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司卓閉著眼，在他柔軟的嘴唇上點了點，牙齒慢慢地嘗試著打開了他的嘴。

    王晉睜著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不知不覺，他的神情開始放松，思想在顏司卓撲閃的睫毛里沉淪下去，手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顏司卓第一次感到他有意的靠近，心里卻沒有原本期待的喜悅，更多的，是突如其來的惶惑。他抬起頭，嘴唇微顫，直勾勾地盯著王晉，

    “是因為愧疚，所以做的彌補嗎?！?/br>
    王晉一怔。

    顏司卓瞳孔縮了縮，嘴角僵硬地掛起，“在你看來，我的心意算什么。我對你的喜歡，除了不是喜歡，其他什么都可以成為，包括作為你憐憫我的工具?！?/br>
    “。。。”王晉眼色微沉，“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才。。”

    “那是因為什么，你也喜歡我嗎，”顏司卓輕聲道，嗓子眼卻像卡著石頭。

    王晉眉毛低了低，嚅了嚅嘴唇。

    顏司卓目光輕飄飄地漾在他的臉上，隨后自己卻笑了，“就像你說的，你只是把我的喜歡，當作想和你睡覺?！?/br>
    “我們頂多就是個床伴關(guān)系。所以此時，一個吻能解決的問題，又何必多費唇舌，是吧?！?/br>
    王晉眉毛蹙起，眼光復雜，手指小幅度地發(fā)抖。

    顏司卓抹了把鼻子，轉(zhuǎn)過身，“你先出去吧，我做好了叫你?！?/br>
    王晉沒有動，他看著顏司卓的身影，突然覺得心里發(fā)酸。

    “是因為那天在醫(yī)院，我提起我外婆，所以才準備這個的嗎，”王晉低聲道，鼻子一時有些堵，

    “為什么你過生日，要為我準備這個?！?/br>
    “因為想和你一起過生日，”顏司卓看著案板上青白的蔥段，眼角一陣微小的辛辣，

    “因為想讓你愿意，陪我一起過生日。”

    王晉心臟一抽。

    “我爸從來不記得我的生日，我媽。?！鳖佀咀款D了一下，“大概對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慶祝的日子?！?/br>
    “因為我，她人生第一次走進法庭，在那個讓她尊嚴受辱的地方，還得強撐臉面爭奪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br>
    “其實我猜，那時候她就已經(jīng)后悔了，后悔沒有早點把我丟給我爸帶回新加坡。不然，怎么會十多年了，才來看我一眼?！?/br>
    “這些年里，我聽的最多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我爸說對不起，他對我的關(guān)心不夠，可是過后依舊沒有多為我打過哪怕一通電話；我媽說對不起，她不應該那么早地丟下我，可是說完以后，還是義無反顧地回國了；”

    顏司卓深吸一口氣，“而你，在今天爽了約后，跟我說了對不起?？墒钦f完以后，你也還是老樣子，下一次的電話，依舊沒幾分鐘就掛掉，下一次的約定，依舊六小時后才想起問問我怎么樣。下一次。?！?/br>
    他眼圈兒發(fā)熱，咬了咬嘴唇，頭越埋越低，手指死死地扣著桌子，

    “你們都一樣啊，隨便一句對不起，然后重新把我扔下。那你們的對不起到底有什么用呢，你們根本是說給自己聽的而不是我。不然，為什么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留給我?！?/br>
    “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就因為我看起來強大，所以你們覺得我可以，我理應當承受任何委屈；就因為我看起來玩世不恭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你們就認為我真的沒心沒肺。其實什么都不在乎的明明是你們，沒心沒肺的也是你們。”

    “你們就這么喜歡拋下我嗎，”顏司卓扭過頭，失神地看著王晉，哽咽道，

    “我做錯了嗎，我喜歡你我錯了嗎，你不喜歡就不喜歡啊，為什么老是要否認，你否定的時候考慮過我嗎？”

    王晉好幾次欲言又止，到了最后，所有的話，重新咽回肚子里。

    今天的短短幾小時，他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活到現(xiàn)在，其實并不懂得看人。他自以為是地了解和看穿，不過是為了維護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而擺出的擋箭牌。

    那一刻，看著顏司卓，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這種頓悟，不僅令他豁然開朗，同時更多的，是對眼前這個年輕人難以表達的心疼。

    從小到大，受環(huán)境所致，他所接觸到的，無非都是一模一樣的精英人物。像自己一樣，很難看到彼此之間心底有多少悲傷，多少痛苦，又有多少希冀。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腳下踩著的，卻從來不是厚重堅實的土壤，而是虛無縹緲的金錢寶塔。

    在充足的物質(zhì)條件下，他沒有心思去探究別人的心理。甚至，他連真正反思自己的時間，都不愿拿出來。

    王晉突然就想明白，為什么他真正投入過的兩段感情，最終都是無疾而終，亦或慘淡收場。

    二十五歲那年，他以為自己真心愛顏映鈞，他像迷戀物質(zhì)一樣，沉醉于那個女人無暇的美貌。他以為那就是愛。

    可是到了最后，婚姻逼著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他意識到自己的性向問題，卻沒有想過其他原因，導致顏映鈞在無可奈何之下同意貌合神離。

    那時，他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尤其是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三十四歲的時候，他喜歡顧青裴。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從上一段關(guān)系中吸取教訓。他浪漫，溫柔，體貼，用盡各種方法以為找到了命中的良人，可是人還是走了，走到一個，他根本看不上的男人身邊，那種挫敗，失落，不解和無奈，第一時間沒有讓他反思自己，而是使他重新對愛情失去信心，陷入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