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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88節(jié)

    “mama要讓我,睡多久?”

    張mama并不應(yīng)她這問題,只垂眸看著她,慈愛道:“你剛出生那會孱弱得跟只貓兒似的,卻乖得很,不哭不鬧,不管去了哪兒都只認(rèn)我。只你越長大便越不聽話了,姑娘若是什么都不知曉多好。你舅舅的事是催命符,你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險。睡吧,姑娘,mama給你哼小曲兒,你安心地睡?!?/br>
    張mama說著,顧自哼起一首小曲兒。

    這首容舒自小便聽著的曾經(jīng)令她安心的小曲兒如今落在耳邊,竟覺毛骨悚然。

    藥效漸起,容舒腦仁兒木木的,這感覺太熟悉了,她在四時苑時便是這樣昏沉了大半個月。

    只她還有許多話沒問,不能睡去。

    思及此,她用盡全力咬了下舌尖,鮮血涌出,劇痛令她精神一震。

    她慢慢地握住張mama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們會害阿娘嗎?阿娘待你與舅舅那么好,你們會害她么?”

    小姑娘眼里滿是擔(dān)憂與害怕。

    張mama心一軟,回握住她的手,輕輕地道:“你舅舅疼你娘,不會讓她出事。你娘至多受點(diǎn)罪,不會死的,再往后甚至還會有潑天的富貴等著她?!?/br>
    “那侯府呢?父親還有祖母,是不是你們的人?”容舒又問。

    張mama微嗤。

    容珣與容老太太那樣沒腦子的人,郡主就是拿來做棋子都要嫌手累,怎可能會讓沈治同這樣的人合作?

    “三房的人怎配?”她淡淡道了句,將帕子放到一邊小幾,大手輕撫著容舒的額頭,又道:“姑娘莫要再套我的話了。明日我便帶你去山上住,免得你在你舅舅面前胡亂說話,反害了自己。姑娘只有裝作什么都不知曉,才能活得久一些?!?/br>
    容舒瞳仁開始渙散。

    阿娘會受點(diǎn)苦,是指流放到肅州嗎?

    還有,三房的人不配,那誰配?大房,還是二房?

    容舒腦中隱隱抓到些什么,她顫抖著,用細(xì)齒撕扯著舌尖的傷口,想再多問些話。

    只那藥效太過猛烈,比她在四時苑時還要猛烈。

    眼皮像是不堪重負(fù)一般,掙扎了幾番,終是不甘心地闔起了眼。

    張mama見她終于睡去,慢慢舒了一口氣,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今兒那盅秋梨湯,到底是給她帶來了些影響。

    她眼中的確出現(xiàn)了片刻的幻覺。

    那是嘉佑二年的四月,大慈恩山那一片松林被清明時節(jié)的雨水澆得青翠欲滴的。

    晚春的雨淅瀝個沒完,四月六日那夜,更是電閃雷鳴,將大慈恩寺殿宇的琉璃瓦震得輕顫。

    張mama撿起地上那張寫著“嘉佑二年,四月初六”的黃紙,微垂的眉眼被昏黃的燭光映紅。

    在想著往那木盒放甚東西時,她下意識便放了這張黃紙。

    如今想來,倒是她沖動了。

    不該再提起這一日的。

    “刺啦”一聲。

    張mama緩緩撕碎手里的黃紙,丟入一邊的香爐。火舌席卷,轉(zhuǎn)眼便將所有紙屑燒成灰燼。

    更鼓聲從遙遠(yuǎn)的街巷傳來,打更人悠揚(yáng)的一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被夜風(fēng)吹散。

    榻邊幾案上的蓮花燭臺上,燭淚一滴一滴滑落。

    落煙睜開眼,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這屋子里的蠟燭還有香丸全都被容舒替換掉了,她今兒帶來的食盒里還藏著一模一樣的蠟燭和香味相似的香丸。

    “落煙姐第一日住進(jìn)漪瀾筑那夜,可是比往常都要早睡著,第二日起來腦仁兒還有些暈?”

    落煙慣來粗枝大葉,那夜的確是睡得沉,第二日醒來也的確有些頭暈,她還當(dāng)是在海里飄蕩太久,水土不服呢。

    容舒將換下來的蠟燭、香丸又藏回食盒,接著道:“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但總歸是小心使得萬年船?!?/br>
    不得不說,換了蠟燭和香丸,她好似沒那般容易入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著今兒心神緊張的緣故。

    不過,饒是心神惶惶不安,她還是按照容舒說的,靜靜躺著,直到天蒙蒙亮,方裝著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起身。

    一個婆子進(jìn)來伺候她洗漱,見她一副精神不濟(jì)、食欲不振的模樣,一臉殷勤地勸她多睡,接著瞅了瞅燒了一半的蠟燭,便端著幾乎沒動過的早膳出了門。

    張mama剛從小廚房來,聽罷那婆子回稟的話,頷首道:“盯緊些?!?/br>
    說著便推開門,進(jìn)了寢屋。

    容舒這會已經(jīng)迷迷糊糊轉(zhuǎn)醒,身上好似又恢復(fù)了些力氣。

    張mama給她搽好臉,喂她吃了碗燉得又軟又糯的碧梗粥,之后便如法炮制,給她喂了一碗藥。

    做完這一切,她正欲走,袖子卻被容舒輕輕攥著。

    張mama回眸看她。

    小姑娘一張白生生的小臉滿是病容,往常清澈明亮的桃花眸像是在煙雨里浸過一般,淌著幾許憂愁,幾許無助。

    到底是她一手帶大的姑娘,天冷了會往她懷里躲,搗鼓出甚好吃的也巴巴地拿給她吃,頭一回來癸水還會邊撒嬌邊喊疼,要她給揉揉。

    張mama原是有不少事要處理的,江管事以及不少家生子都是沈家的老仆,要把容舒帶到山里,她還得想個轍將這些人糊弄過去。

    只這會被容舒這般看著,心頭一軟,便在床榻坐下,嘆了聲:“姑娘又想套什么話?”

    容舒依舊攥著她的袖子。

    “mama,我會死嗎?你說我唯有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活久些,那是不是,我遲早都會死?”

    是人都會死,容舒問的是她會不會被害死。

    張mama心下一嘆,小姑娘被她下了藥,本該神智糊涂的,卻還是能從她話里找出些蛛絲馬跡。

    對于容舒的這個問題,張mama頭一回起了踟躕之意,不知該如何作答。

    以郡主的為人,定然不會讓她活。

    只她自小便同郡主一起長大,興許郡主能看在她拋下親骨rou,多年苦勞的面上,愿意給姑娘留半條命。

    “老奴會替姑娘求情,盡量護(hù)著姑娘的?!睆坢ama面露慈悲。

    “求情?mama要向誰求情?”容舒聲音虛弱,攥著張mama袖子的手卻愈發(fā)用力 ,“誰要?dú)⑽遥俊?/br>
    這話一落,張mama慈悲的面色瞬時一散,知曉她是不能再多說了。

    雖說姑娘逃不出這里,但有些事張mama還是不愿意讓她知曉。

    若姑娘什么都不知曉多好,如此便能到死都是開開心心,無憂憂慮的。

    張mama垂眸盯著容舒霧蒙蒙的眼,淡淡道:“姑娘好生歇著罷,一會我再進(jìn)來陪姑娘?!?/br>
    屋門一闔,那陣熟悉的暈眩感與失重感再次襲來。

    容舒咬住舌尖,不讓自己睡去。

    她鈍鈍地想,前世那杯毒酒是戚皇后送來的,戚皇后會殺她,大概是因著顧長晉。

    可她如今已經(jīng)同顧長晉和離,為何張mama還說有人要?dú)⑺?/br>
    思忖間,容舒一寸一寸挪動著手,摸出一根藏在木枕里的銀簪,緊緊捏在手里。

    和落煙姐約定的時間馬上便要到了,她不能睡。

    張mama出了漪瀾筑便去尋江管事,提了提容舒要去山里松散些日子的事。

    自家姑娘打小就喜歡在外頭游山玩水滿城跑,江管事自是滿嘴應(yīng)下。

    張mama放下心來,回了漪瀾筑便吩咐仆婦婆子去備置出行的物什。

    一眾事宜安排停當(dāng)后,已經(jīng)過了午時。

    雖是午時,天色卻暗的很。

    烏云聚攏在穹頂,沉甸甸地壓在屋檐上,瞧著竟是一場豪雨將至。

    張mama取了午膳進(jìn)屋,見容舒睜眼望來還有些意外。忙闔起門,從腰間取出藥丸,準(zhǔn)備再灌她一碗藥。

    也就在這時,身后忽然一陣勁風(fēng)刮過。

    張mama還未及反應(yīng),只覺脖頸一痛,人已經(jīng)昏了過去。

    落煙攙起容舒,沉聲道:“姑娘,接下來該怎么做?”

    容舒掌心已被那細(xì)簪子戳了個血rou模糊,她忍著疼,思忖片刻后便道:“把張mama綁起來,我們?nèi)テ聊辖终易翟啤!?/br>
    落煙麻利地從箱籠里找出兩條腰帶,提步朝張mama走去。她方才那一刃手刀用了十成的力,便是最兇殘勇武的韃靼士兵都能擊暈。

    落煙蹲下身,一手握住張mama的手腕,另一手抽出一條腰帶,正準(zhǔn)備捆綁,卻不料在這一瞬,那本該暈去的人反握住她的手,狠狠用力一抓。

    落煙手背立時出現(xiàn)四道血痕,下一瞬,便覺半邊身子火辣辣一麻。

    張mama趁機(jī)抓向落煙的脖頸。

    她的動作極快也極陰狠,不帶半點(diǎn)遲疑。

    落煙下意識抬起右手去擋,意料中的疼痛卻并未降臨,只聽“噗”一聲,眼前那面色沉著的婦人身子一僵,“嘭”一下倒在地上。

    容舒拔出刺入張mama脖頸的銀簪,鮮血噴涌而出。

    她手里沾滿了鮮紅的血,怔怔地看著張mama,慢慢紅了眼眶。

    “mama,我拿你當(dāng)做親人。”

    “可是對不住,我不能讓你害人?!?/br>
    張mama被落煙偷擊一記手刀后,本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方才不過是強(qiáng)撐著一口氣反擊,眼下脖頸被刺,血流不止,那口氣早就散了。

    巨大的冰冷的無力感襲來。

    “我死了,姑娘也會死的?!彼菔?,眼眶微濕,聲音似喟嘆又似憐惜,“姑娘啊……”

    她張了張嘴,仿佛要對容舒再說些什么。

    可嘴唇翕動幾番,終究是咽回到嘴的話,目露慈悲。

    “別怕,mama陪你?!?/br>
    容舒眼里的淚“啪”一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