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宣傳視頻的事沒跟我商量？”理事突然扔出一個問句。

    這聽起來像是某種責(zé)備，曦仁感到心口有些發(fā)堵。

    “考慮到您在出差…  …隔著時差不想打擾您。”曦仁字斟句酌說道，“以及…  …  我覺得這樣的瑣事小事，不應(yīng)該勞煩您。我自己可以搞定?！?/br>
    雖然理事是主要股東，但是像宣傳這樣的事，裴曦仁自負(fù)還算了解社交媒體的偏好。

    “為什么要親自上鏡？”又是一個責(zé)備味道很重的問句。

    “…  …因?yàn)槟菚r時間很趕，來不及找代言了?！标厝收f的是實(shí)話。

    SOLARIUM開業(yè)進(jìn)度有些趕是事實(shí)，留給輿論造勢的時間很短，目前的宣傳策劃案幾乎都是裴社長一人所為。

    理事沒說話，又抽了一口煙。

    曦仁張開嘴，又合上了，然后又張開了：“如您所見，宣傳效果還不錯不是嗎？”

    這是謙虛的說法。事實(shí)上，宣傳效果相當(dāng)好，到達(dá)刷屏全網(wǎng)的效果了。

    “視頻我看了…  …  你為什么要諷刺你的市場和受眾呢？爭議過強(qiáng)的熱度，風(fēng)險極高，我不是教過你嗎？”理事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望著曦仁，語氣平靜說道。

    “可是SOLARIUM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的店了不是嗎？試營業(yè)很成功——”曦仁的話被理事攔腰截斷：

    “裴曦仁也人盡皆知了?！崩硎峦衅痍厝实南掳?，“沒有任何團(tuán)隊(duì)的素人在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這意味著什么，裴社長不清楚嗎？”

    裴曦仁望著理事平靜中藏著不贊許的眼睛，酸楚油然而生。

    第一次自己試圖獨(dú)立去做事，明明結(jié)果還不錯，不僅沒有得到表揚(yáng)，反而什么都錯了一般。

    沒有與理事商量一切，沒有得到首肯，所以便都是錯的了嗎？

    明明自己那么努力來著，一點(diǎn)贊許都不配嗎？

    委屈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裴曦仁竭力避免在任何人面前哭，包括母親，包括都勝勛。

    但在淵哥是個例外。

    “我第一次聽說你的宣傳視頻，竟然是集團(tuán)的人給我發(fā)信息時用了你的表情包…  …而不是你親自告訴我。這不是驚喜，是驚嚇?！崩硎抡Z氣柔和了一些，手撫摸著曦仁的頭發(fā)，“曦仁，我很擔(dān)心你的安全?！?/br>
    “我的…  …安全？”曦仁重復(fù)著自己無法理解的詞語，努力克制眼淚不流出來。

    “是的。以真名和正臉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又說了有爭議的話，很容易遭受網(wǎng)絡(luò)輿論暴力，這一點(diǎn)創(chuàng)新企劃部裴室長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崩硎碌氖钟稚煜蛄藷熀?。

    “我就…  ..  做得這么差勁嗎?！标厝室呀?jīng)覺得聲音不是自己的了，“您就這樣…  …不相信我的判斷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崩硎挛⑽櫰鹈迹S即吸了一口煙，煙灰顯而易見的長了一截。

    沉默。

    “曦仁，我…  …不希望你拋頭露面?！崩硎潞苌僖匀绱酥卑椎恼Z氣講話。

    他撫摸著茶幾上的一小盆多rou植物，繼續(xù)說道：“溫室里的植物…  …  在野外會難以存活。”

    裴曦仁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蒸騰。

    被全盤否認(rèn)的創(chuàng)造力，傷痕累累的自尊心，無法被承認(rèn)的那份獨(dú)立，僅作為玩物和金絲雀那樣的存在。

    原來這么多年來，在淵哥眼里自己依然，永遠(yuǎn)是個孩子。渴望著的對等關(guān)系，或許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幻想罷了。

    真卑微啊，裴曦仁。

    “…  …  資格…  …  擔(dān)心…  …  安全?！标厝首齑饺鋭又?，說著輕不可聞的話。

    “嗯？你說什么？”理事扭頭問。

    “我說——”裴曦仁的眼睛藏在陰影中，“一個多月對我不聞不問的家伙，又有什么資格擔(dān)心我的安全了？”

    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堅定。

    出差期間理事唯一一次主動聯(lián)系，卻是電話性愛，就像是一種消遣。四舍五入，就當(dāng)沒有了。

    隨即，裴曦仁叁下兩下穿上褲子，踩著皮鞋就奔向了門外，頭也不回，不去看理事的表情和反應(yīng)。

    裴曦仁推開門就看到了似乎是守在此處已久的姜秘書，但是心情已經(jīng)差到無法維持正常社交，所以裴曦仁只是大聲喊道：“勝勛，該回家了?！?/br>
    也不知道是喊給勝勛聽還是理事聽的。

    姜秘書看到裴曦仁奪門而去后，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走進(jìn)私人陽光房查看。

    只見理事正坐在沙發(fā)上，指間夾著煙卻沒抽，煙灰長到眼看就要斷掉。

    “理事?！苯貢⑽⑶飞?，用這簡單的肢體語言表示問候和關(guān)心。

    “姜秘書?！崩硎碌难劬Σ]有望來，“下一個航班什么時候?！?/br>
    “5小時后?！苯貢戳丝幢?，“理事您休息一下再出發(fā)吧，時間來得及。”

    理事沒答話，苦笑一聲。

    沉默燒灼著煙灰掉落。

    “理事…  …裴室長并不知道您是大費(fèi)周折，專門抽出行程趕回來的吧？”姜秘書推了推眼鏡，字斟句酌詢問道。

    又是一陣沉默。

    “哲彥啊。你覺得，我對曦仁是不是有些過度保護(hù)了？”理事罕見的對姜秘書直呼其名。

    “…  …  您有您的考慮…  …  裴室長年輕氣盛，畢竟難以思慮周全?！苯貢俅吻飞?。

    “我不是在問姜秘書，而是在問哲彥你?！绷衷跍Y抬眼望向姜哲彥。

    姜哲彥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說：“在淵大哥您…  …  或許出差結(jié)束后，可以跟珍娜姐喝一杯好好聊聊曦仁的事?！?/br>
    這下林在淵一愣。但很快，他笑了，把煙摁滅后丟進(jìn)了垃圾桶，站起身半玩笑半認(rèn)真的摁了一下姜哲彥的頭：

    “嘖，你小子現(xiàn)在學(xué)會推卸包袱了？”林在淵拎起外套穿上，“你是希望我跟珍娜喝一杯，還是希望你自己跟她喝一杯啊？”

    “在淵大哥別拿我開玩笑?！苯軓┑椭^，語氣似乎與平時一樣。

    林在淵瞥了一眼姜哲彥微微泛紅的耳根，嘴角咧起。

    “回一趟辦公室，然后去機(jī)場吧。”林在淵大步流星往外走。

    “理事，您的身體…  …”姜哲彥跟在身后，婉言勸道。

    “睡覺大可到留到飛機(jī)上?！绷衷跍Y說，隨即又下令道：“讓勝勛來我辦公室一趟——等他送完曦仁回家后?！?/br>
    “好的?！苯貢统鍪謾C(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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