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與 “鮮花之主”和“林中少女”皆不同, 這位新出來的化身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出一種令人瘋狂的氣息，祂就站在這片廢墟之上，卻比地上所有的悲慘加起來都要令人感到絕望——

    祂是天災, 是邪惡，是一切無序的源頭。如果化身也有立場的話，祂絕對會是最可怕的混沌惡！

    面紗的遮掩下祂沒有五官，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了祂的注視，“幸存者”們都呆呆地抬頭看天, 他們身上的瘋狂被剝離, 原本剩余的殘念該是純粹而破裂的, 可如今，他們卻開始扭曲起來。

    黑紅的顏色從地面升騰而起, 穩(wěn)定的時空布上了蔓延開來的血絲, 薩羅手中的心臟摔落到了地上，煙塵與沙土將其掩埋。天上恐怖的影子往下方看來, 這一片的地方被刺耳的哀嚎與陰影徹底吞沒。

    整個世界都在祂的影響下晃動起來。

    夏洛蒂就站在祂的身邊，卻絲毫沒有被其所影響。她看向薩羅的位置, 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她深知對方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她也沒有要與其立即分出結(jié)果的打算……看著這已經(jīng)不穩(wěn)的空間, 她對著身邊那可怖的存在道：“回來?！?/br>
    化身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身上, 靜默了一會，祂似乎是笑了下, 祂化成了一道黑色的光，融入了夏洛蒂的身軀中。

    夏洛蒂的身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 才慢慢地將那種瀕臨變異的感覺給壓下, 她往前踏出一步，一步就回到了外面的世界里。

    周邊圍繞著的士兵被嚇了一跳，他們手中持著尖尖的長|槍，在看到突然出現(xiàn)一人時，差點就將手中的武器刺了過去。

    “住手！”有人高喊，制止了士兵進一步的進攻。

    夏洛蒂望了過去，她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從后面急急趕來?？雌淠?，像是曾經(jīng)見到過的一位官員。

    這官員正是當初有過出場的財務部長。他竟也在這一場災害中活了下來，并且，還被派來看守這里……或許，他之所以出現(xiàn)在此處，正是他因為他當初的際遇。

    “‘埃爾莎’夫人，”他擦擦臉上的汗，緊張道：“您終于出來了?！?/br>
    他目光猶疑，不敢直視這位夫人。他覺著僅僅只是有段時間沒見，這位夫人身上就多出了一種可怕的威儀，之前的她優(yōu)雅神秘，從容的姿態(tài)幾乎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心神，而現(xiàn)在……他兩股顫顫，恨不得立刻在她面前跪下。

    夏洛蒂重新化為了身穿黑裙的成熟雍容的模樣。她頭戴小巧禮帽，雙手被黑絲手套包裹，她笑了下：“你們……是在這里等我？”

    財務部長面容一肅，他正聲道：“將軍閣下讓我在這里等候您，他希望你可以在這里稍待，他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見您。”

    夏洛蒂美目一掃，她看到自己身處的地方，依稀還有過去華麗輝煌的殘跡，應當是之前王宮的腹地。她轉(zhuǎn)過身，看見后面有鏡片破碎了一地。

    她走過去，彎下腰，將其中最大的一片撿了起來。

    將軍和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柯拉和波娜帶著騎士團們則是跟在后面。將軍見到她，面上神情沉重，動作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徑直跪倒下來。

    “嗯？”夏洛蒂從若有所思中醒來，看著這動作突兀的男人，她疑惑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將軍低下頭，他沉聲道：“陛下的旨意，她希望您能夠庇護科倫諾斯?！?/br>
    “斯黛拉嗎？”夏洛蒂歪頭：“她在哪？”

    將軍沉默了一會，半晌，他悲愴道：“陛下……陛下已經(jīng)逝去了。”

    他將斯黛拉生命最后時刻的事一一道來，包括對叛逆者的討伐、對邪術者的屠殺、還有那輪詭異的不該出現(xiàn)的紅月……斯黛拉墜水前奇怪的言語他也沒有漏過。夏洛蒂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這番陳述。

    等到他說完，她才嘆了口氣，輕聲道：“洪水是自己退去的嗎？你們找到她了嗎？”

    “是的，”將軍是真的很傷心，他努力平靜道：“她的遺體現(xiàn)在就在殿里。”

    “讓我去送送她吧?！毕穆宓贈]有第一時間說庇護的事。

    將軍連忙起身，為夏洛蒂排開簇擁的士兵，在前方引路。他也察覺到了這位女士的變化，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他只是覺著，她變得……比以前更深邃了。

    斯黛拉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鮮花點綴的棺木中，她雙手合攏，置在胸前，面色蒼白而靜謐，看上去只像是陷入到了一場久久不能醒來的夢境中。周圍有不少人在看守，在見到將軍走來的時候，他們都并腿行禮，神情十分肅穆。

    夏洛蒂深深地望向她，她沒想到自己會在出來后看到這副場景。她不會幫助斯黛拉太多，但也不會任由她死在自己眼前，只能說，這中間發(fā)生了她不知道的變化。

    她如今已經(jīng)能看見一些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了，到就算是來到了此處，夏洛蒂也沒有看到斯黛拉的靈魂。這表明，若不是對方的魂魄還游蕩在另外的地方，就是有什么東西徹底湮滅或帶走了它。

    她將一朵潔白的花兒送到她身邊，移開視線，她看到有一位小男孩正跪坐在一邊哭泣。

    將軍連忙為她解釋道：“這是陛下的孩子，羅德小王子?！?/br>
    他有些話沒說，因為斯黛拉與前一任國王的關系，這個孩子并不得她的喜歡，在王宮中一直都只是一個小透明，因她的緣故，哪怕是有著繼承王位的可能，也沒多少人愿意親近他。

    “科倫諾斯將會奉您為主，”將軍將斯黛拉的旨意道出：“陛下讓我們待您如待她。我個人也希望，您能夠拯救這個瀕危的國家……”

    夏洛蒂嘆了口氣：“怎么會想到我呢？”

    將軍道：“因為……科倫諾斯需要一位神秘者的庇護?！?/br>
    “她也真不怕我在這里做些什么?！毕穆宓俚?。

    將軍回道：“她相信您不會那樣做。再說了，若是您同意了，這個國家便是按照您的意志前行，那么，不論您做出什么，都是自然且應該的?！?/br>
    “她是為了這個國家……也是為了這個孩子吧……”夏洛蒂很快就想清楚了斯黛拉的意圖，想到了消匿無蹤的薩羅，她淡淡道：“我會在這里待上一段的時間，但……最多不超過五年，我就會離開這里?！?/br>
    將軍連忙道：“感謝您的仁慈?！?/br>
    他推了推羅德小王子。對方身形瘦小，一張臉秀氣得就像個小女孩，他有些緊張，在將軍的幾番催促下，才斗膽發(fā)聲：“多謝……教母。”

    夏洛蒂挑了挑眉。

    將軍道：“這是我們對外的說辭，這樣一來，您對于這個國家的庇護，便是順理成章的了?！?/br>
    “收起你的小心思！”夏洛蒂忽然喝道。將軍被猛然呵斥，頭腦一下就嗡嗡發(fā)響起來，像是突兀被重物砸擊到了xue位，也像是被錘子直接掄了一錘。他從前知道神秘者的可怕，像是人魚王與紅月，都是能引起絕大異象的存在，但真的直面這一點，他還是不自主地恐懼起來。

    他連忙叩拜道：“請您恕罪……是我逾拒了……”

    羅德也瑟瑟發(fā)抖起來，他驚恐地望向她，眼里全是畏懼。

    夏洛蒂皺皺眉，她將不自覺散發(fā)出來的壓力收回，新生成化身的恐怖讓她收納得很是困難，一不小心，就會讓身邊人受到影響。

    她舒出口氣，將手放到羅德的頭頂。果然，對方受到了剛才的影響，看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團恐怖的陰影。

    在將它拿掉以后，羅德眼睛一翻，就這樣暈倒了過去。

    “您……”困難的境況讓原本冷漠不善言辭的將軍也不得不變成機敏者，他試探道：“不知道我現(xiàn)在該如何去做？”

    “把情況和我講一下?！毕穆宓凫o靜道。

    將軍就將混亂的局勢說與她聽。幾乎是他話語停止的瞬間，夏洛蒂在心中就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個國家即將要遭受的困難與危險?；耸當?shù)秒的時間，她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她開始下達指令，將將軍與士兵整理起來。守夜人與她的兩位小侍女走上前來，柯拉率先道：“女士，我們需要做什么？”

    夏洛蒂笑了起來：“你們和我去見一位引發(fā)了這一切的‘老朋友’?！?/br>
    “畢竟是毀約了，”夏洛蒂道：“說不定現(xiàn)在就在哪里殘喘著，就算有手段避免了代價，也不可能毫發(fā)無損?！?/br>
    作者有話說：

    明日一更。

    第68章

    違背契約的代價很大, 尤其是在有夏洛蒂作為見證的情況下。當她找到人魚王的時候，它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它對紅月的恨意簡直是傾盡五湖四海也難以洗脫，在見到夏洛蒂的時候, 它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它知道自己最后的時刻到來了。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生死也不顧了，那確實就沒什么東西能限制住它了。

    它擺了擺尾巴，側(cè)躺在一簇繁茂的海草之中，這海草如今也變異了，顏色黑紅, 邊緣更是長有鋸齒般的形狀。

    “你來了。”它不負之前的冷酷, 笑得有些溫和。

    柯拉有些憤憤, 毀滅了一座城市，帶走了許多人的性命, 如今卻做出這樣一幅模樣, 實在是讓人恨不得打爆它的頭。還不如猙獰作惡人狀呢。

    “后面的海水是你收走的？”夏洛蒂問。

    “不錯，”人魚王望向遠方的天空：“我之前想要收回海族的至寶海之淚, 是因為以為它能延緩我變異的速度，可是后來我找到它后才發(fā)現(xiàn), 它根本就不能幫到我……”

    夏洛蒂掃了一眼，她在人魚王的身上看到了許許多多的臉, 尤其是在它的尾巴上, 密密麻麻的臉堆疊在一起, 就成了它層層疊疊的鱗片。這景象，若真是讓人看見, 恐怕立時就會瘋了。

    注意到她的視線，人魚王卻沒能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它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異樣, 它繼續(xù)說道：“紅月發(fā)生變異的時候, 海洋底下的我們正在進行一場政變。”

    “我的母親, ”它聲音低低道：“也就是你們呼喚的凱蒂斯，祂原本是能夠渡過那次變化的?？傻k卻不想要自己活下去，而是想要我活下去?！?/br>
    “如果我能弱一點，那就能在祂的庇護下安然存活，”它喃喃道：“如果我能強一點，也可以像祂那樣，憑借自己活下來?？晌摇推ㄔ诙咧虚g?！?/br>
    它的目光也黯淡下去： “承受了第二多的‘紅月的恩澤’，卻沒辦法扭轉(zhuǎn)自身的變異。母親想要救我，她犧牲了自己，卻沒辦法再庇護海下的眾多生靈……也許是因為一部分人的叛亂讓她傷了心吧……她終究不是一個好的‘王’，當然，我也一樣不是……”

    夏洛蒂看見它鱗片上的人臉在呼喊著什么，它們每一位都有著陰冷的眼眸和尖尖的耳朵，與人魚王的形態(tài)差之不多。她看見人魚王漸漸地失去了呼吸，它最后顫動了一下尾巴，化為了粘稠的不詳?shù)暮谀唷?/br>
    夏洛蒂垂眸望它，看到有無數(shù)的惡靈似要狂笑而出。她揮一揮衣袖，更大更強的黑暗的力量攀附而上，很快就將這一片即將化作禁地的源頭給吞噬殆盡。鋸齒的海草長出了眼睛，它們轉(zhuǎn)了過來，討好地沖著夏洛蒂搖擺著身子。

    一邊的柯拉終于敢開口說話了，她有些頹喪道：“做出了這樣的事，卻在最后要扮作一個‘好人’，讓您來給它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她的聲音也漸漸沉默下去。但就在她們即將離開這里的時候，這眼里心里只有金幣的女孩卻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她向夏洛蒂問道：“女士，你說紅月能夠被消除嗎？”

    “也許吧。”夏洛蒂模棱兩可道。

    科倫諾斯在一片廢墟上開始重建。夏洛蒂讓外交大臣向著周邊的國家送去了重禮，讓他們心中對科倫諾斯的警戒降到最低。然后，她開始將政策施行下去，準備恢復一國的元氣。

    不得不說，斯黛拉在臨去前給這個國家留下了很好的底子。叛亂者被屠戮，無能者也被放逐，最后愿意跟隨她的，都是勤懇且忠誠的臣子，尤其是那位將軍，他日夜奔波在國土上，為了策略的施行，砍下了數(shù)百個的頭顱。

    “神秘女士”的頭銜也是這個時候開始傳播出去的。人們說在幼王的身后，有一位神秘無比、優(yōu)雅無比的智慧的女士在為他出謀劃策，在周邊國家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由劣勢的狀態(tài)挽回了元氣。

    因為只有近海的地方遭受困難，若非科倫諾斯的都城與鹽業(yè)都在那里，恐怕也不會有如此大的影響。而且后面的海水還詭異地自己退去，這也讓后續(xù)的損失沒有那么沉重。

    “神秘女士”便是夏洛蒂第三位化身的名號，她留在這里，也是為了平復生成這一化身給自己帶來的壓力。她預估自己將會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再也見不到薩羅，所以，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之上。

    薩羅之前棲息的鏡子被海水沖碎，除開墻壁擋下的幾塊之外，還有不少流落到了外界去。夏洛蒂將其中最大的一塊拾起，她能夠感應到其中的空間，與其它破碎的相比，這一塊保留了下來其中的較大部分，只是里面的亂流涌動，一時半會恐怕利用不了。

    時間，她需要的是時間。

    夏洛蒂在科倫諾斯就這樣渡過了三年的時光。在這三年里，除了偶爾打理這個國家的事務外，她還在這個地方建立起了一個超凡的集會。

    紅月的壓力讓之前死水般平靜的神秘界洶涌起來。越來越多的怪物誕出、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從中獲取到力量，盡管有更多的人是在其中死去。

    “神秘女士”利用閃金商會的力量，將這個剛剛冒出萌芽的超凡界完全掌握在手里。她擁有力量、擁有高端的資源（秘藥）、也擁有守護的能力，她開始成為神秘界中，讓人不敢直呼其名的大人物。

    而除了她以外，其他的幾家，都有著一些不可言說的背景。

    她開始與這個世界真正的最頂級有了交際。

    一日，夏洛蒂正在書房中休息（她的休息就是閱讀），已經(jīng)上位的羅德王子急匆匆的奔跑而來，將身上的披風甩開，他跑到夏洛蒂的身前，趴在桌子上，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教母，晨星教會的人給你送來禮物了！”

    夏洛蒂用手抵住他，避免他不管不顧地黏上來。小孩子就是忘性大，明明三年前還被她嚇得暈倒過去，三年后，就摸到了她的底線，變得喜愛撒嬌起來。

    “什么禮物？”她問。

    “你不是要收集那些鏡子的碎片嗎？他們送過來了五片！”羅德興致勃勃道。

    “是嗎？”夏洛蒂沉思道，這個教會看起來該是有備而來，就是不知道是為了圖謀什么，她這幾年已經(jīng)將那破碎的鏡子收羅得差不多了，之前那個混亂的空間也堪堪維持住了，就是后來的比之前的要縮小了很多倍，但也不影響她使用。

    這個新的鏡子已經(jīng)成為了足以與神器相媲美的最頂級的奇物。是的，它本身就是最初鏡之“靈”的本體，后面受到了污染，更是被往上提升了很大一截，所以盡管薩羅將它當做一次性的物品使用了，但它的位階還是沒有徹底掉下來。

    但它也從之前的活物化成了如今的奇物。它的所有權在夏洛蒂的手上，哪怕是薩羅重新回來，“鏡中人”復生，也沒有辦法再對其造成太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