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淮裝作沒看出他臉上的細(xì)微變化，斟酌措辭后總結(jié)道：“變得有人情味了?！?/br>
    溫北硯不置可否，將話題一切，“你知不知道要怎么養(yǎng)小孩？”

    猝不及防的，葉淮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曲懿懷孕了？”

    “……”

    溫北硯沒搭理他，神色木訥地將原話復(fù)制粘貼后，自己開始百度。

    -

    在奈良的第二天晚上，曲懿接到通知說霍霄要來探班，節(jié)目組還替他辦了場接風(fēng)宴，讓所有藝人都來參加。

    在周挽的要求和趙時韞明里暗里的威脅下，曲懿不情不愿地?fù)Q上一件長袖衛(wèi)衣，搭配牛仔長褲，版型寬松，姣好的身材被蓋得密不透風(fēng)。

    接風(fēng)宴就辦在酒店二樓大廳，從客房到大廳的路上，曲懿那張嘴一直沒停下來過：“這狗東西還真把自己當(dāng)皇帝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微服私訪的。”

    “二世祖滿世界尋歡玩樂這正常，可這狗怎么就偏偏來了日本，還正好跟我們下榻同一酒店，敢情日本就一條街、一家五星級酒店？”

    “金主爸爸來了就得去給他陪笑敬酒？不陪就是不識大體？什么時候封建糟粕都能變成人之常情？不得不說，節(jié)目組真是比舔狗還舔。”

    大壯心里苦不堪言，又不好直接堵住她這張喋喋不休的嘴，東張西望的，時刻提防著被有心人聽到，好在一路相安無事，他不由松了口氣。

    藝人助理不在邀請范圍內(nèi)，大壯把人送到門口，深藏功與名地原路折返。

    曲懿在原地站了會，收拾好情緒后，身子從黑暗里走出，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懶散地站著，手臂搭在椅背上，形成一種圈攏的姿勢。

    他懷里的女演員側(cè)顏很熟悉，是宋吟。

    當(dāng)初挺身而出，反遭雪藏后，曲懿明白了一個道理：槍打出頭鳥。

    哪怕后來再看不慣圈里充滿交易或是情｜色性質(zhì)的腌臜事，也不會強行替人出頭，現(xiàn)實正是如此，她沒那個能力，更當(dāng)不了任何人的救世主，這么做反而還會把自己賠進去。

    可不知怎的，這會她心里又開始蠢蠢欲動，拿出手機，給溫北硯發(fā)去一條消息：【我要是徹底失業(yè)了，你養(yǎng)我嗎？】

    對面這次幾乎是秒回：【我目前的資產(chǎn)，夠你揮霍一輩子?！?/br>
    曲懿故意刁難：【那我們的子子孫孫怎么辦？】

    她嚴(yán)重懷疑以他的脾氣會回一條：【讓他們自生自滅?！?/br>
    半分鐘后出現(xiàn)在屏幕里的消息比她設(shè)想的稍微人性化一點：【有手有腳的，讓他們自己賺?！?/br>
    曲懿笑瞇瞇地回里個“ok”的手勢。

    簡單幾句對話后，她心里生出不少有恃無恐的底氣。

    不遠(yuǎn)處有一輛盛放菜品的小推車，最上一層放著砂鍋鴨，湯汁滿滿當(dāng)當(dāng)。

    曲懿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往前一蹬，推車沿著既定軌道朝霍霄跑去，橫桿抵上他臀部，慣性作用下，湯水濺了出去，撒了霍霄一身，宋吟不可避免地被殃及，沾上幾滴。

    霍霄條件反射地叫了聲，回頭看見曲懿笑得坦蕩，那模樣看上去還帶著點無辜，他輕佻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陰冷。

    曲懿雙手插兜，若無其事地找了個座位坐下，余光悄瞇瞇地朝霍霄所在的地方看去，他還盯著自己看。

    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戳破，節(jié)目組連聲賠笑，讓霍霄先去換身干凈的衣服。

    人都走了，曲懿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夾了幾口菜滿足基本食物需求后，起身離開，路上撞見換完衣服回來的霍霄。

    她保持著雙手插兜吊兒郎當(dāng)?shù)淖藙荩_步?jīng)]停。

    忽然被人拽住手臂，“算上時間，我跟你男朋友也有幾年沒見過了?！?/br>
    霍霄意味不明地停頓幾秒，似笑非笑的，“應(yīng)該是從最后一次庭審后就沒見過了。”

    曲懿手指突地一緊，這下意識的反應(yīng)泄露了她的焦躁不安。

    局面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轉(zhuǎn)瞬工夫，落了下風(fēng)的人變成了她。

    霍霄笑著說：“一個為了曾經(jīng)的好姐妹不惜代價地給我使絆子，恨不得讓我在監(jiān)獄過一輩子，一個想方設(shè)法地替我減刑，我說你們這對情侶可真有意思。”

    曲懿懶得跟他拐彎抹角：“有什么話你直說。”

    “你男朋友給我辯護那會，應(yīng)該還不認(rèn)識你吧，但我想你肯定是記得他的……所以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單純地為了報復(fù)他嗎？”反問句式，用的卻是帶有威脅意味的肯定語氣。

    哪來的傻逼玩意？

    繼續(xù)和他在這進行口舌之爭沒有任何意義，曲懿直接動手，皮笑rou不笑地從衛(wèi)衣兜里摸出電擊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身上一懟。

    噼里啪啦的聲音持續(xù)幾秒。

    看著他癱倒在地毯上，跟條半死不活的魚一樣抽搐，曲懿心里痛快多了，等他稍稍緩過后，用極其欠扁的語氣說：“剛才我就是故意電你的，你要是不爽，可以報警啊，哦，封殺我也行?！?/br>
    曲懿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跟霍霄作對的，出乎意料的是，霍霄一點反擊手段都沒使，正納悶，第二天晚上又在酒店走廊上碰到了他。

    這次不止他一個人。

    霍霄攬著宋吟肩膀，擦著曲懿而過，那眼神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得意，而宋吟臉上沒有卻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抵觸情緒，平靜到毫無波瀾。

    等腳步聲和污言穢語淡去，曲懿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看見那兩人進了同一間房。

    大壯聽說了昨晚發(fā)生的事，看著眼前這一幕，許久才找回自己聲音，“懿姐，你才幫了她一次，她非但不感激，還從——”

    實在說不下去了。

    怎么說也是在一起工作過一段時間的伙伴，大壯在替曲懿抱不平的同時，帶了點對宋吟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曲懿收回視線，自嘲般的勾起唇，“這場景怎么這么眼熟？”

    陷入回憶的嗓音聽上去縹緲虛無，緊接著曲懿腦袋里浮現(xiàn)出十余秒的畫面，到最后只捕捉到一雙求救無果后絕望的眼睛，腳下的紅毯在這一刻變成沼澤，不斷拉扯著她往下，等淤泥漫過頭頂，窒息感完完全全地吞沒了她。

    “懿姐，懿姐……”

    曲懿木著一張臉回過神，自言自語的嗓子又啞又澀：“還是有不同的地方，她是被迫的，宋吟是自愿的?！?/br>
    大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回房后給周挽打去電話匯報情況，包括宋吟這事。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敝芡煸陔娫捓锞妗?/br>
    不容置喙的語氣，大壯錯愕不已，他是三年前才跟的曲懿，曲懿剛出道那會的事他只是聽說了大概，更何況三人成虎，可信度不高，所以他這會完全不能理解周挽語氣里透露出來的擔(dān)憂。

    不是什么秘密，加上大壯是自己人，周挽也不藏著掖著，“她剛出道沒多久也這樣替人出過頭，結(jié)果和現(xiàn)在差不了多少，誰也沒幫到，還差點把自己搭進去了?！?/br>
    大壯忽然有些心疼曲懿，好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人當(dāng)成了驢肝肺，忍不住義憤填膺地罵了幾句。

    中途被打斷：“很多事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這么簡單，這些話你私底下可以跟我說，但千萬不能在她面前提，要是你說錯了什么，到時候我也幫不了你?！?/br>
    “挽姐，到底怎么回事??？”討厭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擔(dān)心自己會因為不知情，一個不小心跟今天一樣說錯話。

    周挽依舊含糊其辭：“你只要記住，有時候，活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比不過死人在一個人心里的分量。”

    大壯抓住問題的關(guān)鍵點，喃喃道：“死人？”

    周挽捏了捏眉心，眼下有明顯的倦色，長話短說：“曲懿在這個圈子里最重要的一個人——江稚魚?！?/br>
    大壯生生愣住，這個名字他自然知道，當(dāng)初她自殺的消息還在微博熱搜榜單上掛了整整一周，但他沒想到的是，江稚魚和曲懿會有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畢竟在媒體的報道里，她們兩個是水火不容的競爭對手，根本算不上朋友。”

    掛斷電話前，周挽強調(diào)了句：“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關(guān)于江稚魚的一切?！?/br>
    -

    回房后，曲懿把套房里的燈都打開，落地窗外高樓大廈鱗次櫛比，led大屏幕閃著透亮的光。

    饒是窗明幾凈，她還是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黑暗，空調(diào)沒開，她卻被凍到發(fā)抖。

    手機鈴聲響起，溫北硯打來的電話。

    她沒接，看著屏幕里的來電顯示轉(zhuǎn)向未接通話，又過了兩分鐘，用文字的形式回：【干什么呀？】

    溫北硯：【定位發(fā)給我。】

    她還是懵：【？】

    溫北硯：【我現(xiàn)在在奈良?！?/br>
    溫北硯：【過去見你?！?/br>
    曲懿心跳頻率不斷加快，短暫地忘記了傷懷的情緒，強壓下心頭的悸動，裝模作樣地糾正他的話：【從我問你那句干什么后，你就應(yīng)該回答：你男朋友想見你了！】

    屏幕出現(xiàn)長達三分鐘的卡頓：【你男朋友想見你了！】

    一字不差，連標(biāo)點都復(fù)制過來了。

    曲懿嘁了聲，唇角無法抑制地?fù)P起，定位和房間號傳過去，放下手機，換了條裙子，高效率地畫了個清透的妝容。

    幾乎在同一時刻，門鈴響起，她趿著拖鞋，小跑過去開了門。

    公開戀情的好處是，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做著平時不敢做的舉動，比如現(xiàn)在，直接朝他撲過去，兩腿纏上他的腰，愉悅地喲了聲，“想我的男朋友來了！”

    “……”

    “你什么時候來的？”

    溫北硯一手托住她，一手拉著行李箱，用腳把門帶上，“上午，來日本辦點事?！?/br>
    曲懿半信半疑，還沒說什么，聽見他又問：“吃飯了沒有？”

    她搖頭。

    “想吃什么？”

    “隨便找家居酒屋吧?！?/br>
    兩個人找了附近一間居酒屋，溫北硯全程跟老板用日語交流，點完餐后，曲懿問：“你會日語？”

    “工作需要，就隨便學(xué)了兩句?！?/br>
    一時不知道是“隨便”還是“兩句”哪個詞更離譜，曲懿無語凝噎，“你還會什么？”

    “大學(xué)輔修的阿拉伯語，畢業(yè)后在法國留的學(xué)。”溫北硯變相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

    曲懿暗暗掰了掰手指頭，體會到了一種自取其辱的感覺，兩秒后面無表情地閉上了嘴。

    看著他慢條斯理地抿著酒，飲酒欲一下子被挑起，“我也想喝酒?！?/br>
    “你酒量不行。”

    “這不是還有你？醉了你給我扛回去啊?！?/br>
    “……”

    拿她沒辦法，溫北硯要了杯濃度不算高的梅子酒，中途上了個洗手間，回來時，看見她單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在手機屏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

    帶過來一陣清冽的氣息，曲懿有預(yù)感地抬起頭，瞇著眼睛說：“我有點暈，你背我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