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樂 第90節(jié)
“懷樂meimei如今在奉先殿住著,身邊總不能沒有人伺候,我替陛下治理后宮,該替陛下給meimei照顧周全。” 梁懷月朝外宣了宮侍,外頭候著的人很多。 聽見喊,意躊躇問道,“是小公主有吩咐嗎?” 傅忱吩咐過,若非他和懷樂喊,不許人擅自進殿。 梁懷月聽進回應,僵了一下,她還使喚不動了?宮侍的意思是只聽梁懷樂的話? 梁懷月看向懷樂,懷樂應,“啊....嗯?!?/br> 為首兩個宮侍很快進來了,跪在懷樂面前。“小公主有何吩咐?” 懷樂睜著圓潤潤無辜的眼睛,看向梁懷月。 梁懷月架子譜很快擺了起來,她把自己的態(tài)度擺高,正經(jīng)主子的聲音道。 “懷樂meimei在奉先殿住著,就因為她素來好說話,你們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宮侍等不明這話,也顧不上了,只跪下去。 “奴婢等...不知道何處做的不周到...這處處都是聽從吩咐辦事....” “小公主...”宮侍喊懷樂正要申辯問詢,梁懷月徒然打斷。 “辦事不周,還敢嘴硬?” 她擰眉,手拍了桌子,懷樂心神都跟著一跳,把地上的久久抱了起來。 “奴婢等實在不知道錯在何處?” 陛下的吩咐,她們一言一行都遵守,在奉先殿當差,日日都是提著腦袋辦事的,誰敢忤逆怠慢一星半點。 “懷樂meimei醒了,你們還在外頭窩著,不進來伺候是何等道理?如此怠慢,難不成真是本宮冤了你們?” “本宮統(tǒng)理后宮,豈能輕縱。” 宮侍句句話不離小公主,剛剛開頭梁懷月叫喚,外頭的宮侍都是先問小公主,梁懷月故意話里帶話提點下面,如今是她統(tǒng)領后宮。 哎喲,說到這里,宮侍連忙推辭道。 “娘娘怪罪,這都是陛下的意思啊....” 梁懷月被嗆回來,“什么?” 宮侍為難說,“是陛下不讓奴婢等進來伺候....” 陛下很疼小公主,什么都要他自己來,那是捧在手里怕飛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本不該編排圣上,事到臨頭,也只能如實。 “不是奴婢不伺候,而是陛下不愿意假手于奴婢,奴婢等卑賤,小公主金枝玉葉,陛下是要自己伺候小公主,不讓奴婢等碰著?!?/br> 宮侍話里討好懷樂,就怕陛下后續(xù)來盤問,惹了禍。 梁懷月聽完,她的臉色很不好看,像池子里的染布一樣,變幻莫測。 剛剛拍了桌子的手瞬間攥了起來。 最終憋了也沒有說什么,欲言又止,看了懷樂幾眼,又看了她頭上的簪子。 “........” 懷樂在旁邊站著沒吭聲,宮侍還跪著。 鬧了這么一出,消息是探出來了,這一波多折,都是于她不好的消息,梁懷月匆匆囑咐幾句,很快離開。 只有懷樂留在殿內(nèi)。 傅忱不在,旁人也不敢輕易讓她出去。 那兩個宮侍也跟著出去了,梁懷月在門口看著她二人,意含警告。 “若還想要命的話,今日本宮來過的事情,最好不要傳到陛下的耳朵里面去。” 當下,礙于威壓,兩宮侍也只能應下。 但后續(xù)傅忱盤問,她們也不敢隱瞞。 * 水牢里。 梁懷惔被帶荊刺的長鞭抽得血rou模糊,打了大約有半個時辰了。 傅忱在水里加了兩袋鹽以及辣酒,鹽水沖到傷口上,辣得梁懷惔冷汗流了滿臉,活像被水澆透。 傅忱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放下。他抬手示意,一直抽打梁懷惔的暗樁停了下來。 傅忱眸色暗如深不見底的潭,就這樣看著梁懷惔。 后者啐了一口血痰,呵喘著粗氣,血水順著他散亂的發(fā)滴下來。 他話還狠罵,恨不得扒了傅忱的皮。 “賤.種!” “你也就這么一點伎倆了?怎么?自己揮舞不出力氣,不親自來收拾我?” “只叫你身邊的一條狗動手?!?/br> “傅忱,你這輩子,也就這么點本事了,孬得本殿瞧不起你?!?/br> 梁懷惔罵他,“給我撓癢癢呢?” 傅忱沉得住氣,不氣反笑,“你也值得朕動手,太抬舉你自己了。” “你現(xiàn)在除了罵罵朕還能做什么?” “到底誰才是逞口舌之快的廢物?”傅忱輕輕一笑。 梁懷惔看著他那張旖麗的臉,在這黑漆漆只有燃一火把的屋里,妖異得不像話。 梁懷惔怒眼瞪著他,身上再疼也抵不過心里的氣血翻涌。 都是因為這張臉! 都是因為這張臉.....把他的阿囡害成這樣。 就是因為惠沅皇后私底下養(yǎng)的男人被西律的皇帝發(fā)現(xiàn)了。 那個男人四處逃竄,受傷逃到了他們的村子附近,心善的懷樂發(fā)現(xiàn)了他,她讓阿娘帶了他回去。 梁懷惔是不喜歡有人闖入他們家的,他不讓留這個男人。 但這個男人看著阿囡心軟,便誆了阿囡讓他進來窩藏,梁懷惔沒有法子,他平日里兇巴巴,阿娘說的也不聽,但只聽阿囡的話。 誰知道這個男人竟然和惠沅皇后還有聯(lián)絡,就因為他們的傳訊,叫西律皇帝很快追來,屠殺踏平了整個村子。 梁懷惔那時候還不叫梁懷惔呢,他因為出門打馬玩,僥幸逃過一劫。 夜晚玩夠了,梁懷惔驅(qū)馬回去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眼睛,整個村子都被毀了。 村里還在燃著火,到處都是熟悉街鄰的尸體,上至百歲老人,下至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兒,懷了孕的婦人,個個都沒有放過。 阿娘死在了那場從天而降的硝煙里。 梁懷惔四處翻找都沒有找到他的阿囡,他的meimei。 那個男人也沒有,他帶著阿囡逃走了。 梁懷惔深入幾個藩國,找了一年多,這一年他走南闖北,馬不停蹄地找,終于在一個破敗的戲班子,找到他的阿囡。 那個男人晚歸,知道梁懷惔找來,暗中跑了。 懷樂抱著一個小面鼓,呆呆看著他,陌生的神情,叫梁懷惔心頭一刺。 梁懷惔站在懷樂面前,伸手想抱她。 他一個大男人,唇抖得不能自抑,哽咽著,輕輕和她說話,還是怕嚇著她。 “阿囡,我是哥哥.....” 梁懷惔比劃著小兔子的形狀,他的眼睛已經(jīng)跟那時候帶回家給懷樂的兔子一樣紅了。 “給你買小兔子的哥哥,把你抱起來蜻蜓飛的哥哥。” “哥哥啊,哥哥給你買飴糖,你教哥哥寫字?!?/br> “咱們一起玩水,哥哥給你摸小蝦,你看哥哥玩水,還寫了賦水論,你還記得嗎?” “你教哥哥的,咱們一起學的......” “是哥哥啊。” 梁懷惔說得再多,面前的小姑娘都沒有反應。 懷樂一言不發(fā),她呆滯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已經(jīng)不似從前那般活潑俏皮,跟著這個男人東躲西藏顯然過得不好。 人也變得消瘦,臉上幾乎沒有什么rou了。 懷樂親眼目睹了整場屠殺,嚇得失語不會說話。 這一年吃了很多苦,那個男人逼她唱戲賺錢,她的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她已經(jīng)記不得梁懷惔了。 但又覺得他熟悉,哥哥這個詞叫懷樂無意識落了淚,隨即抱著頭害怕哭了起來。 找了郎中來看,郎中說難治了。 梁懷惔不信,他的阿囡一定可以治好的,都是他做哥哥的失職,沒有保護好她。 都是他的錯。 梁懷惔帶著懷樂走南闖北,找了很多地方,終于在南疆,找到了結契洗記憶的法子。 用他把半條壽命做籌,就能把阿囡腦中痛苦的記憶洗掉,喚醒她從前的記憶。 只要能把阿囡在村里見到的記憶洗掉,即使想不起從前的記憶,她或許慢慢地就會好起來。 即使好不起來,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會說話,沉默呆傻。 后來也是因為這個男人....他本來找了南疆的人,結了契,把之前的記憶洗掉就能治好阿囡了。 儀式已經(jīng)進行到一半了,很快了,真的.....就差那么一點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