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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泓想了想,“不想。” 他現(xiàn)在的心情和萬古川是一樣的,不想回去。能在這個鬼方里多待一天算一天。 這個鬼方唯一的危險就是夜間那些游蕩的亡魂,可是只要他們裝睡,就會有那一陣笛聲來解救他們。 林泓沒去想在鬼方待太久的后果是什么,他現(xiàn)在也不是很在乎。 當(dāng)晚,林泓半夜迷迷糊糊醒來,他又聽見了房梁和繩子摩擦的“嘎吱”聲,他感覺有頭發(fā)在他臉上掃過,他不敢動,慢慢地又睡了過去…… 迷糊間,林泓感覺手邊有什么東西硌著他,他以為是被子,用手撣了撣卻發(fā)現(xiàn)撣不平,就是有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拿過來,瞇著眼睛一看—— 是個人頭?。?/br> 林泓嚇了好大一跳,條件反射把手里的頭扔了出去! 心跳陡然加快,呼吸變得急促。 “萬古川!”林泓開始扒拉自己旁邊的人。 萬古川卻一動不動。 林泓扭頭一看,枕頭上空蕩蕩!被窩里卻分明有身體的! 林泓猛然坐起身,“萬古川!”他去推了推身旁的身體。 一動不動。 林泓腦子里“嗡”的一聲。 頭……頭在哪…… 林泓要哭了…… 他要去找那顆被他丟掉的頭。 蠟燭……蠟燭在哪,要有光。 林泓手忙腳亂,眼睛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光…… 周圍突然亮了。 有光了……有光了……林泓迷迷糊糊地開始找頭。 “林泓!” 林泓猛然醒來,呼吸急促,全身都是冷汗。 身旁,萬古川正支起半個身子看著他,逆著身后的燭光,也能看見他眼底的焦急。 是夢是夢! 林泓如釋重負(fù),撲到他懷里去,雙手緊緊環(huán)著他的脖子,呼吸急促。 萬古川手臂攬住他的后腰,“怎么了?” “……沒怎么……”林泓還在喘氣。 “做噩夢了?”萬古川的手移到他的后腦勺。 “嗯……”林泓緩了緩,“笛聲過了嗎?” “過了?!?/br> “那就好?!绷帚砷_了萬古川。 “夢見什么了?”萬古川伸手捋開他額前的碎發(fā)。 林泓躺著盯著房梁半晌才道:“夢見我捧著你的頭?!?/br> 萬古川沉默了。 “別擔(dān)心,夢是反的?!比f古川安慰道。 林泓轉(zhuǎn)頭看向他,“那就是你捧著我的頭!” “……”萬古川:“就不能是,沒有捧著頭嗎?” “……好吧……”林泓疲憊地捏了捏鼻梁,“我覺得,這是在警告我們……” 在這個鬼方里待得太安閑了,不作為,夜晚的亡靈也就越來越猖獗了,先是叫林泓的名字,而后擾亂他的夢境,在逼他們?nèi)プ鍪隆?/br> 萬古川笑了一聲,“我倒是不怕?!?/br> 林泓在被窩里踹了他一腳。 “……那等下次笛聲響起去會會吹笛人吧?!比f古川把林泓摟過來。 “天還沒亮,再睡會兒?!?/br> 第118章 人生苦膽亂世圣土 那日,滂沱大雨。 萬古川那時八歲。 他提著一把有他半人高的劍站在雨里,摔得滿身污泥,冰涼的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他從外濕到里,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寒風(fēng)凜冽。 他胸膛起伏,大口喘著氣。 他的面前站著他畢生見過最高大的男人,和他同在雨里,是狂風(fēng)暴雨都撼動不了的巨石。 萬於延提起手頭帶鞘的劍,對他說:“再來。” 還要繼續(xù)過招。 小萬古川握劍的手因為脫力在不住發(fā)抖,雨腳重重砸在他身上,雨水順著發(fā)絲流下來,眼前的景象都在模糊的雨里,將軍府的庭院空空落落,他又冷又累。 他想休息一會兒。但他開不了口,他知道他的要求一定會被父親一口回絕。 “吾兒,大徵朝的男兒不懼風(fēng)雨?!?/br> ——我知道。萬古川想。 他再次揮劍而上。 從他跟隨父親習(xí)武開始,他沒有哪一日不是遍體鱗傷,疲憊地回到屋里連涂藥的力氣都沒有,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他的母親離世早,家中除了婢女并無女眷,他唯一的親人是這個能征慣戰(zhàn)的大將軍,舉國上下、朝中朝外都忌憚的武神,嚴(yán)厲得像一座石像的父親。 練武受傷他不敢說,小小年紀(jì)上藥就得自己偷偷地來,更別提會有人心疼。 他的前半生沒有柔情,只有鐵血與干戈。 * “萬家的兒郎不計得失?!贝貉缟希f於延把萬古川最心愛的怒虎面具給了一直在同他爭搶的小王爺。 回去的路上,萬於延正容亢色,“生在王爺家可以閑散,生在將軍府不可。玩物喪志。” 自此之后,大徵朝佳節(jié)的慶典再是盛大,街頭的玩意兒再是目不暇接,不夜城燈火酒綠,大千世界琳瑯滿目,都與他無關(guān)了。 * 十七歲那年,萬古川第一次贏過他父親。他的劍架在了萬於延的脖子上。 萬於延第一次對他發(fā)出贊賞,但這一刻,他是悲傷的—— 這個頂天立地的高大男人……老了。 北狄壓境,開戰(zhàn)的號角撼天動地。 “爹,我去吧?!笔邭q的少年一身黑色鐵甲,手握著一把巨大的畫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