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龍閣要繼續(xù)查，另外派人去，打聽清楚她們到底要干什么。至于江南買官的事情，臣會吩咐關(guān)北，務(wù)必查個(gè)水落石出，順著江南的線索順藤摸瓜，定出主謀?！?/br>
    崔楠說到這里，又補(bǔ)了一句:“臣還希望，陛下同安南王商量一二，安南王行事果斷，洞察敏銳，若是有她同我們一起，便可事半功倍，釜底抽薪?！?/br>
    第七十五章

    “不過才短短十幾年, 就變成這樣?！奔{念看著眼前那比人還要高的野草嘆氣，她用手撥開一部分，她從外面風(fēng)光回城的那條路早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就像她這個(gè)人一樣。

    納念的另一只手撐在旁邊的一棵樹上，只有這棵樹一切如舊，依舊頂著繁榮的枝葉挺立在這里, 看盡人世風(fēng)霜，看盡國破家亡, 納念每每回城之時(shí)，都要在這棵樹下停留一會兒。

    自從國破之后，她也十幾年沒有回來了，早就沒有人迎接她了，只有這棵樹在無聲地歡迎她歸來, 歡迎她們歸來，不久之后, 它還要?dú)g迎丹趙歸來。

    凌云打了勝仗之后，將十幾萬丹趙人全部遷走放到凌云各處, 讓這些丹趙人如同一團(tuán)散沙再也聚不起來。

    天下人都贊凌云仁德，不殺俘虜，不殺平民百姓，真是可笑, 她們明明在干比斬草除根更陰險(xiǎn)百倍的事情, 聞松嵐，這個(gè)狗皇帝，居然因?yàn)橐患核接? 就兵臨城下, 如今還有文人墨客大肆稱贊她舉世無雙的功績。

    呸！功績背后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納念恨得咬牙切齒, 那些恨意聚集在胸腔里，撕扯，撕扯，不斷地撕扯，卻找不到一個(gè)出口，納念的手緊緊握成拳。

    野草隨風(fēng)舞動，依稀可見遠(yuǎn)處快要坍塌的城墻，就是在那城墻上，死了無數(shù)的丹趙人，她們的身影都仿佛還在眼前，空氣里依稀還能聞見當(dāng)初那漫天的血腥氣。

    納念咆哮一聲，已經(jīng)無須再忍耐。

    “畢竟是鮮有人煙的地方?！闭猩教m站在納念旁邊，她的眼底是和納念一樣的風(fēng)景，她這話說起來多多少少有些心酸。

    曾幾何時(shí)，都城華金是丹趙最繁榮的地方，往來的商客與舞姬，幾乎塞滿了整座城池，絲竹之聲，永不斷絕，彩瓷遍地，入眼全是顏色，入耳全是曼妙歌聲。

    不過十幾年，不過十幾年，這座可與凌云京城相媲美的城池就變成了荒涼的無人之境。

    除了以人血做底瘋狂生長的野草之外，就只剩下了她們這幾個(gè)飄蕩在外回來卻找不到歸處的孤魂野鬼，滿目蕭然，真是諷刺。

    丹趙已經(jīng)散了。

    泉簫站在她們身后，她抬頭看了一遍這傳說中的無人之境，已經(jīng)沒有柰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的始終是腐敗的味道，她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走吧。”

    應(yīng)默依舊半死不活地被人摟著，她沒見到她的卿卿，于是一切全然成了強(qiáng)迫，她不低頭，卻也不抬頭，可此刻，見到昔日故里變成這樣，她突然直起身子，問她身側(cè)的人：“你知道華金之中，哪個(gè)地方的歌舞最好嗎？”

    她的語氣里有懷念，思緒輕飄飄地飛著，她是慣愛流連歌舞之地的，華金那些大大小小的歌舞坊她都去了，每次總要喝得爛醉才回來，她常常為人所詬病，認(rèn)為她舉止不端，應(yīng)默倒是沒等到陛下廢她的旨意下來，她先聽見了凌云的炮火聲。

    朝夕之間，世事已經(jīng)翻覆。

    “是扶搖臺，扶搖直上九萬里。”

    “是，扶搖臺的歌舞最好，讓人聽了看了如癡如醉，猶勝在仙境，只剩下快樂，再也想不起旁的什么，要是扶搖臺還在的話，我一定要帶我的卿卿來聽來看。我一定要讓世人來聽來看，扶搖臺的歌舞是這天底下最好的?！?/br>
    應(yīng)默一頭栽倒在地上，她索性在地上癱成個(gè)大字，有眼淚從她的臉頰滑下去，她喃喃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br>
    丹趙已經(jīng)不在了，扶搖臺也已經(jīng)不在了。能夠讓世人稱道的歌舞，也早就是從前的事了。從前不會有人知道，此后更不會有人記得。

    招山蘭和納念都出乎意料地看向被綁起來的阿云，阿云眼看著雀安安被抓之后，一直都在反抗，一路上不停地同她們幾個(gè)打架，不止是阿云自己，她們幾個(gè)也被阿云搞的精疲力竭，殺又殺不得，沒有辦法，泉簫就給阿云下了短時(shí)間內(nèi)失去內(nèi)力的藥，又將阿云綁起來，如此才算解決了。

    納念走到阿云身邊，方才那句扶搖臺就是阿云說出來的，她雙手握住阿云的肩膀，喜出望外地問：“萬羽，你都想起來了？”

    萬羽抬眸，掃過納念，她臉上總算有了幾分與納念重逢該有的神色，她將萬羽這個(gè)名字囫圇吞下去，道：“是，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扶搖臺的歌舞最好，想起丹趙已經(jīng)國破，就連她的摯友納念，都在戰(zhàn)亂中，被毀掉了一切。

    納念親自用匕首將萬羽身上的繩子割斷，她一把抱住萬羽，“你想起來了就好?！?/br>
    萬羽輕輕將手放在納念的面具上，面具太冷，但她知道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又仿若被燙到了一樣，蜷縮起手指，萬羽輕聲道：“納念，沒關(guān)系，你還有我?！?/br>
    納念一愣，將萬羽抱的更緊，她在戰(zhàn)亂中一無所有，可好歹她還有萬羽。

    雀安安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阿云想起來了，她又失去了一大助力，雀安安低下頭去，她懷里抱著常季，常季這幾日的情況一直都不太好，總是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著高熱，雀安安被她們握在手里，但好在她們中間有人懂醫(yī)，她們也不想常季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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