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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143節(jié)

    趙嵐看到伸過來的手,臉色微變。

    她依然會怕這些,但不會讓這個人找到弟弟,咬緊了牙關(guān)正要用力拍開對方,有人卻比他更快。

    手杖穩(wěn)穩(wěn)橫在兩人當(dāng)中,掀開駱鈞的手,抵在駱鈞身前。

    駱鈞倉促停下腳步。

    明熾收回手杖,把趙嵐擋在身后。

    他已經(jīng)長得比趙嵐高了,身量被風(fēng)衣襯得挺拔利落,湛黑瞳底沉靜如水,沒有表情和不說話的時候神色就顯得冷。

    趙嵐的先生下手相當(dāng)不留情,駱鈞狼狽地向后退了幾步,撞在桌子上,盯著明熾,胸口激烈起伏。

    明熾看向他的視線陌生。

    沒有駱鈞想象中的淡漠或是抗拒抵觸、甚至沒有過去對他不再有任何期待后,低著頭漫不經(jīng)心的那種不在意——只有純粹的生疏、困惑和不解。

    駱鈞的瞳孔凝定。

    他不再說得出半個字,也不知道該怎么動。

    ……

    趙嵐用力握住明熾的手臂。

    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亮起來,她以為自己會忍不住掉眼淚、忍不住難過,但原來全都沒有。

    只有那一口氣徹底卸下來、沒辦法用語言描述的極度的輕松和釋然。

    他們好像都在出口出了點小問題。都迷了路,繞了很遠(yuǎn),但繞過茫茫人海、穿過時間,又在這里重新見面。

    路不太好走,但見面的時候已經(jīng)走到終點,所以來得及修整妥當(dāng)。

    趙嵐什么也顧不上,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長大了的弟弟。

    弟弟長得已經(jīng)比她高了,但還是俯下肩來讓她摸腦袋,幫她把弄亂的衣袖整理好。

    趙嵐忍不住要笑,她揉明熾的頭發(fā),看眼前又帥又沉穩(wěn)身手了得的弟弟,咳了一聲:“麻煩了,meimei讓我?guī)Я诉b控車?!?/br>
    “十三年,好長?!壁w嵐嘆了口氣,“我們都這么成熟了,我還是私吞了吧,將來寶寶可能會想玩?!?/br>
    明熾輕輕彎了下眼睛:“麻煩了?!?/br>
    他藏在身后的手拿出來,把貝殼船交給趙嵐,和八字還沒一撇的小外甥商量:“我正想換輛遙控車。”

    第85章 約飯

    在那之后, 無關(guān)的人再沒出現(xiàn)過。

    明祿帶人處理了這件事。趙嵐的先生一起去了一趟,回來后就寸步不離,把愛人的手握得相當(dāng)牢。

    “弟弟相當(dāng)厲害。”趙嵐的先生告訴她, “一眼就看出消息不對勁?!?/br>
    趙嵐那條消息沒提其他任何事, 只是說要再準(zhǔn)備一下, 菜上得慢,讓先生帶著弟弟在附近繞一繞。

    明熾只是聽了一句, 就立刻問清地點趕了上來。

    趙嵐聽先生講當(dāng)時的情形,轉(zhuǎn)回來看向明熾。

    她去看弟弟的眼睛,明熾剛和一起來的先生說好了話, 也看向她, 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趙嵐忍不住笑, 她也朝弟弟眨兩下眼, 同樣回握緊先生的手。

    “神秘感應(yīng)?!壁w嵐給先生介紹,“過去鍛煉出來的?!?/br>
    很多時候預(yù)感不講道理,也就是靠著這樣不講道理的預(yù)感, 他們拉扯著彼此一起跌跌撞撞活下來。

    靠著這種預(yù)感,在那三天的噩夢結(jié)束以后,弟弟帶著營救他們的警察找到了她被關(guān)起來的屋子, 救了她的命。

    他們有自己的暗號,眨一下眼睛是“我沒事”, 眨兩下是“一切都沒事了”。

    風(fēng)平浪靜,一切都已經(jīng)徹底了結(jié)。

    一切都沒事了。

    菜上得很快,他們邊吃邊聊, 完全沒有趙嵐擔(dān)憂中的任何一種情形——雖然一張桌子上有三個人都不太擅長聊天, 但畢竟還有一位教跳舞的教授。

    而且明熾也溫和穩(wěn)重,又因為專業(yè)領(lǐng)域有重疊, 也和趙嵐的先生聊得很愉快。

    這種穩(wěn)重在過去就已經(jīng)初見端倪。趙嵐還記得,明熾剛被她從柴垛里抱回去、和她并不算熟悉的那段時間里,總沉穩(wěn)得叫人想不起他的年紀(jì)。

    只不過,這些年過去,經(jīng)歷過了這么多事。當(dāng)初那種尚且?guī)е蓺獾穆敾墼缡?,也早已?jīng)蛻變成了穩(wěn)重凌厲。

    剛才明熾攔在她面前。某一個閃念間,趙嵐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后大概一個噩夢都不會做了。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每晚都會做噩夢,在夢里重新回到那個地方。

    后來在醫(yī)生和咨詢師的治療干預(yù)下,這些夢慢慢變少,認(rèn)識了先生后就更少。

    即使做了噩夢,她也會夢見爸爸、夢見mama,夢見meimei和先生來和她一起,這些夢不再可怕。

    只是在夢的結(jié)尾,趙嵐總是帶著他們焦急地、不停地找。

    她去翻那些柴垛和稻草堆,去打開每一間空屋子的門……這段時間的夢里,趙嵐經(jīng)常會在推開某一扇門的時候,突兀地看到一片漆黑的冰海。

    她撲進(jìn)那片冰海,海水咸澀冰冷,就連刺骨的寒意都真實,卻從來沒有撈出過任何東西。

    當(dāng)然撈不出東西。

    她在潛意識里,從來就不肯相信她弟弟會倒在那種地方。

    趙嵐伸出手,把一整碟水晶蝦餃都推到弟弟面前。

    明熾停下和先生的交流,看見她的視線,眼睛就跟著彎,也把一整屜干蒸燒麥不甘示弱地挪過去。

    趙嵐大口吃著燒麥。這家店的味道很正宗,薄薄的燒麥皮燙得筋道,里面噴香的餡料飽滿,已經(jīng)放到不至于燙,一咬就有熱騰騰的鮮甜湯汁淌進(jìn)喉嚨里。

    趙嵐也愛吃早茶。

    她還記得自己發(fā)高燒,火苗一個人照顧她,一點一點喂她喝水、哄她喝中藥,把藏著的土豆烤給她吃。

    她吃著那個土豆,聽火苗給她繪聲繪色地講。早茶熱騰騰香噴噴的干蒸燒麥,湯汁全都鎖在半透明的燙面皮里,流沙包里細(xì)膩的咸蛋黃一咬就淌,糯米雞香濃軟糯,艇仔粥鮮到讓人想把舌頭也吞下去……

    一個土豆被吃出十八種味道,趙嵐被他饞得半夜睡不著,氣得把小火苗也晃醒,餓狠狠發(fā)誓以后一定要每天都點一大桌早茶,八籠腸粉,九只糯米雞,十屜干蒸燒麥。

    兩個人擠在一張硬邦邦的木板上,小火苗被晃醒了也一點都不生氣,把被子又努力往她那邊分過去。

    火苗枕著胳膊想了半天,跟著她蹭菜單:“那我要十一個水晶蝦餃、十二個小云吞,十三個奶黃包。”

    ……

    得找個時間把情報提供給對面的先生。

    現(xiàn)在的弟弟實在太讓人放心,趙嵐徹底跟著放松,忍不住越來越好奇,悄悄戳自家先生的手臂。

    先生也好奇,在桌子底下悄悄捏她的手掌。

    和弟弟一起來的那位先生——趙嵐當(dāng)然知道對方的身份,畢竟前幾天還在搶人家郵輪的票。況且這些天的新聞里,財經(jīng)版和社會版也經(jīng)常會有郵輪公司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在電話里,明熾說了會帶家里人一起來,但趙嵐其實也沒想到,來的會是這位明先生本人。

    明先生本人大概是四個人里最不擅長聊天的,除了問候就沒再主動開過口,但氣勢一點也不像訪談里那么冷。

    尤其是和明熾低聲說話、幫他拿過碗盛粥,兩個人一起審那些紀(jì)錄片涉及到的細(xì)節(jié)。

    審這些是為了不給當(dāng)事人以后的生活造成打擾,明熾不記得這些事,所以把這份工作全盤托付給了身旁的那位明先生。

    明先生看得很仔細(xì),把一部分不傾向公開的內(nèi)容標(biāo)注出來,條理分明整理妥當(dāng),交還回去。

    趙嵐已經(jīng)在龔老師身邊做了幾個月的助理,大略看過這些被劃掉的內(nèi)容,就有了直覺:“火苗以后不回來了嗎?”

    刪減掉這些內(nèi)容后,成片就只剩下純粹的客觀記錄。主人公反而向后隱去,作用只剩下串起整個故事的線索。

    輿論的熱度一向都過得快。等過去半年、一年,再有人看到這部紀(jì)錄片最終的成片版本,更多的只會留下嘆息和警示,不會再去特地關(guān)注當(dāng)事人本身。

    “真不回來了?”趙嵐的先生經(jīng)常上網(wǎng),剛好看到了最近的熱搜,笑著打趣,“全世界都在等小駱總呢。”

    那天的沙灘音樂會已經(jīng)有不少個角度和版本的錄像。有幾個甚至被沖上熱搜飄了好幾天,不少人都在求曲子,可惜直到現(xiàn)在也沒一個人找得到。

    既然到處都找不到,那也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種可能性。

    淮生娛樂的官博之前放出來的那些未剪輯原片,那個自己寫歌自己彈、偶爾還自己唱的驚鴻一現(xiàn)的吉他手,遲來地重新爆火了一次。

    當(dāng)初被惡意遮掩抹去的那些真相被重新看見,也終于遲來地重新爆發(fā)出了早就該有的熱度和光芒。

    明熾笑著搖了搖頭,又補(bǔ)充:“還彈吉他。”

    他完全不避諱談起這些,放下手里的白瓷湯匙,溫聲講了以后的計劃。

    方航他們的直覺很準(zhǔn),他的確不會再出道,也不會再涉足那個圈子,不會站在聚光燈下去做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藝人或是偶像。

    倒也沒有什么太特別的原因,他只是更享受那些完全自由的舞臺。

    甲板上,篝火旁——或許以后會有突然心血來潮開的演奏會或是演唱會。不宣傳也不預(yù)告,歘地一下就放票開演,第一排還得留給提前預(yù)約的朋友。

    手術(shù)前的明熾給術(shù)后的自己寫信,在這件事上說了很多。

    可以去隨便交朋友了,可以去大大方方站在任何地方了。

    不用再藏起來,因為不會再連累任何人,不用隱去沒人看得見的角落,因為即使有人喜歡他、替他說話,那些人也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這樣就完全足夠了。

    “足夠了?!壁w嵐的先生點了點頭,也忽然正色,“你不需要那些東西?!?/br>
    “你是那種天生就該自由自在的表演者?!?/br>
    他認(rèn)真對明熾說:“不需要去那種地方,不需要被任何人評判指點?!?/br>
    趙嵐的先生做了多年教授,帶過一屆又一屆的學(xué)生,有自己的課程和工作室,也被邀請去過不少節(jié)目、看過太多相當(dāng)優(yōu)秀的新人,其實已經(jīng)不覺得稀奇。

    即使這樣,在被趙嵐安利了那個官博,看到幾年前的那些參賽錄像的時候,他也依然忍不住扼腕惋惜。

    那樣斐然的靈氣跟天賦,如果能放在幾十年前的樂壇,給他縱情揮灑的天地,走上十年、二十年,或許真的會走到不可思議的高度。

    趙嵐的先生沒有再提這些,他只是看向明熾:“用不著去聚光燈底下?!?/br>
    他說起這些領(lǐng)域,總有些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一點也不會覺得直接說出來不好意思:“你站在哪,自然就有光來追你。”

    明熾顯然還離藝術(shù)家有些距離,依然會不好意思,道謝的同時,耳朵已經(jīng)沉穩(wěn)地紅了紅。

    趙嵐的先生笑出來,喝了口茶,不著痕跡地牽住趙嵐比劃過來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