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 要連這都看不出來就白活了。

    李清芳笑咪咪地說：“趕緊走吧。”

    韓承超額完成媳婦下達的任務，給自己的表演打了一百分，滿意地走了。

    觀察了一兩天，李清芳倒是覺得兒子兒媳關(guān)系確實挺好, 就演了那么一次，其它時候都挺自然, 像是恩愛的小兩口。

    她一直很擔心倆人過得不好，她想韓承寡言少語, 跟他爸一樣感情淡漠, 她覺得兒子在感情方面沒開竅。

    這次她來是準備擔任小兩口夫妻關(guān)系的調(diào)節(jié)員。

    韓振邦在她出發(fā)前說, 要是韓承對宋柚有半分不好, 他要親自給兒子做思想工作。

    剛來的時候她在家門口跟軍嫂們聊天，得到的說法是這樣的。

    “小兩口黏糊著呢！”

    “咱院里的老爺們哪個都不如韓副團對媳婦好?！?/br>
    她不太相信軍嫂的話，覺得他們也許是對夫妻關(guān)系有誤判。

    她也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打算跟倆小家伙問問情況。

    她問倆崽子：“你爸媽平時吵架嗎？”

    毛豆跟豆包同時搖頭，說：“不吵?！?/br>
    “你爸平時說話多嗎？”李清芳問。

    “不多，也不少?！泵瓜肓讼胝f。

    “爸爸平時親過mama嗎？”

    豆包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親過?！?/br>
    果然，倆人就是合伙演戲忽悠她。小孩子不會撒謊，他們說得才是實情。

    “那他們倆會動手嗎？”李清芳又問。

    “動手是什么？”毛豆反問。

    李清芳說：“就是打架?！?/br>
    毛豆說：“他們倆不打架。”

    他想了想說：“就是爸爸會捏mama的臉?！?/br>
    李清芳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大問題：“就你媽那皮膚嫩的跟豆腐似的，你爸手勁那么大，還不被捏得禿嚕皮！”

    毛豆說：“我爸每次捏我媽臉，我媽都臉紅?！?/br>
    李清芳對兒子非常不滿，她說：“你爸下手重，手上又都是老繭，肯定得給捏紅了?！?/br>
    她知道自己兒子絕對不會打女人，但捏宋柚也不行！

    韓承在訓練場，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大噴嚏。

    吃完飯的時候，李清芳輕輕嗓子，鄭重其事地問：“韓承，你是不是經(jīng)常捏宋柚的臉？”

    她必須制止兒子的粗魯舉動。

    宋柚的臉白凈光滑，看著是很好捏，但也不能總捏她吧。

    正在埋頭扒拉飯的韓承覺得莫名其妙，捏宋柚臉咋了，他媽怎么好像在質(zhì)問他！

    他想了想，好像確實經(jīng)常捏宋柚的臉，媳婦的臉手感很好，他總是不自覺地去捏。

    毛豆舉起小手：“是我告訴奶奶的。”

    韓承曲指彈了下毛豆腦殼，說：“就你事兒多，我捏我媳婦臉怎么了！”

    你有媳婦你媳婦臉光滑你也可以捏啊！

    宋柚一直在笑，她朝韓承看去，對方也在看她，神情中帶了幾分無奈。

    李清芳看著小兩口對視的模樣，關(guān)系確實不錯。覺得她好像是多事兒了，倆人應該是你情我愿。

    她理解錯了。

    不過她還是說：“韓承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跟小學生似的。”

    韓承：“……”好吧，誰叫李清芳是他媽呢！

    李清芳覺得韓承跟他爸是一類人，工作大于一切，刻板無趣，但現(xiàn)在她覺得會捏宋柚臉頰的兒子可能跟他爸不太一樣。

    反正她完全想象不出來韓振邦捏她臉的樣子，那畫面簡直無法直視。太怪異了。

    就這樣吧，小兩口的事兒她不管了。

    這天下午到兩點多鐘，李清芳說要去找黃師長媳婦。

    “我來之前給她打過電話，她說兩天后回來，我估摸著她已經(jīng)到家了?！崩钋宸颊f。

    宋柚笑道：“媽，你不知道她家在哪兒，我跟黃師長媳婦也熟，我?guī)氵^去，看看她在不在家，要是她在家我馬上就回來，你們好好聊。”

    倆人三四分鐘后就到了黃師長家。

    黃師長家住的是帶院子的獨棟樓房，到門口，剛好看到黃師長的勤務兵，這個勤務兵真是有眼色極了，李清芳并未穿軍裝，但他可能在院里見過她，知道她的身份，還喊了聲首長并敬了個禮。

    李清芳便問：“張醫(yī)生回來了嗎？”

    還未等勤務兵開口，張秀蘭就匆匆迎了出來，笑容滿面地說：“我午飯前才回來，這不正想著去找你，你倒是先來了，快進來啊?！?/br>
    李清芳是個注重禮數(shù)的人，倆人又是多年好友，她給張秀蘭還拿了從京城帶來的果脯跟烤鴨等食品。

    看倆人親親熱熱地說話，宋柚打了聲招呼就回自己家。

    一個多小時候，李清芳回來，宋柚看出她不太高興。

    李清芳無論什么時候，都能保持優(yōu)雅得體，她能很好地做表情管理，但宋柚能看出來。

    宋柚馬上給李清芳泡了一杯噴香四溢的茉莉花茶，然后握住李清芳的手，問：“媽，你怎么不高興？”

    李清芳回握住宋柚的手，倆人在沙發(fā)上坐下，并未遮掩，她聲音里帶了愧疚：“我一直想讓韓承轉(zhuǎn)業(yè)?！?/br>
    宋柚輕聲說：“我知道?！?/br>
    李清芳聲音更低：“我以前還跟黃師長說過不要給韓承升職?！?/br>
    宋柚：？？？

    一般當媽的都去拼命活動給兒子升職，哪有讓人壓著不讓兒子升職。

    真是古往今來拖兒子后腿第一人。

    要是按原書中世界，就沒正常人嗎？

    李清芳生怕兒媳婦責怪她，忙說：“我就是腦子一熱才說的，以后也不準備再說這話，你別生氣?！?/br>
    看李清芳的神情說不出的失落，宋柚溫柔地攬住她的肩膀，說：“媽，我不怪你?！?/br>
    “韓承很優(yōu)秀，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尖刀連是華東軍區(qū)的王牌連，不僅有各種榮譽，大領.導都接見過他。別說韓承正規(guī)軍校畢業(yè)，就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兵，都有二十八、九當上團職干部的，韓承是副團長，升職不快。”

    宋柚知道上一世韓承是軍長，所以李清芳并未影響到他，她柔聲哄著很難過低沉的李清芳：“媽，韓承現(xiàn)在工作挺順利的，你不用擔心他?！?/br>
    “我特別擔心韓承，我想著我跟你爸在部隊就行，我們做危險的工作，我們講奉獻，講情懷，你們就做安全的工作，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就行，我對你們的工作沒有期待沒有要求。你們還要在我們身邊，這樣最好?！?/br>
    她紅著眼眶，眼睛里盡是紅血絲，似乎隨時都能哭出來。

    宋柚覺得韓森犧牲這件事對李清芳影響太大，她一直未從喪子之痛中解脫出來。

    韓振邦一定也很難過，不過他平時都披著堅硬的鎧甲外殼，竭力回避這件事。

    要是她在李清芳身邊，她肯定能讓婆婆開心，可是李清芳周圍沒有能體察她情緒的人。宋柚二嫂是公安，負責治安管理，是個女漢子，還是糙女漢子，比搞科研的二哥韓林都爺們，可以說，李清芳無法從周人親人那兒舒緩情緒。

    宋柚笑笑：“媽你別緊張，韓承他肯定會好好的，不會有危險?！?/br>
    這話安撫不了李清芳，她說：“當兵哪有不危險的，要真一點危險都沒有我能這么擔心？”

    宋柚絞盡腦汁想怎么安撫對方，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是重生回來的，韓承會長命百歲吧。

    她看著李清芳，五官很標致，年輕時是個美人，因為韓森的事情過于焦慮，這些年顯老很多。

    她開始玄乎起來：“媽你既然你那么信夢，韓承萬一有危險，你也會做夢夢見，這樣不就能預先做準備了嘛！”

    李清芳突然眼前一亮：“是啊！你大哥的事兒我就夢見了，就是你爸不插手，可真氣死我了。說不定我真能做夢預知呢?！?/br>
    宋柚肯定地說：“所以你就放寬心，保證好好睡眠才最重要，深呼吸，放松。”

    李清芳：“……”宋柚這個思路很特別，她不信，但她愿意順著宋柚的思路往好的方面想。

    她覺得她確實應該放下焦慮。

    宋柚一直很溫柔，很熨帖，是個愿意開解人的貼心小棉襖。

    李清芳問道：“這事兒你會告訴韓承吧?！毙煽诟星楹玫脑?，宋柚不可避免地要把這事兒跟韓承說。

    宋柚說：“媽，韓承可是你兒子，他應該知道這件事，再說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也不是不能說的事兒。”

    李清芳想了想說：“我不想讓他知道?！?/br>
    宋柚善解人意地說：“你不讓我告訴韓承，我肯定不會跟他說。但你以后不要跟韓承的領導提這事兒了，讓他知道會影響他的工作，也會影響他的心態(tài)，最好還是讓他沒有壓力的工作?！?/br>
    宋柚并不太擔心韓承，她倒是比較心疼李清芳。

    李清芳情緒明顯好轉(zhuǎn)，很鄭重地說：“好，那我以后不再說了，既然韓承會一直留在部隊，我也不想影響他的心態(tài)?！?/br>
    宋柚覺得婆婆腦子很清楚，保證說：“那我就不跟韓承說?！?/br>
    話說到這份上，宋柚想這事兒就這樣翻篇了，但她很心疼李清芳。

    就是那種突然發(fā)現(xiàn)父母老了的感覺，小時候父母能滿足兒女的要求，能為兒女遮風擋雨，可突然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他們有了白頭發(fā)，脊背不再挺直，不再強大。

    他們反而成了需要呵護跟照顧的人。

    她說：“媽，你多在我家呆幾天吧，我們這兒農(nóng)村也挺好玩的，你在我們這兒多散散心，我做好吃的給你?！?/br>
    李清芳痛快答應：“那行，我愛吃你做的飯?！?/br>
    晚上倆娃睡后，韓承看宋柚不如平時話多，就問怎么了。

    宋柚說：“我覺得咱媽老了?！?/br>
    韓承根本不把這當回事：“我還當什么事兒呢，誰都會老?！?/br>
    他想了想說：“你跟媽之前是不是有事沒跟我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