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世界的開始
人在同一條路上跌倒了九十九步,成功也理應到來了,可最后一步成功登頂時,人還是會產生一股難以置信的恍惚感。 一切都太過順利,順利得讓陳蜜覺得詭異。 那個人不能被殺死,死亡會觸發(fā)時間穿越,這是陳蜜總結出來的經驗。她終于明白了洋房中的對話,“你殺不死我,我也殺不死你?!?/br> 陳蜜輕輕念出這句話。 護士正在給她進行全身檢查,聽見這句話時抬頭,“您說什么?” 陳蜜搖頭,“不,沒什么。” 突然從外語的環(huán)境中切換回母語,她還有些不適應。陳嘆樵被安置在一旁,在抵達醫(yī)院之前他需要輸血,醫(yī)療隊缺少血源,只能用輸血管將陳默身上的血引入陳嘆樵體內。 鮮紅的液體緩慢爬升直半空,又安靜地沒入陳嘆樵的胳膊里。 陳蜜習慣性地伸手試探他的鼻息,護士開口道,“他只是陷入了昏迷,暫無生命危險,您不需要擔心。” 指尖傳來呼吸的觸感,雖然微弱,但很均勻。陳蜜收回手,聽從護士的話,坐回原位休息。 快艇在海面上疾馳,舷窗低矮狹小,艙內充斥著一股海水的腥潮。 “您和陳警官是親人嗎?”護士給男人的傷口換紗布,用鑷子夾出一團血紅色的棉球,扔進了廢棄筐內。 “我是他jiejie?!?/br> 陳蜜盯著銀亮的鑷子將新的棉球塞回陳嘆樵的傷口中,器械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色澤。 “原來是真的?!弊o士輕呼了一下,“部隊中早就傳言,陳警官愿意只身奔赴前線的原因,是他有家人在那里。聽說陳警官在來越南之前,就已經在找您了?!?/br> “是嗎?!标惷叟ゎ^看向男人,手指抬了抬,碰到他下垂的指尖。 “陳警官,很厲害?!弊o士抿嘴,轉頭看向她,“您也是?!?/br> “謝謝?!?/br> 陳蜜的心思不在勝利上,陳嘆樵一刻沒有醒來,她的心一刻無法放下。無數次死亡的場景歷歷在目,上一秒人還好好的,下一秒子彈就穿過了額頭。哪怕是人安靜地躺在身邊,陳蜜半夜也會突然驚醒,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活著從來不是饋贈,活著是懲罰,懲罰她一次次看著對方死去,無能為力。 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陳嘆樵?!标惷蹮o視了護士讓她休息的勸告,手指一遍遍摸著他的骨節(jié),“都結束了,你該醒了。” 警員從艙門走進來,看見陳蜜趴在男人身邊低語的一幕,咳嗽了兩聲,“陳女士。” 陳蜜抬頭。 “你們的作戰(zhàn)方案非常完美。” 警官是名高級將領的副官,這次的突襲是絕密級行動,他被特地從總局調來督查。素來以鐵面著稱的人,此時看向陳嘆樵,眼中也流露出了贊許,“行動能夠取得勝利,陳警官功不可沒?!?/br> 陳蜜對于這些事情毫不在意,她抬頭,只問道:“你們沒有射殺犯罪頭目吧?” 副官沒有開口,旁邊的辦事員替他回答:“除了個別的死傷外,重要人員全部緝拿,接下來會移交總局進行審訊?!?/br> “不要讓他自殺,也不要處以死刑?!?/br> 辦事員表面露出疑惑,按照犯罪等級,死刑是難免的,更何況這個女人在犯罪窩點里受了那么多苦……他不明白,女人為什么此時會為罪犯求情。 “總之,要讓他活著,否則一切都得推倒重來?!标惷蹟Q著脖子極力解釋,話語含糊不清,“你們不明白,他一旦死了,一切都完蛋了,時間會倒退,一切會重新上演,他不能死……” 船艙內一片寂靜。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备惫俪烈髁艘宦?,“但我會將這個提議報告給上級?!?/br> 辦事員覺得她是應激創(chuàng)傷后的胡言亂語,畢竟現場的情況他也見到了,被囚禁的女人們所遭受的一切都駭人聽聞。 他有些不忍心,開口安慰她,“回國后會有專門的醫(yī)療團隊,對您進行創(chuàng)傷治療,陳女士,您現在只需要安心養(yǎng)傷就好了,一切請放心交給組織?!?/br> 陳蜜知道解釋是徒勞的,能夠唯一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人,只有陳嘆樵。 一百二十二次。 陳嘆樵相信了她一百二十二次。 陳蜜不再說話,扭頭看向男人。 飛馳的船身正在迅速遠離那片異國他鄉(xiāng),海水打在舷窗上,留下一片溟痕。 天要破曉了,外面晦暗不輕,她趴在陳嘆樵的耳邊,輕聲和他說話,“我們回家了,陳嘆樵。” -- 距離那次突襲已經過去了兩年,官方徹底將案情公之于眾,引起了輿論上的一片嘩然。 功勛授予儀式是在總局內舉行的,陳蜜作為親屬,被邀請到了禮堂內。 臺上的男人身穿警服,正在接受授予。她看見善良的勛章被卡在了他的左胸上,場內掌聲雷動。 陳蜜也跟著鼓掌,旁邊的女人用胳膊戳了她一下,小聲問道,“聽說這位警官是你弟弟?” “對?!标惷叟ゎ^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某位警官的家屬。 “你弟弟是目前被授予功勛的人中最年輕的?!迸诉粕?,看向臺上,“要是我兒子也能這樣少年有為,他爸在天上也得笑開花?!?/br> 另一旁的人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你是陳警官的jiejie?” “對,我是?!标惷劭聪蚺_上,對方環(huán)視一圈后,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男人也看向她,手捧著花束,越過人群朝她微笑。 “你們感情真好啊。” “對。”陳蜜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來,直到男人走下臺,她才把目光收了回來。 “他是我愛……”話說了一半,陳蜜改口,“他是我最愛的人?!?/br> 整場儀式一直持續(xù)到中午才結束,陳蜜在聽完冗長的發(fā)言后,才從禮堂中走出來。 陳嘆樵換回了日常的衣服,打開車門,將警服和捧花都放進后座里。 陳蜜坐在副駕上,他坐進來的時候,女人正在發(fā)呆。 “怎么了?”陳嘆樵幫她扣好安全帶,“你看起來不開心?!?/br> “沒有?!标惷廴嗳嗄?,今天應該是他們最開心的日子了。 回國后,陳嘆樵鼓勵她重返校園,陳蜜在今年取得了屬于自己的畢業(yè)證。陳嘆樵順利升遷,調回了原來的警隊工作。昨天他們剛搬進新買的房子里,陳蜜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監(jiān)工裝修,地段雖然偏了點,但是她和陳嘆樵有自己的家了。陳蜜還打算等自己的工作安定下來,再養(yǎng)一只小狗,他們仍舊是一家叁口。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到胡玉桐,陳蜜最后一次和mama說話還是十年前離家出走的時候。如果知道那天就是永別,她不會選擇吵架。如果…… 如果能再見一次mama就好了。 如果能被大家知道自己的愛人是誰,不必再東躲西藏,不必在人群面前松開緊扣的雙手,就好了。 陳蜜知道她擁有的一切已經足夠多,可她還是忍不住貪心。 男人回到家后就開始吻她,警服扔到了沙發(fā)上,勛章碰到地面,發(fā)出“咚”一聲脆響。 人人艷羨的成就被隨意丟在了一邊,陳嘆樵伸手順著女人的腰晚上摸,輕車熟路地解開了胸衣的背扣。 手掌握住胸前的軟rou,陳嘆樵把人抵在墻上,單手抬起來一條腿,“你不開心。” “我沒有?!?/br> 內褲被人扯到一邊,男人的手指在xiaoxue的外緣滑動。陳蜜摸著對方眉頭上的疤痕,抿著嘴不說話。 “我總是有辦法讓你開心起來的?!标悋@樵把她抱到床上,伸手就要脫衣服。 陳蜜笑出聲,“你說的辦法就是這樣?” 陳嘆樵的衣服脫了一半,露出來半張臉,道:“沒有效果嗎?” 陳蜜伸腳踢在他的小腹上,肌rou沒發(fā)力,是軟的,腳感比他聳腰挺進的時候好很多。 “我不開心是因為,大家只知道我是你jiejie。” 但是沒人知道,陳嘆樵是她的愛人。 陳嘆樵沒說話,脫了衣服,從抽屜里摸出來一個東西。 “本來是想找個更合適的時間送給你的,但是似乎現在就是那個時候。” 他突然單膝跪在地上,打開戒指盒,“陳蜜小姐,你愿意嫁給我嗎?無論生、老、病、死,都沒有辦法將我們分離,我會永遠忠誠于你,永遠愛你?!?/br> 一顆銀閃閃的戒指被套在了無名指上。 “我……我還沒答應呢?!?/br> “你要拒絕我嗎?!标悋@樵笑,“別哭了,說好的我要讓你開心,這樣會顯得我很笨蛋?!?/br> “陳嘆樵,你就是笨蛋?!?/br> “好啦我是笨蛋。你別哭啦,鼻涕都流下來了?!?/br> “這么重要的時刻,你,你不穿衣服……你不許照我,陳嘆樵,笨蛋!” 陳嘆樵給陳蜜看相機里的照片,說以后就把它裱起來掛客廳,“我老婆在我求婚的時候,把鼻涕泡都哭出來了?!?/br> 他笑,被陳蜜用拳頭打在肚子上。 “許……許愿?!标惷劭薜么蜞茫扒蠡楹笪宸昼妰仍S愿特別靈,因為會被見證諾言的神聽見。” 陳嘆樵笑,看著陳蜜張嘴閉嘴許了很多,又虔誠又貪心。 “你怎么不許愿?!?/br> 陳蜜的臉上還掛著淚痕,陳嘆樵搖頭,“你先許,我就只有一個愿望,用不了太長時間?!?/br> 陳蜜從他到她到未來要住進家里的小狗,雙手合十念叨了四分鐘。 “生,老,病,死。” 他抱住陳蜜,跌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重復這四個字。 “民政局不辦理沒關系,人們不知道我是你的愛人也沒關系。死亡都沒有把我們分開,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br> “我們不需要他們的認可,蜜蜜。”陳嘆樵低頭,看向陳蜜的眼睛,“我永遠忠誠于你,永遠愛你,只愛你,最愛你?!?/br> “陳蜜,我只想要你不離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