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50節(jié)
過了年,康熙便要帶著幾個阿哥巡幸塞外,他自然是見不著這個孩子降生的。 元棲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這孩子是個阿哥還是公主?” 康熙卻知道她話中所說的是什么,這趟出巡,一是和蒙古的王公們商議政事,二便是為著宮里逐漸長大的公主們的婚事。 最年長的大公主已經十四歲,榮妃的二公主十二歲,三公主十一,清朝的公主們出嫁時間比尋常人家的格格們晚一些,但也晚不了幾年,更何況她們是要撫蒙,自然得提前準備著。 “自幼在宮廷長大的公主們嫁去那么遠的地方,我著實有些替她們擔心?!痹獥€是說出了口,“難道就不能讓公主和額駙一起住在京城的公主府內嗎?” 她知道這是從乾隆朝開始才有的習慣,那時候大清正是國力鼎盛之時,蒙古各部自然不敢有異心,公主們婚后居住京城也并沒什么。 然而如今離著康熙御駕親征,北征漠北討伐噶爾丹還有幾年,如今的蒙古可算不上是安定。公主們只有真正嫁過去,才能以示誠意。 果然,康熙皺眉拒絕道:“此事不通。” 然后看到元棲黯然傷神的模樣,他沉默片刻,才道:“若你腹中的是個公主,朕會盡力叫她嫁在京中的?!?/br> 元棲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霎時緊緊抱住他的胳膊,露出毫不掩飾的驚喜。 現在不通,可等到日后康熙親征,蒙古徹底歸順大清時,就極有可能行得通了。 而她腹中這個孩子若要出嫁,起碼還要再等個二十年呢。 康熙二十五年,剛出了春節(jié),康熙便透露出要起復索額圖的意思。 這位太子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曾在康熙二十二年,被康熙尋出來三條錯處,以“驕縱”之名被革除身上的職位,避居在家。 如今起復,想必也是因著太子即將出閣的原因。 到了二月,康熙準了索額圖上疏,其中皇太子所用規(guī)格,盡顯康熙對太子的寵愛和看重。太子的儀仗和冠服幾乎等同于皇帝的規(guī)格,百官要對皇太子行僅次于覲見皇帝的大禮,還要避太子名諱。 連元棲瞧了都覺得康熙的寵愛太甚,如此一來,太子和諸阿哥們之間的差距越發(fā)的大,不可能再毫無芥蒂的親近,更有可能引起阿哥們集體對太子的不滿。 其中大阿哥的不滿已經十分明顯了。 許是因為惠妃遲遲未能解禁,也許是因為康熙待他不復從前的和顏悅色,而是嚴厲要求,大阿哥這一腔怨氣無處發(fā)泄,借著和太子相互競爭和忌憚的關系,一股腦兒都發(fā)泄給了太子。 若說往日大阿哥和太子還有些難分勝負的惺惺相惜,那么如今,在康熙幾乎是毫不掩飾的看重和寵愛之下,太子對大阿哥不像以前那么忌憚了,甚至隱隱還有些憐憫。 對于大阿哥而言,對他打擊最大的并非是皇父對太子的看重,而是太子不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舉動。 他知道皇父對太子的看重源于太子是儲君,在蒙古蠢蠢欲動的情況下,要安人心,就得向全天下人昭示,儲君深受寵愛和看重,亦是國朝后繼有人。 但太子不將他放在眼里,卻令他感到了屈辱。 時間一晃便到了二月底。 康熙帶著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一同出巡,還有太后,宣妃和榮妃。 榮妃也知道此去是給女兒相看夫婿,一邊抹著淚,一邊強硬要求大公主和二公主習蒙語,練騎射,不要求真能上馬射獵,只求能熬過最開始那段水土不服的日子。 康熙前腳走了每兩日,元棲便發(fā)動了,前后用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倒還算順利。 果不其然,是個小公主。 如今宮里暫時是宜妃和德妃管著事兒,當日便快馬加鞭寫了信送出去。 彼時四阿哥正有些苦悶地躲在馬車里,這兩日只有大哥和三哥騎馬,太子忙著和不少前來巴結的人往來。 自打太子的儀仗規(guī)格定了以后,大哥就像個被點著的炮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爆炸一次,他才不樂意和隨時會炸的炮仗在一塊兒。 而太子那兒,他更不想不請自來地圍上去。 宮里皇額娘順利生了個meimei的消息穿過來,四阿哥才覺得心情好些,早年皇額娘就告訴過他女子生產有多么驚險,這一次皇額娘安然無恙,他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回阿哥的話,前頭大阿哥和三阿哥累了,回馬車去歇著了?!?/br> 底下的太監(jiān)出去瞧了一眼,回來道。 他心底是真有些捉摸不透自個兒主子的想法,先前太子爺遞了話來要見見他,被阿哥給婉拒了,如今又不愿和大阿哥,三阿哥在一塊兒,這性子似乎有些獨。 要說是因著皇貴妃和惠妃,榮妃兩位娘娘的關系一般,可先前榮妃娘娘算計大阿哥的事情也傳的遍地都是,也沒見大阿哥和三阿哥因此生分不少啊。 四阿哥眉眼舒展,這才點點頭:“去牽我的馬來,我要出去一會兒?!?/br> 然而沒多久,四阿哥便聽到后頭有馬蹄聲由遠及近。 以為是大哥和三哥出來了,這么直接躲著又太刻意,四阿哥只得思索著接下來怎么說話才能不叫大阿哥發(fā)火,聽到的卻是太子略微帶著些沙啞的嗓音。 四弟?你可算是有時間出來了。 回過頭,四阿哥看到太子正笑著往他這邊來。 四阿哥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躲避,正要下馬行禮,被太子出言攔?。骸澳阄倚值?,不必如此多禮?!?/br> 四阿哥一時間有些恍惚,當年在汗阿瑪帳中見到太子時,太子所說的也是這句話。 “兄弟之間,不必這么多禮” 那時候他能毫無芥蒂地喚太子為“二哥”,這時候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只得恭恭敬敬喚一聲“太子殿下”。 雖然知道日后太子即位,這樣恭敬跪拜的時候更少不了,但不妨礙他此時此刻的難受和迷惘。 他雖然已經在盡力掩飾,但對于太子而言,四弟的不自然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他自然知道四弟心里頭不舒服的是什么,也知道大阿哥這些日子來日復一日的暴躁是因為什么。 面對大阿哥的時候,他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表現得極為明顯,一字一句都帶有身為儲君的傲慢。即便知道大阿哥跪拜的不是他,而是這儲君二字,但眼睜睜看著昔日不分勝負的對手恭敬行禮,他就感到舒心和痛快。 同時心底也萌生了期待和野心,終有一日,他要讓大阿哥心甘情愿的跪倒在他這個人的面前,心服口服。 然而對著四弟這個自小親近的弟弟,他已經在盡量恢復從前的態(tài)度。 但從四弟依舊不自然的表情里,他明白不管他表現得再怎么溫和,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終究是不一樣了。 這讓他在喜悅之余,不可避免有些失落。 看出四弟此時并沒有和自己交談的想法,太子心中暗嘆一聲,抬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二哥等你來找我?!?/br> 他等著四弟徹底想通,徹底接受的那一日,在這之前,他不會強求。 說罷,不顧四阿哥驚異的目光,太子轉身離去了。 在皇父的教導下,太子已經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今日,他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這股自心底源源不斷而來的失落。 身側的太監(jiān)提議:“殿下不妨去向皇上請教一二?” 往日太子都是這么做的,皇父把自己此生的經歷和經驗一點一點掰碎了,揉開了告知太子,幫助他理解消化,化為己有,日復一日,不厭其煩。 然而這一次,太子猶豫了。 皇父才借著叔公的奏折,向天下人昭示他對自己的期望和贊許,可自己如今卻連這么一點小情緒都要請教皇父,是不是顯得太無用了些? 大阿哥咬牙蔑視的情景浮現在眼前,仿佛在惡狠狠地質問他,“你不過是幸運托生在了中宮皇后的腹中,憑借著家世和情勢所迫,才得以坐上儲君之位,自有得汗阿瑪教導才和我不分上下,你有什么資格坐穩(wěn)這儲君之位?。??” 良久,太子垂下眼,輕聲吩咐:“不用了,即便汗阿瑪問起來,你也不必說,孤想自己待一會兒,你下去吧?!?/br> 永壽宮中,正在給小公主辦洗三禮?!?/br> 和小十洗三禮時的情況截然不同,這個小公主在元棲肚子里安安分分的,出來以后卻是個嬌氣包。 餓了要哭,困了要哭,衣服臟了要哭,小十捏捏她的小手也要哭,叫元棲好一陣頭疼。 好在周圍有將近二十個嬤嬤乳母伺候著,否者元棲根本應付不過來。 洗三禮上,小公主被眾人抱了一圈,剛開始還有些新奇,時間久了就開始不耐煩,然后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哭聲。 周圍的嬪妃和福晉們對此見怪不怪,紛紛夸贊道:“小公主哭聲洪亮,可見身子康健得很呢。” 元棲在心底想,若這是個皇子,恐怕她們還得添一句,想必將來一定是大清的巴圖魯! 作者有話說: 還有兩千,馬上寫! 第七十五章 這日,敏慧又被一堆孩子簇擁著往永壽宮來了。 元棲遠遠地在窗下看見,只覺得好笑,她這永壽宮竟不知道何時成了幼兒園,她是園長,敏慧是這里的孩子王。 青玉在旁邊替她辨認著,也帶著笑意:“離得遠遠的那個是二公主,這些日子和敏慧格格一塊練騎射,感情倒有些精進了?!?/br> “右手邊的是咱們十阿哥,五阿哥牽著九阿哥,這兩位阿哥感情真不錯。” 說著,青玉愣了一下,盯著某處遲疑道:“咱們十阿哥手里還牽著一個呢,看年紀,倒像是八阿哥?” 元棲也愣了一下,凝神看去,只見自家兒子興沖沖朝自己揮手,旁邊牽著的居然真的是八阿哥。 這便是書房換了玻璃的好處了,外頭來什么人都瞧得清楚。在別的屋子里有時候說著說著,便能聽到外頭康熙橫插一句,平白嚇人一跳。 但在書房里,自然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至于外頭總有宮女這件事也簡單,吩咐著把人暫時調開便是了。 敏慧帶著阿哥們進來請安時,元棲才瞧見八阿哥臉上帶著幾道滲了血的紅痕,倒像是在什么地方擦破了。 八阿哥樣貌隨了良嬪,雖然如今不過六歲的年紀,但rou眼可見比其他同齡人都好看許多。 嗯,也包括她親生的小十,即便有親兒子濾鏡,元棲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八阿哥這是怎么了?在哪兒摔著了?快拿我這里的傷藥來敷一敷?!痹獥凵窭镉行┛上В@孩子將來長大了必定極好看,要是留疤可就太遺憾了。 青玉已經在八阿哥進來的第一時間去拿了。 一邊的小十有些不樂意地看了元棲一眼,到底是沒說什么。 不過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前兩日小十偷偷鉆進了院子里大缸,出來時摔了一下,膝蓋都蹭破了,元棲先把他訓斥了一頓,才許人給他上藥。 目的是叫他記住這一次疼痛,以后別做這些自不量力的事情,就算要玩,也得提前做點防護措施,穿件厚衣裳,摔了才不會疼。 不過小十顯然沒記住。 他也不管八阿哥不是永壽宮的孩子,張口就對元棲告狀:“額娘,兒子方才見到八哥在爬樹,一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了,身邊都沒有宮女太監(jiān)護著!” 說罷,小十眼睛眨巴眨巴,示意元棲應該為八阿哥的冒險行為,而對他進行訓斥。 然而他的目的很顯然要落空了。 元棲的注意力在小十的最后一句話上——“身邊都沒有宮女太監(jiān)護著”。 她這時候才注意到,永壽宮里此時沒有任何跟著八阿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