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懿退出微博，眼睛斜過去：“你是不是跟風(fēng)罵了幾句？”

    大壯有點排斥這個話題，縮起脖子支支吾吾：“沒罵，就是一時沒忍住，在微信上幫你說了幾句。”

    “說？”曲懿可不信。

    “不過懿姐你放心，她看不到的，”大壯臉色發(fā)黑，咬牙切齒地說，“我也是剛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我刪了……做人做到這份上，可真是難為她了。”

    曲懿不置可否。

    “等會懿姐，你今天來《不夜城》片場做什么？”

    “當(dāng)然是當(dāng)面教育前助手好好做人?！?/br>
    曲懿微笑著下了車，看見林枳已經(jīng)站在片場門口等著。

    林枳掃了眼周圍，壓低音量：“現(xiàn)在休息室就她一個人，但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經(jīng)過，要打要罵你盡量在五分鐘內(nèi)解決。”

    大壯聽她這么說，瞬間明白林枳對曲懿這趟的目的是心知肚明。

    既然知道，為什么不阻止，反而在這推波助瀾？

    他怨懟的目光掃過去。

    林枳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聳聳肩表示無辜，曲懿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是她單方面能干涉的。

    一路上沒什么人，曲懿高跟鞋一路敲到休息室，宋吟聽見聲音后，腦袋轉(zhuǎn)了過去，臉上掛著精致的妝，笑容也是恰到好處。

    兩人的目光隔著一段距離相撞。

    曲懿眼睛微微瞇起來，偏頭交代大壯：“守著門，別讓任何人進(jìn)來。”

    大壯視線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想說什么狠下心忍住了，順從地應(yīng)了聲，離開房間，反手帶上了門。

    里面的聲音壓得很低，聽不見始末，只有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幾句臟話，沒多久插進(jìn)來別的聲響，類似于腳跟著地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慢慢清晰。

    視線里多出一張稍顯陌生的臉，大壯的神經(jīng)驟然繃緊。

    這演員之前見過曲懿的助理幾回，看見他像塊木頭一樣杵在門口，腳步頓住，掃了眼緊閉的門，兩秒后注意力重新落回男人身上，這次才把他認(rèn)出，面露驚訝之色，像在問：“你怎么在這？”

    大壯笑瞇瞇的，暗地里翻了個“誰知道”的白眼，含糊其辭：“我懿姐在里面跟朋友探討人生，訴訴舊情?！?/br>
    話音剛落，屋里響起清脆、自帶打臉效果的巴掌聲。

    站在門后的兩個人齊齊一愣，彼此交換了一個無語凝噎的眼神。

    離開劇組去停車場的路上，大壯瞥見曲懿通紅的掌心，“懿姐，你剛才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還左右開弓？”

    曲懿瞥他眼，“嘴巴張這么大，都能看見胃了?！?/br>
    然后才隨口說了句，當(dāng)作解釋，“光抽她一個巴掌，哪能解氣？一只手打疼了就換一只，我想她現(xiàn)在的臉應(yīng)該比我的手更紅，哦，還腫?！?/br>
    “……”

    上車后，曲懿點開在休息室錄下的音頻，外放。

    除了罵人的話，大壯什么也沒聽見。

    “你錄音是為了以后給自己多出一條可以讓別人噴的黑料嗎？”這次連稱呼都省去了，語氣荒唐又無奈。

    “你懂什么？”曲懿遞過去一個鄙夷的目光，“我這輩子沒在吵架的時候罵過臟話，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發(fā)揮得這么好，我得留下來當(dāng)個紀(jì)念，以后再遇到什么讓我不痛快的事，就拿出來聽一聽，比什么都管用?！?/br>
    “……”

    雨又開始下起來，雨絲從半開的車窗里飄進(jìn)來，空氣冰冷又粘稠。

    比起夏天毫無征兆的暴雨，曲懿更討厭秋末冬初的細(xì)雨，跟轟轟烈烈差得遠(yuǎn)了，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曲懿感到透不過氣，窗戶開得更大了，又從包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煙，含上。

    大壯詫異不已：“懿姐，你什么時候?qū)W會的抽煙？”

    她哪會抽，最多會把他渡入她口中的煙吞沒至肺腑自我折磨。

    “你這都看不出來嗎？”

    未被點燃的煙夾在指間，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極吞云吐霧的姿態(tài)，耳側(cè)碎發(fā)散在風(fēng)里，一撂撂地?fù)P起，又簌簌落下，眼睛埋著水霧，迷離得窺探不出一絲真情假意。

    “我在裝逼呢?！?/br>
    大壯被她的話堵到快要心梗，轉(zhuǎn)過身，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被雨模糊成一片混沌的風(fēng)景。

    曲懿盯住他的半截后腦勺看了兩秒，笑容逐漸凝固在嘴角，將煙碾碎，戴上耳機，然后將未放出的錄音循環(huán)聽了幾遍，指尖若有所思地敲著鎖屏鍵。

    快到云瀾水岸前，給周挽發(fā)去消息：【給我買點水軍?！?/br>
    在休息室發(fā)生的事，這會已經(jīng)被傳了出去，越傳越離譜，五花八門的流言蜚語到最后總結(jié)成一個看似不爭的事實：曲懿和宋吟算是徹底撕了。

    周挽自然也知道了，憋著氣，手指重重敲下：【壓你和宋吟不合的料？】

    y：【買單方面黑我的水軍，就在我和宋吟不合的熱搜底下罵我?！?/br>
    周挽：【？】

    周挽：【花錢找罵？】

    周挽：【我看你是真瘋了?！?/br>
    y：【不是你一直強調(diào)的，黑紅也是紅?！?/br>
    -

    第二站在泰國，節(jié)目分上下兩期播出，這兩期宋吟不在，節(jié)目組少了很多可以通過最近一段時間的熱搜衍生出來的噱頭，加上曲懿在攝影機前過分老實，一點新鮮話題都制造不出，零星的鏡頭被剪得稀巴碎。

    靠綜藝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從來不在曲懿的規(guī)劃里，就算沒有鏡頭她也毫不在意，錄完節(jié)目直接回國。

    剛下飛機，就被叫到周挽叫到盛安。

    看著對面那張絲毫未受到給黑粉影響的臉，周挽恨鐵不成鋼地咬緊了牙，開始喋喋不休的說教。

    曲懿漫不經(jīng)心地附和幾聲，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給溫北硯發(fā)去在泰國游玩的照片，其中幾張是個別人的合照，全是長發(fā)的性感女人。

    溫北硯：【你旁邊這個是人妖？】

    y：【你怎么看出來的？】

    刮過來涼颼颼的一陣風(fēng)，曲懿脊背不自覺一挺，緊接著眼睛對上屏幕里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他一直在看你。】

    這個“他”用得特別微妙，曲懿看得一陣好笑。

    她對別人的注視格外敏感，但照片里她真沒看出來，耳邊周挽還在嘮嘮叨叨地說教著，她依舊一句沒聽清，舉起手機，屏幕對過去：“我旁邊這人在看我嗎？我沒覺得，不過溫北硯說他是在看我?！?/br>
    周挽花了兩秒反應(yīng)過來這姓溫的是誰，極速掃了眼屏幕，冷冷一嗤，“你這男朋友的濾鏡太厚了，真當(dāng)全世界的人都對你有非分之想？”

    曲懿唔了聲表示贊同，無可奈何地嘆氣，“我跟他說過很多次了，他就是不聽，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周挽不想再聽她變相地秀恩愛，重新拐入正題：“你確定你和盛景的照片是宋吟爆出來的？”

    “我上次去找宋吟，宋吟說是霍霄干的，那又壞又蠢的狗東西，一直記著很早以前我坑他的仇，出獄后還是把我當(dāng)成眼中釘，暗地里跟蹤我呢，我回南城的那段時間也是，和盛景的照片就是那時被他找人拍下的。”

    周挽持懷疑態(tài)度，“宋吟說什么你都信？”

    “信啊，為什么不信？”

    “……”

    拋開感性的情緒，曲懿拿出合理的證據(jù)繼續(xù)分析：“照片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宋吟看到我和盛景視頻聊天是在幾天前，時間線不符，而且她不會使出這種利用別人家人來達(dá)到自己目的的下三濫手段。”

    周挽不能理解她對宋吟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你為什么這么確定？”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家人，為了家人，她可以輕易舍棄自己，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更懂得將心比心?！鼻蔡痤^，看著周挽說，眼睛里醞釀著什么，深不見底。

    周挽帶了她這么多年，有時候覺得她很好看懂，什么情緒都表露在臉上，有時候又覺得她做事沒頭沒腦的，不能用常人的思維方式去解釋。也可能，她所有顯而易懂的神態(tài)只是她想讓別人知道的假象。

    “那你還特地跑到她那，抽她幾巴掌？”周挽斂神問。

    “沒抽，”曲懿掌心對著掌心，用力一擊，“我那會自己鼓掌呢?！?/br>
    “……”

    周挽腦門青筋都快蹦出來了，“你不是還賞了她很多句臟話？”

    曲懿一臉無辜，“我那是賞給霍霄的。”

    周挽默了默，又問：“既然你和宋吟無仇無怨的，那為什么還讓我買水軍，讓網(wǎng)友都認(rèn)為你跟她不合？別用黑紅也是紅那套搪塞我?！?/br>
    曲懿看向窗外，下著雨，白茫茫的一片，許久才說：“不是為了讓網(wǎng)友認(rèn)為她和我不合，而是為了讓霍霄這樣認(rèn)為?！?/br>
    周挽一怔，還想問什么，曲懿打斷：“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的？”

    周挽斂神，說起更重要的話題：“有部戲，想讓你去試鏡。”

    心里頓時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什么戲?！?/br>
    “《撕夜》。”

    曲懿手指一緊，嵌進(jìn)皮rou，留下深淺不一的印子。

    這是江稚魚生前的最后一部劇，只拍到一半，她就留下了一封遺書自殺，種種原因，這部劇跟著不了了之，時隔五年才重啟。

    周挽認(rèn)真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這部戲，你不想接?！?/br>
    用七個字，鞭辟入里地戳穿對方的心思。

    曲懿跟她打太極，“你這話說的就像我不用去試戲，已經(jīng)被內(nèi)定了一樣。”

    “曲懿，你知道我在說什么?！?/br>
    沉默片刻，這次她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是，我不想?！?/br>
    “為什么？”

    “不管我演得怎么樣，這部劇已經(jīng)逃不開'江稚魚生前最后一部未完成作品'的標(biāo)簽，哪怕對著熒幕面前我的臉，觀眾第一時間想到的也只會是江稚魚?！?/br>
    曲懿頭也不抬地說：“你知道的，我這人傲，最不喜歡被人當(dāng)成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br>
    周挽不信她顧左右而言他的說辭：“僅僅是這個原因？”

    曲懿還是不肯直面問題根本，死犟道：“還有，我對自己的實力心知肚明，別說超越江稚魚，我壓根演不好這個角色?！?/br>
    她可以做到在一次次的打磨中讓自己慢慢貼近角色，江稚魚不同，她對每個角色有著天然的理解，換句話說，她仿佛就是為角色本身而存在的。

    天賦之別，高下立見。

    算起來她的起點要比江稚魚高很多，接的第一部 戲雖然只是小成本的網(wǎng)劇，但角色含金量十足，第三部戲就接到了a級古裝劇的女主角，反觀江稚魚，演員表一直拉到底才能看到她的名字。

    要不是霍霄出現(xiàn)在殺青宴上，當(dāng)眾欺辱江稚魚，被她出手制止，她們兩個短期內(nèi)不會產(chǎn)生太多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