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金魚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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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三下四地求過那么多人,親近的,生疏的,那么多人,沒有一個愿意施予她這樣的援手。不然她也不至于去借高利貸。 可突然間,一個曾經(jīng)被她排斥過的人卻給了她這么大的善意。 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承接,或者說該不該承接,這背后是不是又有什么不懷好意?比起感動,她更多的是害怕。 章子仿佛看出她的顧慮,繼續(xù)說:“其實我是知道你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爸爸住院了,對嗎?” “……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陪阿樹來醫(yī)院檢查,不小心看到你了。”章子擔(dān)憂道,“如果你不還錢,高利貸那幫孫子肯定還會找上來的。他們說不定還會找到醫(yī)院。到時候把你爸病房砸了也很難說?!?/br> “……” 提及黎朔這個死xue,黎青夢收緊手心,知道章子說得完全沒錯。 長久的沉默后,她一字一頓:“我給你寫欠款條。我還有一筆畫款馬上到賬,那錢到賬了我可以立刻還你?!?/br> “成。” 黎青夢燙手地將卡緩慢地收進(jìn)口袋,低下頭。 “第一次見面的事,對不起?!?/br> 聽到她的道歉,這下?lián)Q章子無措地拿過杯子喝水,不知所措道:“哎喲,沒事,我早沒放心上了?!?/br> 黎青夢擺出握手的姿勢:“重新認(rèn)識一下,我姓黎,叫黎青夢?!?/br> 章子的手縮回大腿上使勁搓了搓,把汗搓掉,這才輕輕握上去。 * 黎青夢拿著卡離開早餐店后,過了一會兒,門口風(fēng)鈴響動,康盂樹插著兜走進(jìn)來,拉開椅子坐到章子對面。 “她收下了吧。” 看章子笑得那么惡心,康盂樹已經(jīng)篤定。 “給,這是她剛寫的欠款。”章子把紙條遞給康盂樹,“應(yīng)該你收著的?!?/br> 康盂樹沒接:“你拿著一樣?!?/br> “這怎么能一樣?畢竟是你的錢!” 就在昨晚,兩人從醫(yī)院出來后,康盂樹摸著后腦勺的紗布,狀似隨意地提起:“你不是說要幫她嗎,我覺得你再把人約出來吧。好好跟她說一說?!?/br> 章子愁眉苦臉:“算了吧……” “怎么了?” 章子無奈:“之前和她說的時候賊沖動,忘了卡里壓根就剩三位數(shù),草?!?/br> “……” 兩個男人沉默地開了一路車,先到騎樓老街,章子正要揮手拜拜,康盂樹說著等一下,開門進(jìn)了院子上樓。 過了五分鐘,康盂樹走下來,劈頭扔了張卡給他。 “……這是?” “密碼050220。里面有六位數(shù)?!?/br> 章子瞠目結(jié)舌:“什么意思?” “我借你的,你去借給她?!彼D了頓,“不要說這筆錢從我這兒借的,不然她肯定不收?!?/br> 章子臉上出現(xiàn)狐疑:“阿樹,你攢這筆錢不容易吧?你確定要借給我?” “這筆錢現(xiàn)在還派不上用場,放著也是放著?!?/br> “那這一次,你圖什么?” 章子端詳著康盂樹,突然問出了一個無比犀利的問題。 康盂樹踢著路邊的石子,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煙,才發(fā)現(xiàn)這短短一個晚上,一包煙已經(jīng)抽光。 他避過章子的視線,望著二樓房間晃動的白紗窗,笑著說。 “能圖什么,當(dāng)然圖兄弟的愛情順順利利了?!?/br> * 黎青夢在atm機里插卡看到里面的數(shù)字之后,止不住地驚訝。 這筆錢在從前,她從來不會認(rèn)為這很多。 但經(jīng)過這些天生活的鞭笞,再加上南苔的物價和工資,她漸漸明白,能攢下這個數(shù)字的錢……非常之不容易。 而對方居然愿意把這么辛苦攢下來的錢輕易借她。 黎青夢握著吐出來的銀行卡百感交集,當(dāng)晚主動給章子發(fā)了一條微信,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個字,謝謝。 章子回了個呲牙的表情,隔了小半天,又發(fā)了一條微信。 “你知道南苔有個啤酒節(jié)嗎?很好玩的,如果沒聽說過我可以帶你去!” 她現(xiàn)在哪有玩的心思,對這個啤酒節(jié)根本不感興趣。 但是她知道章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答應(yīng),可能會讓他遐想。如果不答應(yīng),就是過河拆橋,半點人情都不會做。不然人家憑什么把錢借她呢?都是有所圖的。確認(rèn)了這一點,她反而放下心。 權(quán)衡之下,黎青夢還是回了兩個字:哪天? 章子發(fā)來了準(zhǔn)確的時間地點,是周六的晚上。黎青夢一看這個時間,恰好和教畫的時間沖突,剛松了口氣準(zhǔn)備回絕,就收到了康嘉年的消息。 ——“jiejie,周六的畫畫能不能改天呀?周六晚上我們大家約好了去啤酒節(jié)!” 這下子,唯一可以用來拒絕的正當(dāng)理由也沒了。 黎青夢最后無奈地回復(fù)章子,說可以去。 他發(fā)了個小狗轉(zhuǎn)圈的表情,說要來接她,被黎青夢謝絕。她雖然答應(yīng)和他去,但在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上,非常明確地表達(dá)自己只是把他當(dāng)朋友看待,不想給他錯覺。 周六這天晚上,她完全沒收拾,洗了個澡就出了門。 結(jié)果去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大家都拾掇得挺有模有樣。不說審美好壞,能看出都精心打扮了自己。 相比之下,她就顯得過于隨意,為了遮擋蔓延的濕疹把自己包得很嚴(yán)實,臉上只抹了番茄色的口紅讓氣色看起來沒那么差。 啤酒節(jié)比想象中還熱鬧,開在小縣城的十字形廣場中心,圍繞著一座古舊的噴泉,縱向的左右兩條街道布滿了販賣雜貨的攤位,橫向支開的是一家家啤酒攤,攤兩邊圍滿了小城的青年男女,互相碰杯聊天。 黎青夢站在角落的雕塑旁,低頭給章子發(fā)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里?” 她抬起頭,迎面看到了熟人——康嘉年。 康嘉年也看到了她,興高采烈地?fù)]手示意。 黎青夢心頭一跳,定睛巡視一圈他身側(cè),在確認(rèn)沒有康盂樹的身影之后,才跟著揮手回應(yīng)他。 康嘉年走在一群人的最后面,見狀直接跑到她跟前,眉飛色舞道:“jiejie你居然也來了!一個人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他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同學(xué)們,這幫人還在往前在,根本沒發(fā)現(xiàn)康嘉年已經(jīng)掉隊了。 黎青夢笑著搖頭:“不和你們年輕人混了。” “什么呀,你也很年輕啊?!?/br> 這時黎青夢的手機震動,章子叫著她名字的聲音也不遠(yuǎn)不近地傳來。 黎青夢指了指那個擠過來的人影:“真不用,我朋友來了?!?/br> “章子哥——?” 康嘉年詫異地看著來人。 “喲嘉年,你也來啦!” 章子春風(fēng)滿面地拍了拍康嘉年的肩頭,又即刻轉(zhuǎn)向黎青夢,從手中的一筐啤酒中抽出一瓶遞給她。 “我剛?cè)ベI酒耽擱了,你沒多等吧?” 黎青夢接過他的啤酒,搖頭說沒有,又很客氣地說了句謝謝。 康嘉年的眼神詭異地在兩人中間轉(zhuǎn)悠,欲言又止,最后說:“行,那你們好好玩。” 走前章子也塞了兩瓶啤酒給康嘉年,一邊問:“你哥呢,來不來?” “肯定不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討厭最后那趴。” 康嘉年連聲道謝地接過啤酒,和他們道別,回過神在人群里費勁地搜尋他的同伴,他們已經(jīng)扔下他擠進(jìn)了人群。 黎青夢接著康嘉年的話問:“最后那趴怎么了?” “就是大型蹦野迪現(xiàn)場啦?!?/br> “——什么?” 黎青夢的臉上浮現(xiàn)出相當(dāng)微妙的神色。 在街頭,蹦迪? 章子小心翼翼地說:“而且還會互噴啤酒。你放心,到時候我會保護你的!誰噴你我十倍噴回去。我在水族館工作的,噴水是我強項。” “……你在水族館里噴水?” 南苔水族館缺乏到還需要工作人員扮演海洋動物嗎? 她腦子里冒出這個可怕的想法。 “沒有啊哈哈哈,我說快了,就是我經(jīng)常要閉館后清園嘛。所以老拿水管噴來噴去的。”他暗示說,“你要是感興趣,我下次帶你去水族館看看。” 黎青夢尬笑兩聲,沒接茬,打算最后的時候提前走人,免得被啤酒噴到。 只是最后這一趴來得猝不及防,兩個人還在有一搭沒一搭逛攤位,廣場的噴泉忽然涌出水流。 這似乎是一個眾所周知的訊號,所有還在攤位邊流連的男男女女?dāng)D向噴泉中央,兩邊擺放的巨型音響里傳出迪斯科的動感音浪,眾人化作音浪里的一朵朵浪花,在噴泉下和流水一起涌動。 時節(jié)已到五月天,夜晚仍有些微寒意,但今晚能感受到的只剩下燥熱。遠(yuǎn)處的山頭有過早的微弱蟬鳴,原先還能隱隱聽到一些,被聲浪一蓋,就成為了最不起眼的和音。 黎青夢覺得自己就好像是那只被蓋住的蟬,眼前很歡鬧,她卻覺得索然。尤其是酒精的作用開始上頭,她覺得很困。 她拉了拉章子的袖子,用手勢示意自己要走。 章子面露遺憾,不過還是點點頭,大聲說:“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