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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汴京賣花 第122節(jié)

    民間還是有一種迷信:凡是這種處處都旺的人最好不要碰她,否則最后倒霉的還是你自己。屬下雖然對侯府忠心耿耿,可是他這些天在民間聽了不少蕭夫人如何神奇的傳說,就是說書先生都夸這樣女子賢良淑德堪為表率,他便心里泛起了嘀咕。

    郜英彥更生氣,擺擺手:“滾滾滾!”

    屬下出去后,侯爺不緊不慢開口:“看來這蘇家三娘子當真不簡單?!彼麄冊揪陀刑K鶯鶯天生鳳命的印象,此時再發(fā)生一件事便不由自主往這件事上靠。

    如此一來郜家對蘇鶯鶯更加垂涎,不過他家今后不再明目張膽:“官家還特意召我進宮敲打了一遍。今后要更加謹言慎行、”

    這件事過去后官家終于有時間反反復(fù)復(fù)思索這件事,他忽然想起不對,一開始舉薦蕭照去做河堤使的人是侯府,他們安得什么心思?

    難道是知道了什么河堤年久失修的消息特意坑自己的愛臣一把?官家心里有了個不小的疙瘩,于是將侯府召進宮好好敲打了一番。

    郜英彥氣惱不已,蕭照什么事都沒有,人好端端也就罷了,官運還更加亨通,可反觀他們侯府連官家的信任都失了大半。

    這不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第103章

    因著這件事鶯鶯在宗室里的地位大為不同, 她去參加宗族里一個女孩子的及笄禮,就看見周圍人待她極為禮遇。于氏小聲在她耳邊說:“如今她們都稱贊你是難得的賢婦呢?!?/br>
    世上真情難得是以人們才熱衷于歌頌真情,鶯鶯此舉便合了人們的心理,因此越發(fā)推崇她。

    過兩天別說宗族就是家里收到的赴宴帖子上都出現(xiàn)了一些簪纓世家的名號。鶯鶯可有可無, 她對這些事渾不在意, 本想拒絕忽然想起如今含蕊跟著她左右, 若是去高門大戶里或許對她婚配有利。

    于是鶯鶯拿出了那些請柬細細挑選了一遍,決定去成國公府上老夫人的壽筵。

    赴宴前天她備好了淺粉色羅裙配鵝黃襖衫,外罩淺粉色罩衫,褙子上繡著一串海棠, 腰前掛一塊翡翠禁步。

    鶯鶯與綠兒嘰嘰喳喳準備明天的搭配忽見門簾一挑,蕭照處理完事情回房了, 手里還捧著個木盒,鶯鶯笑著與他打招呼, 又問他:“蕭大人瞧著可好?”

    蕭照點點頭:“不錯?!钡染G兒出去后他咳嗽一聲, 將盒子遞給鶯鶯。

    鶯鶯接過盒子打開后一愣,盒子里是一套上好的羊脂白玉首飾, 一對耳墜并一對冠梳。

    她抬起頭看著蕭照, 蕭照眼神躲閃了一下:“是想謝你備的謝禮?!?/br>
    原來是謝禮,鶯鶯笑著將盒子收起來:“明兒我去做客正好戴這個?!彼降走€是奇怪, 蕭大人一向坦蕩,什么時候躲閃過?

    只不過她也沒多想,收拾好衣飾便回床上休息,明兒還要一大早赴宴呢。

    蠟燭熄滅,室內(nèi)只有外面月光灑進來的清輝。

    鶯鶯閉上眼睛快要睡著了, 就聽蕭照的聲音從簾子那頭傳過來:“鶯鶯?”

    “嗯?”

    “你, 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好不好?”

    “當然好。”鶯鶯不假思索, 又覺得蕭大人奇奇怪怪,“蕭大人莫非是擔心與旁人應(yīng)酬耽擱了我店鋪的生意?”

    不等蕭照回答她便高高興興答:“蕭大人放心,我店里如今有小六她們幾個照看,而且——”

    她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去那種筵席我也能交往許多貴人家眷呢,對拿到訂單大有裨益!”

    她得意洋洋像個偷到燈油的小老鼠,蕭照也跟著笑起來,鶯鶯天真爛漫渾然不懂,他便將說出口的話壓了下去。

    第二天晨起鶯鶯便梳妝好帶著含蕊去赴宴。

    成國公府迎賓的是她家當家夫人,格外歡迎鶯鶯,還叫自己小兒媳婦特意陪著鶯鶯。

    一路筵席上見到鶯鶯的夫人們見到鶯鶯都客客氣氣,聽到跟著鶯鶯的含蕊是她侄女又常年跟著她之后都眼前一亮,已經(jīng)有好幾家婦人向鶯鶯打聽含蕊的事情。

    鶯鶯暗自高興,將這幾家的情形都記了下來,單等著回去后告訴吳氏。

    筵席過半,忽然有人通稟:“常樂長帝姬到?!?/br>
    諸人訝異,長帝姬常年深居簡出,怎的會來參加這種筵席?

    又一想當年成國公可是在官家登基之事上出過力的,或許是為著這個也尚未可知。

    這當口長帝姬一行人走了進來,諸人齊齊起身恭迎長帝姬。

    鶯鶯和含蕊也好奇抬起頭,鶯鶯更是激動,她處心積慮靠近長帝姬,沒想到今兒得來全不費工夫。

    長帝姬生得不算美貌,但是舉止頗有皇家氣派,烏發(fā)梳著繁復(fù)的發(fā)式,身上環(huán)佩玎珰,鬢角還佩戴著一朵桔梗,白色旋轉(zhuǎn)著的花瓣邊緣一層深紫色,像坤邊一樣。

    諸人行禮她淡淡道:“諸位都自便?!泵窒氯怂蜕腺R壽禮物后便自顧自問成國公府大夫人:“聽說有位蕭夫人也來赴宴,敢問在哪里?”

    她素來我行我素慣了,是以這般行事也沒引起諸人側(cè)目,倒是成國公夫人愣了一愣,蕭是國姓,席間許多蕭家宗室王妃都是蕭夫人,就是這位長帝姬也姓蕭,她說得哪位?

    長帝姬不耐煩曲曲手指:“就是花滿蹊的店主?!?/br>
    成國公府大夫人恍然大悟:“您說的是忠武將軍夫人蘇氏?!?/br>
    長帝姬尋自己么?

    鶯鶯滿腹狐疑,從人群背后走上前去。

    四目相對,長帝姬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嘴唇闔闔不知說了個什么詞語,可鶯鶯能分辨出來,那是“蝶娘。”二字,她心里一緊。

    成國公夫人雖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可她有眼力見地將鶯鶯和長帝姬請到了單獨會客的花廳。含蕊擔心鶯鶯想要跟上,鶯鶯安撫拍了拍她手,示意自己能應(yīng)付。

    還未等坐定,長帝姬便急切問:“你娘呢?”這位蕭夫人年紀尚小,可容貌長相與蝶娘極其相似,都不用細問便知她是蝶娘的女兒。

    鶯鶯心里一動,這位長帝姬果然知道娘的過往。她耐心答:“我娘在前年過世了……”

    “過世了?”長帝姬原本前傾的身子猛然重重往后一靠,而后滿臉頹然。

    她的婢女忙扶她一把:“長帝姬萬萬留意身子。”

    長帝姬看上去滿臉傷心不似作偽,鶯鶯便將當時的細節(jié)慢慢說出來:“那年南詔山寨里流行一種瘟疫,我爹去給人治病感染了疫病留在了寨子里,我娘執(zhí)意要去陪他,安置好家里后便去了那個寨子?!?/br>
    答案當然是兩人都沒有回來。

    長帝姬氣得一拍大腿:“這個虔妮兒!怎的為了個男人就不要命了!”一急連粗話都冒了出來。

    看她真切又傷又痛,看來與娘親分外親近。鶯鶯嘆口氣,怪不得行老說她們兩人曾經(jīng)是閨中密友。

    長帝姬拿出個帕子匆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又問鶯鶯:“怪不得尋不到她,原來她跑到南詔去了,她是怎的跑到南詔去了?”竟然問都不問鶯鶯親爹是誰。

    鶯鶯便答:“她從十幾年前就隨著我爹從汴京到了南詔,從此一直住在大理。”

    “十幾年前?”長帝姬推算了片刻,點點頭,“那應(yīng)當就是從不告而別起就去了南詔。對了,你爹是誰?”

    “是汴京平寧坊小南門蘇家三子,略通醫(yī)術(shù),一直在南詔做大夫?!?/br>
    長帝姬瞪圓眼睛:“難道真的是那個蘇家?”她早就查過蘇家,平平無奇小官吏人家,那家的老三據(jù)說就是個懂醫(yī)術(shù)的普通秀才,不過忽然失蹤了沒有繼續(xù)再考。

    鶯鶯不懂長帝姬何出此言,便答:“正是?!彼牫隽碎L帝姬言語里對自己父親的不屑,便多答了幾句:“父親性情溫和,樂善好施,南詔許多百姓受過恩惠,常在集日背著山貨前來感謝父親。”

    長帝姬應(yīng)付似的點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蝶娘是什么人?她長相美貌,腦瓜子更是一等一的好使,性情又堅毅不拔,這樣的人怎么會瞧上了平平無奇的窮人家小子?

    或許就是因著傷透了心想要找個人胡亂過日子,或許是……長帝姬眼睛一轉(zhuǎn),溜溜圓看了看鶯鶯:“你多大了?是哪天的生辰?”

    鶯鶯雖不懂她為何問找個,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十七,是花朝節(jié)的生辰?!?/br>
    長帝姬掐著手指頭算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對了!”

    她再看鶯鶯時已經(jīng)是神采奕奕:“你可是早產(chǎn)的?”

    “正是?!柄L鶯奇怪為何長帝姬這般篤定知道自己的事情,補充道,“我娘從汴京往南詔路上懷了我,一路顛沛流離從北到南,所以到南詔時早產(chǎn)了?!?/br>
    從小鶯鶯父親就給她講這段往事,教育她要孝順娘親,是以鶯鶯記得一清二楚。

    長帝姬暗笑,這哪里是顛沛流離早產(chǎn)了,分明是……不過這話不能跟鶯鶯說,她站起來大度拍拍鶯鶯肩膀:“你小孩子家不懂,不過也沒說,以后日子長,我慢慢說與你聽?!?/br>
    長帝姬這性子當真是喜怒無常,這么大人舉止倒還像個任性的小孩子,這樣手段怎么扶持著官家上位?鶯鶯有些意外。

    長帝姬宮娥在旁打圓場:“長帝姬平日里可不是這樣的,是因著今兒見到了故人之子大喜大悲之下才如此?!?/br>
    長帝姬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擦擦眼淚:“見著你就如見著蝶娘,情之所至倒拿出當年在她身邊的神態(tài)來?!碑斈晁诘锷磉叡闶沁@般嬉笑怒罵毫無掩飾的。

    兩人又聊了些舊事,鶯鶯告訴長帝姬爹娘是如何在南詔生活的,娘親一些生活舊事,長帝姬則告訴鶯鶯當年蝶娘如何:

    “她是個好強性子,一開始為給她爹治病拿起竹撞隨著老鄉(xiāng)一起來了汴京,當走街串巷的賣花娘子,而后一點點攢起錢來開了家腳店,后來將花滿蹊開到汴京城聞名?!?/br>
    “她極其聰明,腦子一轉(zhuǎn)便是個賣花的主意,不過我瞧著你倒遺傳了她的聰穎,聽說你店里如今也有不少賣花的招數(shù)?!?/br>
    鶯鶯安安靜靜聽著,從她的描述里聽到了許多未曾見過的娘親一面:她聰明、要強、倔強,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可為何娘要離開汴京呢?看常樂長帝姬對娘親感情深厚,不應(yīng)當是因為得罪了長帝姬被迫離京啊?

    鶯鶯問出這個問題后長帝姬嘆息一聲:“其實我也不懂,只知道當初吵架惹得她傷心了,她或許是被汴京城傷透了心。她本來是姑蘇人,我還當她會回姑蘇呢!”

    第104章

    鶯鶯還是聽不大明白, 娘怎么又被汴京城傷透了心?她在汴京城里開店賺錢,城市又不是人怎么傷人的心?

    可是長帝姬有意回避這個話題,很快將話岔開:“以后有我看顧你便是,我今日就對外稱你是我新認的干女兒。”

    鶯鶯唬了一跳, 還沒等拒絕便聽長帝姬道:“我派去查訪的人回稟說蘇家人待你極其嚴苛, 蘇家老太太和三房更是調(diào)換了你的婚事, 將你送去給人家沖喜,哼,這些人要讓他們都付出代價!”她說著說著冷笑一聲,眉目間這才隱約有了幾份縱橫睥睨殺伐決斷的上位者姿態(tài)。

    鶯鶯忙說明情況:“那婚事是我自己愿意的?!辈贿^心里油然而生幾份被愛護的感動, 她自打父母離世后一直當小大人面對蘇家上下,早就沒有今天這樣被長輩愛護關(guān)懷的感覺了。

    長帝姬卻還是皺著眉:“蕭照那小子可不是安分過日子的!你跟著他只能擔驚受怕, 倒不如和離我老婆子再幫你尋覓佳偶。”

    又小聲嘀咕一句:“雖然你們都出了五服可到底……”

    啊和離?鶯鶯瞪大眼睛,隨后搖搖頭:“不要?!?/br>
    長帝姬饒有興味打量她:“怎的舍不得?你娘可不是那種為男人昏了頭的性子, 這一點點你要多向她學學!”

    “不是。”鶯鶯搖搖頭, 或許是長帝姬的關(guān)懷打消了她的疑惑,她笑道, “ 蕭大人是個好人, 待我也很好?!弊鹬厮⑶夷苤v道理,單這一點就勝過許多男子。

    嘖嘖嘖, 長帝姬不屑撣了撣衣裳上的灰:“男人不到入土那天就說不上好,就是入土也不行,鎮(zhèn)國公葬禮上還來了外室?guī)е鴍ian生子上門哭喪呢!”

    鶯鶯哭笑不得。兩人又閑聊一會才出去。

    長帝姬公然帶著蕭夫人去花廳,出席筵席的女眷們本就議論紛紛不解其中緣故,忽然見兩人齊齊進了大廳, 長帝姬咳嗽一聲:“我瞧著這蘇娘子性子極好, 有心認個干親, 下月初五預(yù)備辦一場認親會,到時候諸位都可來?!?/br>
    而后不等諸人反應(yīng)便揚長而去。諸人都吃了一驚,倒不是為了她揚長而去,她這般身份本就有橫著走的資格,而是長帝姬一慣不與任何人往來,怎的會忽然對蘇娘子青眼有加?

    等宴席剩下的時間大家都在偷偷交流那位蕭夫人的信息,因著上次蕭照治水的事件大家都大致知道鶯鶯的身世和性子,要說人品個性都是一等一的,可不知為何能得長帝姬歡心?

    鶯鶯不理會那些好奇的目光,該怎樣便怎么樣,倒叫人更加欽佩她寵辱不驚。

    等宴席散席后鶯鶯便回家將花箋與花燭收拾好,又親手下廚做了些點心,裝在食盒派人給長帝姬送過去。

    長帝姬性子爽利而直接,不由得讓鶯鶯想起娘,她們當年在汴京城一唱一和該是何等痛快?她對娘的惦念也部分轉(zhuǎn)移到了長帝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