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凝眉：“我見過你？”

    “你忘了？”

    “別把我和你們這種邪魔外道混為一談，我們可不是一路的。”

    黑霧逼近蒹葭，發(fā)出陣陣怪笑，“那邪魔外道給你一個建議，若不想為這滿城的人陪葬，還是早些離開這吧。”

    “是你在搞鬼？你到底什么目的？”

    長街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黑霧也有所感應(yīng)，對蒹葭道：“我們還會再見的?！?/br>
    說完，黑霧散于空中，不見蹤影。

    而一側(cè)失去理智的人此刻突然發(fā)狂，朝著蒹葭張牙舞爪地狂奔而來，蒹葭閃身后退，漂浮于空中的符紙火光一分為八，將人困在其中，哪知這人完全不怵她的符火，突出重圍，一把擒住蒹葭的脖子。

    一把長劍橫在兩人之間，失去理智的男子被長劍所懾，松開掐著蒹葭脖子的手，連連后退。

    陸仙君趁機將他牢牢擒住，付朝生收劍，雙指點在瘋狂掙扎的男人肩頭，可毫無作用。

    陸仙君與付朝生互視一眼，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陸仙君將人控制，付朝生手掌抵在他背后，真氣自掌心至男人體內(nèi)，瘋狂掙扎的男人逐漸安靜下來，眼底紅紋慢慢退去，理智漸漸恢復(fù)，他低頭看著自己如今的模樣，惶惶不安，“我……我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別害怕，冷靜一點，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男子看著自己妖獸般的手掌，惶恐不安搖頭，“我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了，仙君！仙君你救救我！我不是妖，我不是妖！”

    男子崩潰朝兩人跪下磕頭。

    “你先起來，你現(xiàn)在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先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br>
    “發(fā)生了什么事？”男子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思來想去許久，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我去給陳員外家送貨，剛從他家出來就感覺有人跟著自己，我回頭一看……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然后我就暈了，之后的事，我就沒有印象了。”

    “我剛剛倒是看到一個……妖邪，我想那應(yīng)該就是幕后真兇，”蒹葭說道：“你們猜得沒錯，他的目的就是滅城?！?/br>
    “長什么樣？”

    “他沒有臉，不，應(yīng)該說，他只是一團黑霧聚成的人形而已，和我們在幽州城遇到的黑霧很相似，我還沒來得及抓住他他就跑了?！?/br>
    陸仙君與付朝生陷入沉思之中。

    長街上一隊官兵提著長矛而來，見到癱坐在地上半人半妖的男人，立刻舉起長矛警戒。

    “別……別殺我，我是人，不是妖！”

    陸仙君對官兵道：“他確實不是妖。”

    男子以為抓到了救命稻草，“對對對，我不是妖，仙君都說了我不是妖，你們相信我！”

    為首的官兵見狀收起了長矛，看了眼陸仙君幾人，又看向那男子，“既如此，你過來?！?/br>
    男子這才松了口氣，站起來朝官兵走去，“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我那天……”

    到嘴的話戛然而止。

    官兵的長矛毫不留情刺進了男子的胸膛，他低頭望著自己胸膛的長矛，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他不是妖，為什么要殺他。

    “我……我……我不是妖?！?/br>
    嘴里涌出的鮮血已經(jīng)不允許他再說出任何話來。

    陸仙君忙上前將人扶躺在地，卻無計可施，眼睜睜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氣。

    蒹葭憤怒道：“你們干什么！他是人不是妖！我可以救他的！”

    為首的官兵淡然自若道：“將軍的命令，此后城中發(fā)現(xiàn)妖邪，不用稟報，一律當(dāng)場擊殺！幾位仙君此后也不必如此麻煩，直接誅殺便是，來人，將尸體抬走。”

    “你們！”

    晚風(fēng)呼嘯灌入長街，將酒館外掛著的酒旗吹得獵獵作響，血腥味被風(fēng)吹淡，那人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睜著，到死也不明白是為什么。

    夜色長空上，一只停在飛檐上的烏鴉振翅而飛，于半空中化為人形，停在一身著黑袍男人身側(cè)，躬身恭敬道：“主人，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明日錦官城將有一半的人化為妖邪?！?/br>
    黑袍內(nèi)是一團凝聚成人形的黑霧，居高臨下望著這偌大的城池，“三日后?！?/br>
    “主人，為何……”

    黑袍男人只一眼，莫大的殺氣將他壓得單膝跪地，他飛快低頭領(lǐng)命：“是！”

    ——

    自蒹葭等人入城之后，城中妖邪現(xiàn)身的數(shù)量并未減少，甚至有呈翻倍增多的趨勢，陸仙君等人明白，照這種情況下去，城中大半的人變成妖邪是遲早的事。

    城中妖邪之事日漸增多，百姓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人人自危，但依然認為那些突然露出原型的人是潛伏在他們身邊已久的妖邪。

    一整天陸仙君以及蒼穹劍宗弟子在城中來回奔波，他們無法阻止萬俟錚的士兵殺人，能做的只能在他們下手之前多救一個人。

    只是雖然救下了他們的命，卻無法讓他們恢復(fù)原樣，陸仙君只得暫時將這些人安排在城南一處偏僻的破廟內(nèi)，驚寒與驚蟄奉命率領(lǐng)一眾蒼穹劍宗弟子留下保護這些人。

    破廟里的人惴惴不安，“仙君，我們……我們真的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br>
    驚寒見角落里一小姑娘正將地上的稻草收集起來，似乎在編什么東西，見驚寒過來，小姑娘笑著將自己剛才編好的一只小鳥遞給他，“仙君，送給你?！?/br>
    在蒼穹劍宗，驚寒除了師姐，就再也不曾接觸過女子，紅著臉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小鳥，“很可愛?！?/br>
    “我還會很多，仙君你喜歡什么樣的?！?/br>
    “這只小雞，就很好。”

    小姑娘撲哧笑道：“仙君，這是小鳥，難不成我手藝這么差，讓仙君連小雞和小鳥也分不清了嗎？”

    驚寒尷尬地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我看錯了，謝謝，很可愛，我很喜歡?！?/br>
    “仙君，我再給你編個螞蚱吧？”

    “好啊，不過你為什么要編螞蚱？”

    小姑娘一邊拿著稻草編一邊說道：“我阿娘教我編的第一個就是螞蚱?！?/br>
    “你阿娘？”

    “嗯，”小姑娘說：“我阿娘半個月前去世了，他們說她是妖，就把她拉到街上殺了，仙君你忘了嗎？還是你抓的她?！?/br>
    驚寒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一時間五味雜陳。

    在錦官城這一個月，他抓的那些妖，是他這輩子都無法過去的愧疚與心魔。

    “對不起，我……”

    “仙君，我也會和我阿娘一樣嗎？”

    驚寒連聲道：“不！不會！我會保護你的。”

    “好，我相信你，不過就算仙君你保護不了我也沒干系，只是不要讓他們在大街上殺我好嗎？”

    “不會的！”

    小姑娘微微一笑，臉頰出現(xiàn)一個深深的酒窩，低頭繼續(xù)編螞蚱。

    破廟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無數(shù)官兵從外涌入，還有幾名百姓站在官兵身側(cè)，指著廟里的人驚恐說道：“就……就是他們！你看，這么多妖，大人，你快把他們都殺了！”

    為首的官兵是萬俟錚身邊的副將，聽聞有大批妖物聚集在城南的破廟，特地親自帶兵前來。

    他掃視一眼廟中之人，目光落在驚寒身上，“辛苦幾位仙君，接下來的事就不勞煩仙君了?！?/br>
    驚寒握劍而起，站在一眾人之前沉聲道：“他們不是妖?！?/br>
    副將不為之所動，冷聲道：“仙君，還請不要為難我們，未免后患無窮，這些妖物還是盡快斬殺的好。”

    “我說了，他們不是妖！”

    四周圍觀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除了妖怪，誰會長尾巴？”

    “就是，仙君，您是不是被這些妖物蒙蔽了？”

    “仙君，您醒醒，這些可都是妖魔，最會裝模作樣了，你看他們在我們身邊這么多年都沒顯出原形就知道了。”

    驚寒由蒼穹劍宗撫養(yǎng)長大，自小天資聰穎，卻從未下過山，初來錦官城之時誤殺了幾名百姓至今無法原諒自己，如今更是不允許這些人受到任何傷害，手中長劍緊握，怒道：“他們只是中了妖邪的妖術(shù)而已，并不是妖，如果這些人是你們的親人，你們還能說出這種話嗎？”

    “我們的親人才不會是這些妖物?！?/br>
    “對，就算我們的親人是妖物，那我也會大義滅親，將他們交給府衙！”

    “你們修仙之人不為我們百姓降妖除魔，反而為了保護這些妖魔和我們動手，仙君，若您不想除魔，我們自己來?！?/br>
    “對，我們自己來?！?/br>
    百姓七嘴八舌，驚寒手中的長劍越握越緊。

    “仙君，您還是將這些妖邪交給我們吧，若是將軍知道了，罪責(zé)我等承擔(dān)不起?！?/br>
    “修仙之人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從不會濫殺無辜，我今日將他們交給你，就是濫殺無辜！”

    “既如此，那就別怪我等無禮了。”副將耐心告罄，抬手一揮，身后的官兵提劍一擁而上。

    破廟內(nèi)刀劍聲不絕于耳，驚寒等蒼穹劍宗弟子既要保護身后人，又要顧及面前官兵的安危不能下死手，在官兵咄咄相逼之下，一時間竟落入下風(fēng)。

    破廟里的人慌忙四散，亂作一團，“哧——”刀劍入體的聲音傳來，驚寒回頭望去，一名官兵將手中長劍刺入“妖邪”體內(nèi)。

    “不要！”驚寒一腳踹開面前的官兵，驚怒交加走到她身側(cè)，看著鮮血從她腹部不斷涌出，手足無措跪倒在地，“我……我該怎么做……對不起，對不起……我……”

    小姑娘臉色蒼白，雙唇疼到微微發(fā)顫，似哭似笑望著他，“仙君……為什么，為什么你的劍，既殺不了妖魔，也護不住我們呢?！?/br>
    鮮血瞬間染紅了地上鋪就的稻草，以及角落里還未編好的半只螞蚱。

    哐當(dāng)一聲，驚寒手中的劍掉落在地。

    他眼睜睜看著小姑娘，咽下最后一口氣。

    第39章

    錦官城內(nèi)妖物作祟事件越來越多, 這三天發(fā)生的比之前一個月的還要多，萬俟錚為了此事已有三日未歸家，聽副將稟報在城南破廟里的妖邪已全數(shù)斬殺, 臉色毫無波動，只淡淡應(yīng)了一聲。

    門外有將士稟報，府上丫鬟有要事前來稟報。

    萬俟錚握著手上的信箋, 聞言道：“讓她進來?！?/br>
    不多時，一個穿著青衫的丫鬟低頭從外走進, 雙手捧著食盒，“見過將軍。”

    萬俟錚一見她將手中信箋放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