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回答他的問題，程水北只能偷偷傾訴心聲，然后在傾訴過后和哥哥一人一半把祭品蘋果都吃了。

    寒假將近，程水北在前幾月積極治療取得的好轉(zhuǎn)，好像在馬上要和章慈安見面這件事的影響下有了前功盡棄的意頭，程水北開始白天發(fā)愣，晚上睡不著，田字格上一天一天都是零蛋。

    程南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每天晚上到程水北的房里陪他說說話。

    一月初，程水北在店里給喳喳換新買的衣服，小土狗忽然沖著門口的方向叫起來。

    它已經(jīng)半歲了，程水北認真在網(wǎng)上學(xué)了小狗社會化訓(xùn)練的課程教它，狗天才很快就學(xué)會了，現(xiàn)在外面有狗搶骨頭喳喳都不會多看一眼。

    它很少這么叫。

    程水北以為是外面有別的狗經(jīng)過，喳喳長大思春了，結(jié)果板著臉教訓(xùn)小狗“女孩子要矜持”的時候，他身后突然響起一聲熟悉的“小北”。

    “小北，我回來了。”

    章慈安站在店門口，肩頭還沾著薄薄一層雪。風(fēng)從門外吹進來，他帶著一身的嚴寒出現(xiàn)在程水北的面前。

    “對不起，我太想見你，沒有打招呼就回來了?！闭麓劝菜坪跏且宦放苓^來的，指尖都凍得通紅。

    程水北一見立馬心疼起來，沒時間管顧旁的，立馬起身把柜臺里的熱水袋遞給他：“你先暖暖，我去給你倒杯水?！?/br>
    一樓沒放待客的東西，他轉(zhuǎn)身要去樓上拿杯子，卻被章慈安一下子拉住了。

    “小北，讓我看看你?！?/br>
    微紅的除了章慈安的指頭和眼眶，還有程水北的臉頰。

    可章慈安的手指碰到他的同時，奇怪的感覺再次襲來，八樓、圣誕夜還有那張照片背后鋪天蓋地的輿論在程水北的腦海里重現(xiàn)。

    他很快把自己的手從章慈安的掌中撤了出來。察覺到程水北的小動作，章慈安才后知后覺自己唐突了：“對不起，我……”

    這一刻，程水北又被自己的內(nèi)心恐懼支配，原來真的到這一天，他拿不到一百分。

    程水北抱起喳喳，躲回柜臺里，企圖用沉默對抗一切。

    喳喳好奇地探頭看來看去，一會兒看看主人，一會兒看看那個聲音好像聽過的奇怪男人。

    外面下著雪，章慈安突然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程水北的電話在他推門離開的那一刻響了起來。

    “小北，對不起，我剛剛太著急了。你不要害怕，我不進去，就這樣和你說，可以嗎？”

    程水北看門外，章慈安頂著雪站在路邊，一手抱著熱水袋不肯松，另一手拿著手機向他的方向揮手。

    小程焦急地呼喊：“外面雪太大了，你快回來?！?/br>
    可風(fēng)雪聲依舊通過電話傳來，章慈安并不打算進來。

    “來之前程南和我說了，說你最近總是睡不好覺，所以我一著急就提前回來了。”章慈安在雪里看著南北書店的招牌微笑，像是夜歸的旅人看到了家的燈火。

    程水北心里頭酸酸的。

    “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好準備。對不起……”

    章慈安卻隔著門搖了搖頭：“小北，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要說對不起。我是來和你說謝謝的，謝謝你站在那里，謝謝你讓我看見?！?/br>
    程水北的心里，一半是想要沖到雪里擁抱章慈安的瘋狂，另一半是拉扯他自己向后退的魔鬼。

    “小北，你不用說話，我來說?！?/br>
    “我給你帶了徐記的蝴蝶酥，就放在門口，等下你記得出來拿。還記得我們之前住過的地方嗎，現(xiàn)在那里還沒有蓋好呢，等過幾年我再買回來，要裝修得像從前一樣……”章慈安的聲音一直都很好聽，講課的時候好聽，做報告的時候好聽，說細碎小事的時候一樣好聽。

    程水北的心終于平靜下來，他把喳喳的繩子松開，放任小狗隔著玻璃觀察外面的那個人。

    “章慈安，你呢，你過得怎么樣？”程水北小聲地問。

    聽完這句話，章慈安的眉眼都溫柔起來，好像在這一瞬間，世間的風(fēng)雪都從他身邊繞過。

    “我很好的。還記得陳厚院士嗎，他現(xiàn)在還只是教授，我又選了他的課程，他夸我課程設(shè)計做的好呢。小北，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br>
    可他這樣說，程水北反而更擔(dān)心了。陳院士是章慈安上輩子的博導(dǎo)，也是研究院上一任的院長。而章慈安出事的那一年他已經(jīng)卸任，新的院長吳林生不光和陳院士有隔閡，他還有自己的門生要提拔，章慈安礙著人家的路，明里暗里就被使了許多絆子，以至于他們兩個的事原本只是個人感情問題，最后卻鬧大到全網(wǎng)皆知。

    章慈安明明可以換一個導(dǎo)師，換一個和吳林生沒有那么針尖對麥芒的導(dǎo)師，明明可以像避開竇淑意的死那樣巧妙地避開一切，他卻沒有。

    章慈安就像明白他所想一樣，溫柔開口解釋：“小北，我怕我選了其他的路，余生就遇不到你了?！?/br>
    哪怕知道前路艱難險阻，也要心甘情愿為他奔赴。

    程水北走出來，推開門想走近章慈安。章教授卻往后退了兩步，一邊擺手一邊催促他回去：“外面風(fēng)大，你先回去。”

    最后兩個人隔著玻璃對望，望盡幾個月的風(fēng)霜。

    “聽話，好好吃藥，我先回家，明天再來看你，可以嗎？”章慈安柔聲細語地詢問，耳朵尖已經(jīng)被凍出了血絲，他卻像毫無知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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