體現(xiàn)出來……又因為凌溯沒有“需要照顧好自己”這種想法，所以那些藥有段時間被他直接當(dāng)飯吃，似乎又在不知不覺間加劇了這種狀況。

    ……再后來他就退休了。

    退休以后，凌溯專心躺平休養(yǎng)，空閑時間去問候老宋睡沒睡……在現(xiàn)實里和人打交道多了，這種狀況也在慢慢好轉(zhuǎn)。

    目前的狀態(tài)下，凌溯只是沒辦法有太強烈的情緒波動，其他一切都非常正常。

    如果不是昨晚的波折實在太多，被一個瀕死夢域暗算在先，被老學(xué)員們在訓(xùn)練場上狂追在中，被小卷毛的驚喜砸暈在后。凌溯其實能完美地熟練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大概就是這樣?！绷杷菝嗣竽X勺，“我快樂了，但也變?nèi)趿恕！?/br>
    莊迭不同意這個說法：“隊長，你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br>
    凌溯忍不住清了下喉嚨。

    他盡全力不那么嘚瑟了，但還是沒能壓住嘴角：“也不能——也不能這么說吧？世界這么大，厲害的人還是有不少……”

    “在我的世界里就是。”莊迭在這件事上表現(xiàn)出了極為難得的不嚴謹，一錘定音地得出了結(jié)論，“不論你變成什么樣，在我的世界里你都是最厲害的?！?/br>
    凌溯不爭氣地發(fā)燙了幾秒鐘，他像是走鋼絲一樣搖搖晃晃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掀開被子利索地跳下床。

    莊迭跟著床墊晃了晃：“隊長？”

    “有個小技巧，疏導(dǎo)著情緒發(fā)泄出來比壓制效果更好，我發(fā)泄情緒的方式一般是做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早餐?！?/br>
    凌溯簡單解釋清楚，蹲在床邊摸了摸莊迭的頭發(fā)：“想吃什么？越復(fù)雜越好?！?/br>
    莊迭沒想到這種決定也這么重要，立刻坐直，迅速開動腦筋：“香蔥雞蛋餅，rou末菜粥，草莓小蛋糕?！?/br>
    “太簡單了。”凌溯有點意猶未盡，“不夠發(fā)揮……”

    莊迭沉默了幾秒鐘：“……法式焗蝸牛，千層巖燒蛋糕，玉米奶油蘑菇濃湯……”

    凌溯飛快忘記了自己放出的豪言壯語，攬過小卷毛胡嚕了兩下頭發(fā)，踩著軟底拖鞋，起身去廚房煎香蔥雞蛋餅了。

    ……

    他們一起在家度過了極為罕有的、幾乎完全無所事事的一天。

    凌溯做好了早餐——值得一提的是在煎好雞蛋餅、煮了rou末菜粥、做了個草莓小蛋糕之后，他又不服輸?shù)爻鲩T去了菜市場一趟，煮了一道玉米奶油蘑菇濃湯。

    在下午過完之前，凌溯在小莊老師的協(xié)助下，用充滿鼓勵和安慰的語氣寫完了這次的任務(wù)總結(jié)。

    兩個人按照計劃去了家具城和建材市場。比起看什么都想買回去的隊長，莊迭毫無懸念地成了家里更靠得住的人，嚴謹?shù)匕凑招枨笤偃葘?，列出了最合理的購買清單。

    他們在那里一直溜達到天黑，甚至還逛了夜市，買了烤紅薯、冰淇淋和糖葫蘆。

    對兩個還忙著拯救世界的人來說，這種待遇無疑好過了頭……所以，當(dāng)凌溯剛買了兩張夜場的電影票、一大桶爆米花，就接到了宋副隊長的緊急來電的時候，甚至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反而有種“終于來了”的如釋重負。

    “你們在家嗎？休息好了沒有？”

    宋淮民也不想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開口時還有點艱難：“要是你們忙的話——”

    “完全不忙。”凌溯一手攬著莊迭，一手拿著電話，抬頭確認了下時間，“電影還有足足五分鐘才開場?！?/br>
    宋淮民：“……”

    “不要緊，這部電影剛上沒多久，排片還是挺多的……心理協(xié)會那邊有事？”

    凌溯隨口問了一句，稍一沉吟：“他們遇到麻煩了？”

    宋淮民還沒組織好語言，有點錯愕：“你怎么知道，他們聯(lián)系你了？！”

    凌溯扒拉著屏幕，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已攔截來電：“應(yīng)該是聯(lián)系了幾十次?！?/br>
    他忙里偷閑地同小卷毛打了個手勢，莊迭飛快心領(lǐng)神會，抱著爆米花桶暴風(fēng)吸入著嚼嚼嚼，順手又給凌溯抓了一大把。

    “很簡單的排除法。如果是隊里的事，你叫我回去的語氣會比現(xiàn)在理直氣壯得多，還會批評我大半夜帶著隊員出來看電影……所以多半是協(xié)會那邊的變故?！?/br>
    “你答應(yīng)我的事肯定能辦妥，所以不是他們叫我去重新做測試。”

    凌溯朝小卷毛眨了眨眼睛，扔進嘴里兩顆爆米花，夾著手機說道：“如果是因為我惹出來的這個麻煩，讓心理協(xié)會決定干點什么難為我或者我們小隊，你肯定一聲不吭背著我就處理好了，所以也不是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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