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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后在線閱讀 - 太后 第64節(jié)

太后 第64節(jié)

    “不是,我覺得……很有成就感。”她微笑著說,“可惜臉上還是不長rou?!?/br>
    她說著,撤開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看著鄭玉衡被捏的有點可憐的神情。

    其實他并沒有胖,雖然在慈寧宮養(yǎng)得很好,但這只是正常的身體發(fā)育,十九歲長高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董靈鷲也意識到了,她思緒放空,有點兒漫無目的地想著,也不知道小鄭太醫(yī)除了身體,別的地方還長不長?

    但實在夠了,不要再長了。要不是小太醫(yī)真的非常聽話,她已經(jīng)覺得有些不好應(yīng)付了。

    她思緒走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他的手背。鄭玉衡被摸得有點躁,蹭過來,低頭親了親她的脖頸,伸手捉住榻上的一縷發(fā)尾,在指間反復(fù)繞動,好似在平息自己心中的焰火。

    他竭力表現(xiàn)得克制,蜻蜓點水一樣用唇啄了過去,從額頭到鼻梁,在虔誠地貼上她的唇,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心如擂鼓地放肆。

    董靈鷲沒阻止,在他要伸出舌尖的檔口,忽然低聲含糊地問:“家里怎么樣了?”

    鄭玉衡渾身僵硬地一頓,他的心跳快要蹦出喉嚨,乍然被這么問,腦子有幾息轉(zhuǎn)不過彎兒來,停了停才答:“都妥善處理好了。父親傷得不重,只是動氣,我為他開了平心靜氣的方子?!?/br>
    董靈鷲說:“審問商愷的時期定在臘月初三,此事不要忘記。征討北疆的事情我壓到年后了,要算好出征所費的軍餉輜重,一切可估算的出兵費用,再加上年末各部的賬目、上報的虧空,戶部起碼要忙到年后。至于他們內(nèi)部虛帳的事……”

    鄭玉衡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董靈鷲勾住他的脖頸,伸手把他發(fā)上最后一根簪子拔出,隨意地扔到旁邊,簪子從床帳末尾滾落下去,滴溜溜地滾了一路,響起叮地一聲,停了。

    他也終于唇瓣泛紅地停了,上面有一道齒痕,他聲音低了低:“您又咬我?!?/br>
    董靈鷲先是撫摸了一下那道齒痕,道歉說:“怎么又咬你了,我總是這么過分嗎?”

    鄭玉衡:“不過分……一點兒都不過分。”

    他雙眸如星,眼里明明寫著“可以多咬我?guī)状巍?,還偏要停下來訴苦,可見已經(jīng)把爭寵這方面的本事磨練得爐火純青了。

    董靈鷲見他依依不舍地盯著自己,纏上來討親親,抬指彈了彈他的額頭,輕聲道:“話都不想聽,養(yǎng)得你這么沒規(guī)矩?!?/br>
    鄭玉衡理直氣壯地辯解:“娘娘理政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夜深人靜,就該休息,要是像這樣睡不著,就該快活快活,臣侍奉完了您,娘娘自然就困了。”

    董靈鷲竟然一時無語凝噎,覺得他說得還有那么一點兒不正經(jīng)的道理,無奈道:“我怎么拿你這么沒辦法。你還是熟讀四書五經(jīng)的文人秀士、差一點就當(dāng)了狀元。天底下還有這樣的讀書人?”

    鄭玉衡道:“天底下比臣更會趨炎附勢、討好娘娘的讀書人,肯定有很多?!?/br>
    董靈鷲笑了:“人家那是在朝堂上,靠奏章上表討好哀家。”

    鄭玉衡悶頭不語,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領(lǐng)上,輕輕蹭著她的手指,聲音有些難捱:“那樣我也能……”

    董靈鷲道:“那正事就不聽了?”

    鄭玉衡頓了一下,在心里非常糾結(jié)地自我建設(shè)了一會兒,然后一邊給她按摩持筆的手指,一邊乖順道:“聽?!?/br>
    董靈鷲故意為難他的,這時反而玩笑道:“哎呀,可是這個時候,哀家已經(jīng)忘了將才要說什么了。明日講給你聽,今天就……”

    她挑開對方身上微松的衣帶。

    “就跟小鄭大人快活快活吧?!?/br>
    ……

    小鄭大人真的很努力,在很多事上。

    他愿意把自己包裝得溫順可憐、單純無辜,任由她的動作和言語指揮,博取她的憐愛。但偶爾也會因為一些事關(guān)“尊嚴(yán)”的戰(zhàn)爭,得寸進尺,讓董靈鷲捏著他的耳垂,懶洋洋地罵他小混賬。

    這句話可跟罵孟誠的時候完全不同。她的聲音格外溫柔,如一道流淌的溫泉,緩慢地蠶食、收緊,能夠?qū)⑷说男幕甓蓟\在其中,仿佛要與她融為一體。

    得益于鄭玉衡的努力學(xué)習(xí),進步飛快。董靈鷲久違地在這種事上品嘗到濃郁的甘甜味道,她遲起了一刻,沐浴梳妝時,朝李瑞雪要了一碗苦丁茶。

    瑞雪稍感意外,因為太后娘娘的口味并不常變,但苦丁茶保養(yǎng)身體、清熱解毒,她便立即準(zhǔn)備,遞上之時才問:“娘娘日后的茶……”

    “喝幾天這個吧。”董靈鷲抿了一口,忽然思緒萬千地感慨道,“到這個歲數(shù),不得已,得養(yǎng)身體啊。”

    她不詳說,瑞雪也想不到讓太后娘娘改觀的事情居然是越來越難纏的小鄭大人,她迷惑不解,又不好問,侍奉她梳妝更衣后,低首回道:“溫侍郎已經(jīng)在等候您了。”

    昨夜鄭玉衡回來之前,董靈鷲派人去溫府傳話,讓溫皓蘭今日一早,入大內(nèi)覲見。

    “嗯?!倍`鷲起身道,“一會兒他寫完了脈案回來,可以直接去偏殿屏后旁聽,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要在溫侍郎的手底下做事了,這可是他的頂頭上司?!?/br>
    就是不提姓名,瑞雪也知道這話是說給小鄭大人的,頷首應(yīng)下。

    片刻后,慈寧宮西偏殿。

    殿內(nèi)陳設(shè)著書案、座椅,燒得暖烘烘的。龍鳳呈祥的香爐里飄出絲縷檀香,繚繞不絕。

    溫侍郎坐在椅子上,周遭是靜候吩咐的內(nèi)侍、宮人。他衣冠整潔,但眼下一片烏青,神態(tài)疲憊煎熬,手腳發(fā)僵,如坐針氈。

    衣袍袍角摩擦殿內(nèi)地面的聲音響起。溫皓蘭警醒地感知到,抬首望去,立即起身行禮:“臣戶部侍郎溫皓蘭,請?zhí)竽锬锢ぐ?。?/br>
    董靈鷲抬了下手,輕輕向下一壓,示意他免禮坐下,而后將案上的折子順著記憶里的順序抽出來幾本,疊在掌中:“看你這模樣,有陣子沒睡好過了吧?”

    一提起這事,溫皓蘭額角微汗:“臣愧對陛下和太后娘娘,臣實在有罪,幼弟紈绔懶散,可又確實沒有貪污作假的本性和膽量,臣的身家極清白!”

    董靈鷲隨意道:“證據(jù)這東西,向來都是證明罪狀的,空口說不來清白。要是更據(jù)實的罪狀沒有出現(xiàn)、沒有清楚,就算你們家窮得連補丁都打不起了,也未必讓眾人相信?!?/br>
    溫侍郎長長嘆氣,想起數(shù)月前李酌李老先生的案子,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都不敢再為他人胡亂做保。

    董靈鷲摸著奏章的封面,從上到下,熟記于心,連上面的名字都不必掃一眼,淡淡道:“這幾本都是督促刑部審理的折子,哀家留中壓了兩日,其中一位大理寺官員再度上書,說六科同氣連枝,你們這些人,要不就是師生、要么就是同窗,別人看你溫家的面子,會放過你的幼弟,把罪責(zé)全推卸在那些小吏玩忽職守、胡亂做賬上?!?/br>
    溫皓蘭冷汗津津,當(dāng)即起身,躬身垂首:“如此貪腐虛報之案!若真為我等所做,請?zhí)笥弥匦蹋瑲⒌萌祟^滾滾不為過!絕非師生、同窗這等關(guān)系可以埋下來的,請?zhí)笫ヨb?!?/br>
    董靈鷲點頭,說:“他們也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上這道折子,就是為了治你的?!?/br>
    溫侍郎這下連站都站不住了,撩袍跪下,俯首貼地。

    董靈鷲讓瑞雪去扶他起來,喝了口茶,喉嚨潤澤,語氣也一緩:“朝野上的黨爭,你們一派一派,按著親戚、師生、籍貫,分別結(jié)黨,互爭利益,哀家不是不知道……可嘆你這個人還堪用,哀家也不想錯殺?!?/br>
    她的重心不是在這個“殺”字上,而是在這個“錯”字上。她的心絕對談不上軟,在許多關(guān)乎朝政的大事上,刑訊逼問、抄家株連,都眼也不眨,狠辣非常。

    董靈鷲只是不喜歡“錯”。

    溫皓蘭雙肩微顫,低聲道:“太后娘娘慈恩浩蕩,臣代幼弟謝過娘娘?!?/br>
    “你那個弟弟……”董靈鷲本想說溫衙內(nèi)心胸狹隘,弄來這些錯賬為難人,反惹禍端,但話到一半,看見屏風(fēng)后淺淺的影子,她會心一笑,又懶得當(dāng)他面替自家這位小朋友申冤了,只是評價,“該好好教養(yǎng)?!?/br>
    溫皓蘭道:“臣謹記在心?!?/br>
    董靈鷲將手中奏折放下,吩咐道:“從今日回去,哀家會撤走麒麟衛(wèi)在刑部的防衛(wèi),而你,溫侍郎,你也不許再奔走求告,收拾好儀容,給我沉住氣?!?/br>
    “娘娘……”他驚詫地脫口而出。

    “只要你不急,”董靈鷲繼續(xù)說下去,“急得就是別人了?!?/br>
    溫皓蘭這才按住話語,凝眉思索片刻,忽然明悟,道:“臣叩謝皇太后陛下垂訓(xùn)教誨?!?/br>
    他起身告退時,隱隱發(fā)現(xiàn)一旁的屏風(fēng)微微一動,溫皓蘭腳步稍頓,旋即見一只雪白御貓?zhí)吓_階,冬日里毛絨豐沛,軟似雪團,一雙鴛鴦眼矜傲慵懶地睇了過來

    原來是照夜太子。

    溫皓蘭心中一定,與此同時,突然又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被它監(jiān)督了很久。

    作者有話說:

    不喜歡當(dāng)面示好的太后娘娘是否有什么偶像包袱?(捧臉)

    臥槽,點錯了,想點存稿……怎么發(fā)了!

    第70章

    惠寧二年臘月初三, 內(nèi)獄。

    三司協(xié)助,共審御前掌印太監(jiān)商愷借權(quán)侵田案, 由許祥主審。

    大牢的門打開, 昔日錦服華衣的后省宦官之首,一身破敗囚服,手腳皆纏著沉重的鎖鏈,被獄中兵卒押送過來, 摁跪在堂中。

    內(nèi)獄的刑室昏暗、陰晦, 但三司在側(cè), 不便在易于動刑的地方, 所以在他被帶到明亮干凈的堂中。

    各方派來的官員分坐兩側(cè), 冷眼看著這位曾經(jīng)居高臨下的宦官。反而是主審許祥靜立在他面前,神態(tài)無波。

    商愷抬起眼,冷望著四面八方。

    許秉筆沒有對他用刑, 這是皇帝陛下親授之意。從外表上也可以看得出,他身上沒有任何鞭痕與血跡。

    商愷的目光從許祥身上掠過, 看了看近處的御史臺、刑部,再看到大理寺,然后向最末端持扇靜坐的女官身后望去。

    杜月婉奉懿旨旁聽, 右側(cè)是侍書女史,身后則是十分低調(diào)、作內(nèi)侍打扮的鄭玉衡。

    商愷環(huán)顧一周, 竟然還扯開嘴角笑了。

    三司官員皆攢起眉, 對此人怒目而視。許秉筆倒是很平靜,令人將商愷所犯之罪誦讀出來。

    他還沒開口問,刑部就已經(jīng)有一位中年官員冷哼一聲, 聲音不大不小, 但恰好能讓整個堂中的人都清楚聽見。

    “讓宦官審宦官?陛下這是不相信刑部, 不相信咱們有司衙門了,他們這些閹過沒根兒的奴婢,除了聚攏成群,互相犬吠,就是彼此相護?!?/br>
    許祥看都沒看他,開口問:“商大伴。陛下還未革除你的職務(wù),所以我仍這么稱呼你。方才紙上所言,俱都屬實否?”

    商愷瞅著他的臉,笑了:“聽見他的話了嗎?許祥,陛下讓你來審我,在他們眼里,就是一條狗去審另一條狗,咱倆是不算個人的?!?/br>
    許祥沉默不語。

    “這些證據(jù),要埋下來不提,也是做得到的——你們鬧到如今這個地步,這么聲勢浩大的,就是想要弄死我而已,是有人覺得我這個閹人禍亂朝、礙著人的眼睛了……許秉筆,別看你此時站在這里,皇太后也不過把你當(dāng)一條狗,只是她還沒有舍棄你而已。”

    商愷說了這許多,沒有絲毫要認罪的意思。到這里時,許祥還未有什么變化,周圍已有一個御史臺的御史豁然起身,忍無可忍,指著商愷罵道:“如今你不再是掌印太監(jiān),而是階下囚!陛下身邊出了這樣的蛀蟲,我等為臣,注定要為今上清理!”

    “你們是臣,想要君臣相宜,流芳萬古,可你們什么時候把圣上視作過君父?”商愷問。

    他早已受腐刑多年,接受了這身體上的殘缺。到了這一關(guān),神情居然跟當(dāng)初冷嘲熱諷、裝腔作勢的模樣大不相同。商愷盯著那個出聲的御史,嗓音在悲怒之下,掃去了一貫的和緩,而是狠狠地、寸步不讓地質(zhì)問他們。

    “皇帝圣上登基不過一年多,你們這些人口口聲聲身為臣子,一字一句地說著為天下著想,講得冠冕堂皇,可當(dāng)今陛下呢?你們——”他抬起手指向眾人,鎖鏈跟著劇烈地顫動,“你們的老師、你們的長輩,那些上了年紀(jì)就倚老賣老的朝臣,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不給陛下的面子!去擔(dān)憂外頭的螻蟻有沒有冷著餓著,可這世上最不該受苦的人就坐在御座上,就在你們的面前?!?/br>
    許祥垂眸看著他,說:“商大伴,這是審問,沒有問的話,你不能說?!?/br>
    “我不能說。哈哈……”他笑了,“許秉筆,你這個人就是還沒吃夠苦,還沒認清楚現(xiàn)實,張開眼看看這些朝野重臣吧,他們跟陛下爭辯,不是為了天下公義,是為了壓制皇權(quán)、壓制天子!是為了他們自己!你我都有主人,只有我們才是真正效忠于陛下、效忠于皇太后的,只有我們才為了主子好——試問在座的哪一個朝臣、哪一位大人,沒有給過天家的臉色看,沒給他們找過麻煩!”

    情勢已經(jīng)有些不可控。御史臺的兩位年輕御史相繼起身,對著話憤怒至極,幾乎要上前,然后又被周遭眾人拉住,有人高聲督促:“許祥,為什么對他不動刑?你真像是這個罪奴說的那樣,跟他同流合污、狼狽為jian嗎?!”

    這話要是換后省的任何一個內(nèi)侍聽,都絕對會嗤之以鼻。在深宮大內(nèi)里,許秉筆和商大伴可以稱得上是見面都冷若冰霜的兩派。但在朝臣百官的眼里,閹宦永遠都和閹宦是一伙的,完全無法融入到真正的“官員”身份當(dāng)中。

    許祥先是跟三司衙門的諸位道:“陛下圣諭,若非他、或是太后下旨,任何人不得動刑逼供,屈打成招?!?/br>
    “這是不是冤屈了他!你心中沒有分量么?!”

    “許祥,陛下為什么把他弄到你這兒來,而不是讓我們這些衙門審理?你是不是……”

    就在質(zhì)疑之聲不絕于耳時,始終不發(fā)一言的杜月婉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她是頂級女官,身佩慈寧宮待詔之責(zé),又常常為董靈鷲起草文書、擬寫詔令。當(dāng)杜月婉一動不動的紗扇輕輕搖晃起來,這些人才猛然想起正處在太后的眼皮底下,俱都咬牙忍耐,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