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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大王心頭朱砂痣在線閱讀 - 第17頁

第17頁

    「張老丈說得對?!挂幻心旰跐h動了動肩頸,繼而道:「我這頸子前天落枕落得厲害,連背都發(fā)僵,稍稍一扯那是痛到快嗝屁,趴在那兒讓小娘子大夫抓著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後還施了針,立時好了大半,所以有病得盡快醫(yī)治,拖不得,不能拖?!?/br>
    有人笑道:「以往看個病得趕車到十余里外的青田屯,幾個屯堡也就他們那兒有正經(jīng)醫(yī)館,如今倒好,咱們大豐屯也來了一位坐堂大夫,拿手的還不止診脈開藥,連針灸、正骨、外傷縫合都難不倒,這可要輪到咱們被人羨慕了,老周家媳婦啊,疼歸疼,你也得慶幸呢?!?/br>
    老周家媳婦吸吸鼻子,小聲囁嚅?!肝疫@、這不是來了嗎?」

    確實是個怕疼的。李明沁自覺手僅擱在對方患處,力都未施,患者便抱柱直抖。

    她笑著將對方那條傷腿抬到自個兒鋪著藍巾的膝腿上,來個快刀斬亂麻,「啪啪啪——」連續(xù)三下正骨兼順筋,待老周家媳婦反應(yīng)過來扯開嗓子呼痛,診療已結(jié)束。

    「好了,不痛了?!顾龑χ茄劢菕鞙I、呼痛呼到一半陡止的中年婦人溫婉笑?!傅葧涸诨继幑先ビ倩钛乃幐?,好好休息一日,切勿久站,明兒個應(yīng)該就能順利行走,三日後當能完全復(fù)原?!?/br>
    老周家媳婦下意識轉(zhuǎn)動那扭傷的腳脖子,發(fā)現(xiàn)當真不痛了,雙臂終於松開那根床柱。

    她沖著李明沁連連點頭,笑到淚水全擠出眼眶?!负?、好,咱知道了,要休息一日,好好休息,不站不站,咱拄著楊子回去就坐著、臥著,要忙活也只靠雙手忙活?!?/br>
    李明沁頷首微笑。

    她曾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真心笑。

    但來到西關(guān)邊陲,落腳在一處純樸無華的屯堡里,日子過得簡單清苦,她卻從這一份苦中嚐出淡淡的甜,那樣的甜味來自於內(nèi)心沉靜。

    她活著,不僅是單單活著,當初在清泉谷學(xué)得的技藝有了發(fā)揮機會。

    西關(guān)邊陲缺診脈看病的大夫,缺專治跌打損傷、正骨理筋的師父,也缺能種植藥材、炮制藥材的藥師,她在清泉谷學(xué)得那樣雜,沒想到一人能抵三人,這時候全派上用場。

    每每幫助到在地屯民們,見他們欣喜模樣,壓得她脊梁骨幾乎挺不住的那股愧疚彷佛有了減輕的可能,至少,不再時不時感到窒息。

    因她一個錯誤決定害死那麼多人,如今尋到一點彌補之法,她盡一切可能去做,兩個被她訓(xùn)練成小助手的婢子總叨念著要她歇會兒、再歇會兒,她卻是難以歇息的,她要再多做一些,一直一直去做,如此方能贖罪。

    此際夜深人靜寂,老仆睡了,兩婢子也睡了,馬睡了,撿回來養(yǎng)的兩條大狗也睡了,身為三合小院坐堂大夫的李明沁獨獨未眠。

    她的小廂房緊連著用來幫人看病診治的廳堂,房中猶留一抹微弱燭火,已然洗漱過的她藉著那弱弱的光,將矮幾上那幾盤新制成并晾乾了的藥丸分門別類收拾好,這才吹熄了燭火,脫靴上炕。

    寒冬深夜,窗板與厚實的窗簾子全放落,月光滲不進的房中黑漆漆,但她熟知那東西擺在哪兒,手往炕頭一探便撫到那個骨灰綽子,白玉溫潤,她在一室黑暗中溫柔撫著。

    「嗯……今兒個大豐屯也有趣事發(fā)生呢,王爺想聽妾身說嗎?」雖是玩笑般詢問,她也知等不到回覆,略頓了頓便自顧著往底下說,把白日上門求診的屯民們發(fā)生的有趣事,一一道明——

    「……今日從早到晚共來了四十二名患者,有些還是從別的屯堡趕來的,另有幾位是前來復(fù)診拿藥,我都仔細診治了?!购龅芈柤缫恍Γ袷峭Σ缓靡馑?。「說老實話,我這診脈正骨的手藝學(xué)得其實不精,在清泉谷根本排不上號,說不定連給谷主她老人家提鞋的資格都沒有,但來到西關(guān)這兒,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個兒還算有些用處,沒對不起清泉谷……」

    她合著雙眸,嘴角輕翹。

    「在這兒很好,大夥兒待我都好,來治病拿藥的有銀錢給銀錢,沒銀錢的給個青菜蘿卜、粟米果物那也很好,我愛吃」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低聲又道:「還有一名患者是好厲害的獵戶,我把他突發(fā)的眼疾治癒後,他隔三差五就往咱們小院扔野味,那些野雉、野兔都讓滕伯一手包攬?zhí)幚砹耍舴侨绱?,我和瑞春、碧穗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對了,提到滕伯,他可跟我說了好些你當年在西關(guān)的事呢……原來滕伯的獨子和孫子都曾是西關(guān)軍,然父子先後戰(zhàn)死,滕伯的孫子跟王爺當年還是同袍,這位滕家大哥在戰(zhàn)場上身受重傷,是王爺硬把人從屍山血海中拖出來、帶回來,才讓親人得以見最後一面?!?/br>
    低幽幽的嘆息蕩在幽暗里,唇嚅著,聲音那樣輕——

    「你寧可要那樣的死法吧?御敵護民,拋頭顱、灑熱血,而非死在奪嫡的陰謀詭計中、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自然等不到回應(yīng),半張臉埋進軟枕里蹭了蹭,把眼角的潮濕蹭掉。

    好冷。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的寒癥來到西關(guān)後似有再起之勢,而她并非不知調(diào)理之法,每天需按谷主前輩曾教授的功法調(diào)息養(yǎng)氣,也需藥膳溫補,但她懶了,不想理會。

    側(cè)臥炕上,她蜷縮身子,套著厚布棉襪的雙足本能地相互摩擦,意識到這個舉動,她先是笑了,笑著笑著卻滲出哭聲,她再次將臉埋進軟枕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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