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身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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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爭取最大利益的前提是,給她找個好律師。 毫無波動的情緒,嘴上說著悲天憫人的話。 葉淮躍上盥洗臺,晃著右腿調(diào)侃道:“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怎么覺得這么毛骨悚然呢?!?/br> 他壓根不信溫北硯這么照顧陳西姐妹是因為起了同情心——這玩意,從前溫北硯就沒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溫北硯沒有搭腔,扣上最后一粒紐扣,大衣挽在臂間,長腿一邁,完全沒有要等葉淮的意思。 葉淮早就習慣了他這副臭德行,三兩步跟上,“開車沒?沒開我送你回去?!?/br> 溫北硯沒開,準確來說是沒法開,他今天情緒不穩(wěn)定,開車容易出事。 附近一帶不好停車,又是單行道,葉淮圖方便,便將車停在距離咖啡館一公里外的露天停車場。 路上忽然想起一件被他拋之腦后的事,“律所要來個新人,老程說下周給她辦個迎新,讓我一定要把你帶上?!?/br> 溫北硯瞥他眼,葉淮從這眼神里讀出了譴責,像在問:你為什么不替我回絕? 葉淮視若無睹,“來的這個新人我看過她履歷,海歸博士,和你一個年紀,雖然沒什么實戰(zhàn)經(jīng)驗,但這學歷確實漂亮,順嘴提一句,人也長得漂亮?!?/br>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高中還跟你一個學校的,好像還是一個班的,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叫什么李知好?!?/br> 溫北硯對這人不感興趣,眼皮子都沒抬,“不認識?!?/br> 符合他“目中無人”的作風,葉淮無話可接。 沉默沒持續(xù)幾秒,插進來兩道爭執(zhí)聲,有對情侶在吵架,用的方言,語速很快,聽不清。 溫北硯懶懶抬眼,恰好這時看見男生拉住女生的手,不讓她離開。 他稍愣,嘴角無意識下沉。 這個動作喚起了他的記憶,他想起曲懿那天在樓道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每一幀畫面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隨后是離開前,穿著一身休閑服的年輕男人,精準地攫住她的手腕——宣示主權般的動作。 他知道這男人是誰,也知道他們的過去。 憤怒嗎?說不上,可能更貼近于嫉妒。 嫉妒延緩了他的反射神經(jīng),在電梯門合上前,他只顧盯住她和蘇祈連接在一起的肢體看,忘了去看她表露在臉上的反應。 其實用不著看,他也能推斷出,她的種種情緒逃不開欣喜和激動。 葉淮止步回頭,在溫北硯身上感受到了平時被他藏住的、只有在法庭上才會顯露出的攻擊性和敵意。 “你在想什么?” 溫北硯收回目光,冷淡地說:“沒什么。” “在我面前就別裝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能不知道?” 從在咖啡館見到他那刻開始,葉淮就覺得這人不對勁了,為了什么,他不說自己也沒法知道。 葉淮目光繞回到他身上,不經(jīng)意瞥見他右耳的疤,像條蜈蚣,這個位置是大多數(shù)人的視覺盲區(qū),不至于破壞美感。 到嘴邊的說教戛然而止,最后變成沒什么力度的狠話,“我看你干脆全都憋在心里,憋死你算了?!?/br> 曾經(jīng)有段時間,葉淮和很多人一樣沒法把溫北硯當成一個正常人看待。 他是在高考結(jié)束后的暑假見到的溫北硯,在他父親葉斌開的小超市,溫北硯是來打工的。 那會溫北硯很少開口說話,更多的是用點頭和搖頭回應別人拋出的問題,他就像生長在石頭縫里的雜草,照不到陽光,看上去孱弱沒有生氣,但也能存活,只不過經(jīng)受了風吹雨打,活得遍體鱗傷。 葉斌很照顧溫北硯,知道他從小沒有母親,父親幾年前去世,又被叔伯趕出家,就特意騰出一間空房給他住。 溫北硯在葉家從來不開燈,好像習慣了在黑暗中生活,房間原來是個儲物間,面積很小,角落堆積著雜物,窗簾是棉布材質(zhì),老舊,褪了色,隱隱透著光。 他就借著那點微弱的光,在逼仄狹窄的過道里自由穿梭。 那年葉淮和溫北硯同歲,十八,成人的年紀,被家里保護得好,有著和年紀不相符合的幼稚。 葉斌對溫北硯越好,他就看溫北硯越不舒服,私底下把這人當成闖入自己家的入侵者、試圖奪走葉斌寵愛的心機婊。 對敵人就得亮出爪牙,不分出個你死我活誓不罷休,于是葉淮開始明里暗里地同溫北硯作對,最初只是口頭上的嘲諷,后來被人一挑撥,發(fā)展成一些暗戳戳的肢體沖突。 有次,他在葉斌送給溫北硯的球鞋里放了幾枚圖釘,只不過放完就后悔了——他對他的恨還沒到非要見血的地步。 等他原路折返,就看見溫北硯拿起球鞋,頓了幾秒,平靜的目光掃過來。 這一眼,讓葉淮確信他看見了自己放在他鞋子的圖釘。 葉淮一陣心虛,繃直脊背等待徹底撕破臉后的疾風暴雨,可對方什么也沒說,腳穿進鞋口,踩在地上,像個沒有痛覺的機器人,在地上留下成串的血印子。 事后葉斌問起來,溫北硯也只說:“意外傷到的。” 這救了葉淮一命,但他沒有因此感激涕流,趁葉斌出門的時候,他找到溫北硯,與道歉無關,只想警告對方把圖釘?shù)氖聫氐谞€在肚子里。 門開著,溫北硯光著膀子站在窗前,指尖星火明暗交替,吐出的白霧浮在他消瘦的臉上,被風一吹,沒了形狀。 樓道燈開著,薄薄的一層光,足夠讓葉淮看清他背上的傷,沒到張牙舞爪的地步,但也稱得上有礙觀瞻。 葉淮不明白他這年紀,哪來這么多的傷,其中幾道看上去還是陳年舊傷。 吐煙的動作有了幾秒的遲疑,溫北硯扭頭。 那雙眼睛跟死水一樣,不狠,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波瀾,卻看得葉淮直犯怵,自此之后,葉淮對溫北硯的態(tài)度從哪哪不爽、到處找茬變成了敬而遠之。 這種瘋子,惹不起,就該躲得遠遠的。 直到有天,葉淮救了一個被霸凌的高中生,反被一幫混混堵在巷口。 寡不敵眾,絕望之余,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想起自己曾經(jīng)干的蠢事后,更加心灰意冷。 他沒指望溫北硯能伸出援助之手,等他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將被單方面毆打的事實后,忽而聽見咚的一聲,是□□與地面的碰撞聲。 葉淮抬頭,愣住。 男生純白襯衫上潑墨似的沾了幾滴血,極致的白,妖冶的紅,突兀地揉雜在一起,平時是進入冬眠期的蛇,只有在這一刻是卸下憊懶的狼,眼神里帶著不死不休的的狠戾。 ——cao,太他媽帶感了。 這天之后,葉淮成了溫北硯忠實的擁躉者。 溫北硯對葉淮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不以為意,只顧專心干著葉斌交代給自己的活。 用溫北硯自己獨一套的標準來說,聽話等于報恩,在葉家生活的那段時間,葉斌讓他做什么他都會照做。 葉斌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反反復復糾正葉淮不能把溫北硯當成不正常的人看待,但他自己早就在潛移默化里形成了和葉淮相似的認知,然后在細枝末節(jié)中將“你得成為一個正常人”的價值觀,以及“如何成為一個正常人”的途徑一一傳授給溫北硯。 在葉斌之前,溫北硯還經(jīng)歷了兩任人生導師,他的父親溫昭平,和曾經(jīng)短暫資助過他的老師曲喬生。 溫昭平來不及教他就離開了人世,而曲喬生的教育理念與葉斌異曲同工。 用約定俗成的標準去定義、約束一個人,逼他用千篇一律的行為模式生長,最后再把一個正常人硬生生塑造成能被大眾接受的“正常人”。 這就是溫北硯的成長過程,聽話地接過“恩人”親手遞過來的鐮刀,一遍遍地將自己肌骨鑿碎,然后拼湊重組,再用高質(zhì)量粘土復合。 他變得會笑,會配合似的表露自己的憤怒,也會說一些好聽、別人愛聽的體面話。 他相貌清俊,儀態(tài)氣度非凡,學識豐富,待人接物溫文爾雅。 看,多完美、有血有rou的一個人。 可只有葉淮知道,在葉斌教育下的溫北硯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不正常的人。 對別人和善,一面在心里劃出一道分界線,將禮貌和疏離拿捏得恰到好處。 另外不為人知的一面,藏著深深的自我厭棄。 以及不該有,也不可得的妄念。 作者有話說: 曲懿:?你對我什么時候禮貌過??? 葉淮:巧了,這狗也沒對我禮貌過:) 第7章 ◎她連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擠出來◎ 父債子償這道理葉淮深諳于心,被葉斌扭曲的人格,得由他這個做兒子的親自掰正。 葉淮斂了斂神,又問:“你自己估算一下,現(xiàn)在情緒能有幾分?” 大二那年,他制定出了一套專門針對溫北硯的情緒評斷標準,按照打分機制,從負五到正五,正負代表情緒的好壞。 大多數(shù)情況下,溫北硯的情緒線是沒有起伏的,穩(wěn)穩(wěn)停在零。 “負三?!睖乇背幷f。 距離上次他情緒出現(xiàn)如此大的波動還是在十多天前,雖然他臉上沒表現(xiàn)出來,但整個氣場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像個即將開屏求偶的花孔雀。 當時葉淮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他答:“正四。” 接近滿分了。 短短半個月,大喜大悲都讓他嘗過一遍。 葉淮不知道這是不是好征兆,一方面他希望溫北硯能自然地表露自己情緒,另一方面又怕他失控,失控的后果不堪設想。 仿佛看穿了對方的心思,溫北硯說:“還能控制?!?/br> 聲音里帶點悶不透氣的低沉。 葉淮松了口氣,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抓錯了重點,比起知道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似乎找到引起他情緒波動的原因更為重要,“到底這次又是因為什么?” 沒法得出確切的答案,溫北硯保持沉默,清瘦的臉上籠著一層陰影,加深五官的立體感。 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回答,葉淮投降:“算了,就當我沒問,你自己調(diào)節(jié)好就行。” 他相信他能做到,從始至終,沒有緣由。 快走到停車場,葉淮手機響了幾聲,是他女朋友發(fā)來的短信,開車門的動作頓住,腦袋一偏,用征詢意見的口吻:“要不我給你送到路口,你自己打車回去?” 溫北硯沒接話,薄薄的眼皮下的一雙眼睛平靜地注視著他。 葉淮笑瞇瞇地說:“別這么看著我,我也是沒辦法,我女朋友要我去接她,還說我要是這次再拋下她不管,跟你待在一起,明天就到律所宣揚我是基,搞基的對象還是你,我臉皮厚不要緊,但不能敗壞你的名聲是不是?” - 溫北硯最后打車回的云瀾水岸,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他的影子落在空曠的地面上,聲控燈照亮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