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什么不說偷，是因為杜老大這個雖然不是東西，但還真沒偷過誰家東西。

    李秀花好半晌才答，“他，他找我借板車，說送他媳婦去醫(yī)院檢查。”

    “切，怎么可能？！”有人起了高聲，一臉不可思議表情。

    眾人也紛紛點頭。

    李秀花也覺得不太可能，可想到中午的時候他家二小子找她借雞蛋，不久她就聞到隔壁的香味兒。那倆小子現(xiàn)在也就會燒個火，應(yīng)該不是他們做的。

    想到此，她覺得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只是不知對方這是又唱哪出。

    他們村原先叫小坡村，后來改成生產(chǎn)隊了，連著隔壁大坡村一塊，改叫了坡地生產(chǎn)大隊。

    現(xiàn)在的大隊長叫葛前進，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杜向東到了大隊院里的時候，就見葛大隊長正坐屋里，敞著門，抽著卷煙呢。

    他也不廢話，當(dāng)即就道，“大隊長，我媳婦病了，我?guī)メt(yī)院看看大夫，你給開個介紹信，再借我二十塊錢?！?/br>
    現(xiàn)在全身上下就只有兩毛錢，現(xiàn)在又急著去醫(yī)院就只能借錢，而原身也沒什么能借錢的朋友，親戚就杜家老兩口，但原身這些年在他們那已經(jīng)摳了不少錢，想要再借恐怕得扯皮，更何況他記得二老昨天去了縣城隨份子去了，所以都不在家。

    于是他仔細(xì)回想了下，在這年代看病如果家里沒錢可以跟生產(chǎn)隊借，如果還不上到年底就用工分抵就行。

    葛大隊長聽了這話，被煙嗆了下，咳嗽了好幾聲才道，“大隊沒錢。”

    他可真敢開口，一個不事生產(chǎn)的混子居然還敢來大隊借錢，借了他拿什么還？再說因為有他沒少給他們生產(chǎn)隊丟臉，要不是上頭最近有風(fēng)聲，說是不興再搞批d那一套，他非得收拾這個混子不可。

    別人怕他，他這個生產(chǎn)隊長可不怕他。

    杜向東被拒絕也不著急，好似知他所想，“我回來就去上工，回頭從工分里頭扣?！?/br>
    葛大隊長詫異的看他一眼，但擰緊眉頭，仍然不松口。

    杜向東便只好拾起原身人設(shè)，皮笑rou不笑的說，“我說大隊長，我為媳婦看病才跟隊上借錢，你要不借我，我媳婦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我就得瘋。咱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你安排大伯子小舅子來在隊上當(dāng)個計分員、老師啥的，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吧？怎么著、到時我給你宣揚宣揚？”

    葛大隊長蹭的就站了起來，“你？”

    他當(dāng)大隊長好幾年了，哪能不給家里人謀點好處，但這事傳出去可就不好了。

    剛才杜向東來大隊路上有人看到了，有那好事的就跟來看看啥事，畢竟這混子可從來沒進過大隊，此時院內(nèi)外便有探頭探腦的。

    葛大隊長把煙在一個鐵皮罐子里按滅，哼了一聲讓會計給他支了二十塊錢，甩了一句，“明天來上工?！?/br>
    杜向東這次笑瞇瞇的應(yīng)了，從會計那里領(lǐng)了錢出去后，就又去了李秀花家把平板車推上，她男人崔國慶也在家，見他推車到也沒說什么。

    杜向東說了聲下午回來就還，然后推著車進了家門。

    兩個孩子見他回來都挺高興，小臭狗就眼睛亮亮的圍過來，一邊的小狗蛋則繃著小臉眼睛一直往這瞟。

    杜向東從屋里拿了兩床僅剩的薄被子，鋪在上面，然后讓媳婦坐了上去。

    兩個孩子在家也不放心，讓他們就也跟上了。

    這個家連個鎖也沒有，好在家里也沒啥可丟的，也可以說沒誰敢跑他家偷東西，所以只是關(guān)上門，便推上三人出發(fā)了。

    他們生產(chǎn)隊到縣里要二十多里地，但是現(xiàn)在也沒公交直達他們這，所以也只得借個板車推著去了。

    只是沒出村這段路，就迎來不少躲閃的、探究的、好奇的、疑惑的目光，杜向東內(nèi)心一個七十多的老頭了，對這些目光直接無視。

    兩個小孩子被這么多人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到mama懷里。

    而羅樹琴雖然被許多人看的也有些臉紅，但心頭卻突然冒出一縷絲絲的甜意。

    她就算在家時也沒人對她這么好過，雖說她想不起怎么跟這人結(jié)的婚，但這人對她也太好了吧。

    居然不顧別人目光，推著她去看病。

    到了縣醫(yī)院，人還是挺多的，杜向東先把人放到一樓長椅上坐著，讓兩個小家伙在那陪著mama，然后他去排了隊，好不容易輪到他們。

    大夫讓他們又拿著單子一通的檢查，不過沒一個小時也就檢查完了，因為這醫(yī)院也沒多少儀器，這要是擱前世杜向東跑醫(yī)院那會兒，半天也檢查不完。

    檢查過后，大夫看了看報告，看了羅樹琴身上的傷，又看了杜向東一眼。

    將他留在屋里單獨說，杜向東趕緊解釋，就是夫妻打架。

    雖說他也挺討厭原身，但這時畢竟頂著這副皮囊的人是他。

    聽了杜向東這么說，大夫還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說起羅樹琴病情。

    跟杜向東想的差不多，羅樹琴忘掉了近六年的記憶，確切的說就是把跟原身有關(guān)的都給忘了。

    只記得剛來下鄉(xiāng)那時候及之前的，而且大夫還別有深意的說，“現(xiàn)在病人這種狀況，是選擇將痛苦的記憶忘掉，不排除有恢復(fù)記憶的可能，但她是選擇性忘記，恐怕機率不大。我建議不要再刺激她，最好盡量讓她做點高興的事，忘掉那段過去或許是好事?！?/br>
    杜向東頂著醫(yī)生不善的目光連忙點頭稱是，他當(dāng)然也不想媳婦想起原身。但就算是痛苦回憶，缺失了好幾年記憶也不好吧，所以他便又問了大夫。

    大夫就說，“這個順其自然吧。但如果有條件，還是要到大醫(yī)院看看?！?/br>
    杜向東出來后，還沒等他說什么，羅樹琴就迫不急待的問她能治好嗎？

    杜向東只好硬著頭皮道，“大夫說慢慢來，一定能好的?！?/br>
    羅樹琴放心的笑了。

    只是沒一會兒她就哭了，因為杜向東帶她去上藥。她身上的傷看著嚴(yán)重，但原身這次早上出去的急，所以沒弄到傷筋動骨頭，除了磕到頭失了憶，其余臉上身上便都是外傷，只是上藥的時候卻是很疼的。

    羅樹琴又覺得長這么大沒這么疼過，但又覺得這些又不是沒經(jīng)過，她頭突然就是一陣疼，可依然什么也想不起來。

    身上藥上完，杜向東去交了費，便又推著她回去了。

    路上，她哭了一會兒，可能覺得不那么疼了就慢慢不哭了，只是她越來越沉默起來，快進村時更問杜向東，“你以前對我好嗎？”

    作者有話說：

    過一會兒還有一章，會挺晚的，大家明天看吧，鞠躬！

    第5章

    杜向東一下子給問住了，他不敢昧著良心說好，雖然他在原身的身體里。

    可他也不敢說不好，他覺得承擔(dān)不了后果，要是她再次離開他，他覺得自己真的會瘋。

    于是他只好道，“我、我也不知道，這個得等你恢復(fù)記憶自己的評判，畢竟我覺得只是我覺得?！?/br>
    接著他又道，“但我保證，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很好，讓你覺得很好的那種?！?/br>
    羅樹琴看著他的眼睛，他覺得那里盛著滿滿的真誠，她疑惑了，最后還是問出，“我們以前是不是經(jīng)常打架？”

    杜向東良久后點了點頭。

    羅樹琴低下了頭，她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小娃看了看兩個大人，他們這個年紀(jì)懂許多事，但聽大人說話又不是很懂，小臭蛋本能的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抱著mama，“mama，你別離開我們?！?/br>
    而小狗蛋卻也是抱著mama，但一言不發(fā)，死死的咬著唇。

    羅樹琴抱著兩個孩子，沒有再說話。

    就這樣一路沉默的回了生產(chǎn)隊，現(xiàn)在八月的天，一天比一天黑的早了，杜向東他們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擦黑，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吃上晚飯了。

    但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家里飯或早或晚的還在外頭，看到杜向東把人推回來，目光全變成了詫異，見杜向直視過來，又紛紛躲閃。

    到了家，杜向東讓幾人先進屋，他去隔壁還板車。

    這年頭農(nóng)村有院墻的幾乎都是籬笆扎的，李家也是如此，只不過崔國慶為人勤快又認(rèn)真，扎的籬笆密實很多。

    杜向東到李家時，一家三口正在吃飯，他把板車放到院里喊了一聲表示感謝，然后就出去了。

    李秀花站起來到屋門口，有些不可思議的回頭跟崔國慶說，“你聽見了嗎？他居然還會說謝謝？”

    崔國慶天生一對瞇縫眼兒，笑起來很喜慶，他夾了一筷子咸菜說，“說不定又打什么主意呢?！?/br>
    他是沒見過一個快三十的成年男人突然能從打架斗毆、不顧家的混子變成一個關(guān)心媳婦的好男人的。

    李秀花一想也遺憾點頭，她雖然很希望隔壁小媳婦能日子好過點，但也贊同丈夫的話。

    杜向東并不關(guān)心別人怎么想他，因為他正想著做什么晚飯吃。

    細(xì)糧被一頓面條造光了，只剩那幾小袋粗糧，雖說手里看病錢還有剩，但回來時天都黑了也沒空去副食品店買點什么，就這么趕回來了。

    此時看著幾袋粗糧他便陷入沉思，不過這也難不倒他。

    他用玉米面和紅薯熬鍋紅薯玉米粥，粥熬的黏糊糊，紅薯熬的放在嘴里一抿即化、香甜軟爛，兩個小孩吃的頭也不抬，他們覺得以前喝的都是假粥。

    羅樹琴一直沉默的喝著粥，杜向東也沒有再說什么。

    吃過晚飯，羅樹琴想刷碗，她覺得自己好點了，但杜向東堅稱她的傷等好了才可以做一些簡單的活兒，現(xiàn)在最好就是去躺著靜養(yǎng)。

    羅樹琴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再說什么。

    幾個大碗就被杜向東扔水盆里三兩下刷完，一旁小哥兒倆想刷也沒機會了。

    刷好碗，杜向東又從院里儲水的大缸舀了水，燒了一大鍋熱水，一家人輪流開始洗澡。

    家里就這么兩間屋，但現(xiàn)在夏天也不怕涼，羅樹琴在屋里洗，她用完洗臉盆再拿出來，杜向東就帶著兩個孩子在外頭洗。

    兩個小孩很少洗澡，平時羅樹琴一人掙工分養(yǎng)孩子，回家就筋皮力盡了，哪有力氣伺侯他們，小哥兒倆都不太愛洗澡，讓他們自己洗就都陰奉陽違。

    結(jié)果被杜向東扒到快露小屁、股蛋的小底褲后，就見這小哥兒倆身上不是一般的臟，杜向東輪流給小哥兒倆搓泥，換掉了三盆水還有泥。

    一邊搓一邊他還叨叨著，“看你們倆臟的，就你們這樣還有小朋友跟你們玩嘛！”

    小臭蛋被說也不在意，說他臟也就多洗洗就是了，反正他爸給他洗澡，他高興直蹦噠。

    可小狗蛋就有些不樂意，心說，沒人跟他們玩，還是不是因為你。

    不過他到底沒說出口，只是沖了一遍水就跑屋去了。

    杜向東看著他小身影嘆了口氣，小臭蛋見了轉(zhuǎn)頭喊，“哥，你還沒洗完呢，你太臭啦?！?/br>
    一家子洗完澡，雖說沒有香皂沐浴露弄的香噴噴的，但也都是神清氣爽，周身都散發(fā)著好聞的味道。

    小臭蛋一個勁的嗅啊嗅，大口嗅，他見哥哥已經(jīng)躺下了，腦袋已經(jīng)埋進被子里，小臭蛋就撲過去拱他，“哥哥，你快出來，你聞聞我是不是香的，是不是比你香?！?/br>
    “閉嘴?！毙」返耙话褜⑺M被子里，小哥兒倆在被子里嘀嘀咕咕了。

    兩人小小聲的，小臭蛋就把他今天發(fā)生的事說給哥哥聽了，尤其把爸爸說的話在哥哥耳邊說了一遍，說完美滋滋表示，“爸不是要把我送人，是那些壞人太笨了自己弄錯了。”

    小狗蛋看著漆黑被窩里的看不見的傻弟弟，無語凝噎，說什么你都信。

    杜家房子雖只有兩間土坯房，但蓋的并不小，東屋這間更是壘了張大炕，一家四口睡著綽綽有余。

    平常兩個孩子睡炕頭，而原身和羅樹琴就睡炕尾，中間就空出一塊。

    今天羅樹琴躺在中間，兩個孩子在一邊嘀咕，她心里有些忐忑。

    杜向東剛才去倒水，跟兩個孩子隔了一會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