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文璧出現(xiàn)時(shí)，雁晚差點(diǎn)沒拿穩(wěn)手中的藥, 她一見這位女官, 便想到了女官跟隨多年的主君。但她還是邀請文璧進(jìn)了屋, 倒了一杯溫涼的水：“姑姑，我不愛喝茶, 您將就將就?！?/br>
    女官聞見了中草藥的香氣, 以為雁晚身體不適，便關(guān)切道：“姑娘生病啦？”

    “沒休息好而已, 吃幾副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姑姑不用為我擔(dān)心?！?/br>
    “那可得多保重身子, ”文璧牽起雁晚的手, 摩挲著她手指間的老繭，試探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你身體不適，可是要心疼的?！?/br>
    雁晚敬重文璧，因此她沒有露出輕蔑的神色，而是回握住女官布滿紋路的手，鎮(zhèn)定道：“太子殿下身份高貴，沒有時(shí)間為我心疼。”

    文璧霎時(shí)愣住，她在宮中多年，見過不少人的臉色，當(dāng)然也能輕易聽懂雁晚的話。但在她與雁晚為數(shù)不多的相處中，她斷定雁晚是灑脫之人，是值得江允托付真心的人，難道是她的定論太過片面？她不死心，干脆斬釘截鐵道：“姑娘是要與我們殿下分開了？”

    “哪里是我要與他分開？姑姑，你回去問問太子殿下，我是否早就把話跟他講清楚了。我與他身份如隔天塹，本就不可能長久?！毖阃眍D了頓，為文璧的杯中添了一些溫水，繼續(xù)道：“只是，在我還思索他何時(shí)回來的時(shí)候，他便已入主東宮了，這道天塹從此更不可能逾越。所以，不是我推開他，而且他推開了我。”

    “你在怪他？他或許只是身不由己……”

    “我當(dāng)然想過他可能是身不由己。姑姑，即使我孤寡一生，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了。無論我是否怪他，都不要緊。”雁晚抽回手，聲音高了半分，“您若是沒有別的事，便請回罷?！?/br>
    文璧的心徹底涼下來，她忽然明白，眼前的女人冷心冷情，眨眼間便能從舊情里抽身。而那舊情到底有幾分是真的，文璧猜不透，也不愿猜。她提起裙角，眉目間不經(jīng)意露出一股哀愁：“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叨擾了，你多保重。”

    *

    澄意山莊的房頂一律用青瓦，老莊主執(zhí)意仿者江南建筑的風(fēng)格修建山莊，蓋好的屋子冬暖夏涼。

    當(dāng)瓦片響起第一聲異響時(shí)，雁晚以為是野貓之類的野物。但當(dāng)?shù)诙暜愴憘鱽頃r(shí)，她直接抄起了劍，從窗戶飛身上了房頂。

    來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高大挺拔，練得是極高明的輕功。借著月色，雁晚看清了他的臉與他腰間別著的匕首，不禁詫異道：“你是替誰來殺我的？皇帝？”她略一停滯，又笑道：“莫非是太子？”

    司影沒有回話，而是拔出匕首，徑直朝前沖去。他右手持住匕首，左手則用來施以掌法。當(dāng)匕首在半空中劃出圓弧時(shí)，左掌便趁機(jī)劈砍。

    雁晚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司影的第一輪攻擊，卻在后幾個(gè)回合的交鋒時(shí)被司影的掌法擊中了手腕，整條右臂頓時(shí)酥麻不已。她立刻把劍換到左手中，劍尖貼著司影的脖頸碾過，令暗衛(wèi)的皮rou上滲出點(diǎn)點(diǎn)鮮血。她再趁機(jī)踢向司影胸口，隨著瓦片碎落的聲音，男人跌落下屋頂，滾進(jìn)了地上的水潭里。

    “一天到晚哪來這么多閑人，真把我澄意山莊當(dāng)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雁晚緊隨其后跳下房頂，把劍抵在了司影的胸口，笑道：“有遺言嗎？”

    她無比慶幸，自己今日狀態(tài)尚可，若司影換一日來，沒準(zhǔn)她就要?dú)屆诖恕?/br>
    司影接下了江修遠(yuǎn)的指令后，便自知性命難保。他本就不是裴雁晚的對手，極有可能死在這場刺殺中。即使僥幸得手，江允也不會放過他。

    在此種情境下，暗衛(wèi)唯有凝視著夜幕里的點(diǎn)點(diǎn)星辰，試圖做最后的掙扎：“你殺了我，不怕召來滅門之禍？”

    “你不過是枚小小的棋子，生與死，沒那么重要。”雁晚的笑容瞬間消失，她蹙起長眉，忽地明白自己也是皇帝眼中渺小的存在，若皇帝想讓她死，大可以再次下手。這讓雁晚更加無法接受江允的身份，若江允登基，那么天下人的生死，全都在他一念之間。

    只要上位者愿意，任何人的生死都不重要！

    她討厭被人掌控生死！

    在思忖的剎那，一柄小刀嗖的一聲自房梁上飛了過來，它劃出清冷的銀輝，貼著雁晚的劍蹭了過去。與此同時(shí)，氣喘吁吁的千靈躍下房頂，急切喊道：“不可傷他！這是圣旨！”

    司影看準(zhǔn)了機(jī)會，從地上躍起，撿起地上的匕首退到了同伴身側(cè)。

    雁晚雖從未見過千靈，卻從她的衣著打扮上猜出了她的來歷，便問道：“你想拿圣旨壓我？”

    “我并無此意?！鼻ъ`亮出腰牌，表明了自己暗衛(wèi)的身份，她又看向司影，道：“陛下命你回京?！?/br>
    “陛下突然改了心意？”司影有些疑惑，江修遠(yuǎn)下令時(shí)斬釘截鐵，怎地忽然就要放裴雁晚一命？

    千靈啞然片刻，司影的腳程太快，她晚一步出京，若非日夜不止，根本來不及阻攔這場刺殺。但是，正由于她出發(fā)的遲緩，才令她早一步聽到了先皇崩逝的消息。

    她掃了一眼院中的另外二人，緩緩道：“因?yàn)橄铝罱o你的那位‘陛下’，已經(jīng)駕崩。而下令給我的，是新帝?！?/br>
    新帝！

    司影面上無波，輕易地接受了這個(gè)事實(shí)，甚至沒有多問幾句做求證。雁晚卻不同，她險(xiǎn)些要咬破下唇，才忍住驚愕。一股寒意在秋夜里包裹住她，她握緊劍柄，生怕露出一絲怯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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