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飼 第113節(jié)
心里的潮涌就要難以抑制地噴薄而出,顧珩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悸動。這種感覺很奇妙,似乎可以沖破理智,含藏著不顧一切的力量。 只有秦觀月能夠調(diào)動他的喜怒,但他甘愿讓自己沉溺其中,哪怕此生都要被她控制,他也甘之如飴。 顧珩握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抱在懷里,俯身吻上她的雙唇。他冰涼的唇瓣在與她相貼的一剎忽然有了灼熱的溫度。 他徑直挑開防線,向潮潤的舌尖探去,與之交綿延纏,如同緊緊織繞的兩道和泉相匯。 他的力道強勁,大有誓要將她吞入腹中,揉進骨血的意思。秦觀月被他吻得昏昏沉沉,偶爾從唇齒間溢出幾聲婉轉(zhuǎn)低吟,落在顧珩耳內(nèi),點起他眼底更盛的念火。 秦觀月雙腿虛軟快站不住了,顧珩看著那抹羞紅從她的玉頸蔓延到耳根,才將肯放開她。 “月娘,你信我嗎?” 秦觀月呼吸不暢,還沒能從剛才的情形里抽離。睫毛上掛著霧珠,眼眸濕潤地望著顧珩。 “你什么都知道,對不對?” 顧珩為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這次的確與之前不同,我沒有要騙你的意思。” 原先,秦觀月?lián)鷳n顧珩的生死。她威逼賀風帶她見顧珩,也并未報太大的希望。 可賀風居然真的有法子讓她進宮,從那時起秦觀月就開始懷疑顧珩與賀風是不是在布一場大局。 她心疼顧珩受傷不假,但同時也害怕顧珩又像以前那樣將她蒙在鼓里。 “我想信你,可我該怎么才能信你?珩郎,你我之間就不能坦誠相待嗎?難道看著我為你著急擔心,你就會欣悅?” 說到最后秦觀月有些激動,下意識地推開了顧珩。她本以為顧珩會像以前那樣牢牢地抓住她不放,誰知今日她只是輕巧地一推,顧珩便皺起了眉,松開了握著她的手。 秦觀月心里不妙,再一看顧珩的胸前已有淡淡的血滲透出來。 顧珩的唇色蒼白,秦觀月驚慌地攙扶著他的胳膊坐在墻邊那破舊的長椅上,哽噎道:“我、我不是故意的?!?/br> “沒事的。”顧珩拍拍她的手背,勉強扯出一個安慰的笑。 秦觀月坐在他身邊,肩頭微顫,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種恐慌,她怕顧珩真的會離他而去。 “你不會有事,對不對?” 她盼著能聽見一個肯定的答案,盼著顧珩告訴她一切盡在掌控之中,讓她不要擔心。 “勝敗在天,月娘,我不能騙你?!鳖欑裨频L輕地一笑,語氣平靜。 秦觀月的心當即涼了一半。 “陸起章與我有幾分年少情誼,雖然如今這不值一提,但我對他應該還有些用處,我想他暫且不會要我的命?!?/br> 顧珩頓了頓,又道:“但若是他真的瘋了,非要立即殺了我,那也只能聽天由命。” 秦觀月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本以為顧珩有十全的把握,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誰知他居然是拿他對陸起章的幾分了解在賭。 秦觀月猛地站起身,氣急攻心,一時頭腦暈眩不已,險些倒地。 “顧珩,你瘋了!” 陸起章是個瘋子,這幾日他不顧勸阻,殺了好幾個老臣。 而顧珩居然要賭這個瘋子是否還殘存一絲理智,這豈不是比陸起章還要更瘋。 她又坐回顧珩身邊,握住他的手:“你不能這樣?!?/br> “哪怕是為了我們。” 我們?顧珩有些遲疑地看著她。 秦觀月垂下了眼,一滴冰涼的眼淚墜落在顧珩的手背上。 她牽著顧珩的手覆在自己尚平坦的小腹上,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不想你死,更不想我們的孩子一出世便沒了父親?!?/br> 天牢里容不得溫存的延續(xù),不多時,鐵門外便響起了叩門聲。 他們待得有些久了,守衛(wèi)來催。 秦觀月拭去了眼淚,站起身:“我要走了。” 顧珩呼吸凝滯了一瞬,依舊坐在原地。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眼:“月娘,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秦觀月別開頭,小聲嗔道:“我拿這事騙你做什么。還不是都怪你……” “月娘?!?/br> 秦觀月本以為顧珩會欣喜不已,畢竟他先前多次提過想要一個骨rou,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卻沒在顧珩的臉上看見笑容。 她有些擔心顧珩是否覺得這個孩子的不是時候,成了耽誤他大業(yè)的絆腳石。 一時間秦觀月的心情似墜入了深淵,表情也有些不悅:“珩郎,你不喜歡這個孩子嗎?” 顧珩久久沒有回話,秦觀月一時又驚又惱:“看來珩郎是覺得這孩子礙著你的事了,也罷,你不必擔心,我自會找個離你遠的地方躲著,不再讓他招你的煩?!?/br> 秦觀月氣得撿起地上的身契地契,轉(zhuǎn)身就要走,手腕卻忽然被顧珩握住。 “月娘?!鳖欑耠m然極力壓抑,但仍然能聽出聲音里細微的起伏,他又握緊秦觀月的手腕,只將千言萬語匯成四字。 “等我回去?!?/br> 秦觀月依照賀風先前的指示,從天牢離開后徑直來到淑華宮,而后便有人與她接應,帶她從偏門出宮。 賀風站在偏門外的馬車邊等候,面上神情復雜。 這是他第一次忤逆丞相的意愿,若非秦觀月以身孕要挾,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帶她進宮。 賀風亦不明了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如今的關頭,容不得一點差錯。 扶秦觀月坐進馬車,賀風便吩咐車夫行車。秦觀月卻叫住賀風,請他進馬車一敘。 賀風躊躇半刻,目光掃過她的小腹,皺了皺眉,最終無奈地順著她上了車。 如果秦觀月能順利誕下子嗣,那么丞相在這個世上,便還有一位血脈相承的親人。 車簾緩緩落下,馬車開始前行。賀風坐在另一頭,與秦觀月離得很遠。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在這狹小的車廂內(nèi),顯得十分局促。 “賀風,同我講講他的過去吧。” 秦觀月沒有問顧珩,而是從賀風口中探尋蹤跡。是因為她不忍心讓顧珩親口告訴她。 若殘忍地讓他細細回想一遍,對他而言無疑是又一次沉重的傷害。 賀風沉默了一會,僵硬地點了點頭。 賀風說,那夜風很大,一點星火燃起,很快便吞噬了整個李宅。原先燕帝的旨意是李氏男丁受火浴,女眷充作官妓。 李夫人等女眷不愿受辱,在官卒到來前上吊自縊。李氏文道世家,自有風骨,除了那名抱著顧珩逃生的婢女,其余府中的幾十口嬤嬤仆人亦隨其主而去,寧死不愿偷生。 李宅被焚的那日,京郊十里之外都能看見綿延的火光,那熾熱的火焰和nongnong的黑煙似乎要沖破天際。 那日之后,京城好幾天都彌漫著皮rou被焚燒后的氣味,久久不能散去。 賀風說完后,兩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秦觀月第一次知道顧珩的身世,震驚的無以復加。顧珩的學識談吐,與疏離的氣質(zhì),讓她從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 她理所應當?shù)匾詾?,這樣的人一定出身高貴,與她不同。 可誰知他竟然有這樣悲慘的過往。 秦觀月倏然感到小腹微微作痛,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消失無蹤。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孩子與她的連結(jié),似乎它也在為顧珩的遭遇而感到難過。 從秦觀月離開天牢之后,顧珩便一直坐在原地。 那場大火燃盡了李家全部的人,即便秦觀月能帶給他慰藉,但在這世上他不會再有血親。 而今真的有血脈的延續(xù),他卻不知所措。 顧珩再起身時,雙腿已有些酸脹。他走向獄間后側(cè),抬手撫觸上一塊不起眼的石磚。 伴隨沉重的聲響,磚墻漸漸向兩側(cè)移動。 一條深幽的暗道逐漸顯現(xiàn)。 顧珩隨手取下墻上高懸的火把,邁入暗道,身后磚門緩緩合上,他只身向暗道盡頭走去。 行至末段,早有一黑衣男子等候。黑衣人恭敬一禮,為顧珩披上蒼藍色的外衫。 “您受苦了?!?/br> 前幾年燕帝大建驪臺,勞民傷財,顧珩狀似無意地提了一次燕宮年久失修,于龍脈無益。 燕帝果然將這句話放在了心上,次日便任命顧珩主持修繕燕宮。 修繕之間,顧珩悄然無息地又多建了幾條暗道。參與修建的工人皆是暗衛(wèi),暗道修完之后,顧珩便將他們遣散至大燕各處,以備后用。 每一條暗道盡頭都有一人看守接應,他們相互不知曉其他人的存在,亦不知曉其他暗道在何處。 二人順著暗道向前走,至一處宮殿前,顧珩停下了腳步。 第94章 燕宸宮外守衛(wèi)森嚴,層層防備。其間寢殿內(nèi)悄無聲息,一切似乎如往常平靜。 顧珩站在燕帝榻前,目光落在他身上,輕聲開口:“陛下?!?/br> 如今他看著命壽無多的燕帝,內(nèi)心只有厭惡和悲憫。這個荒唐一世的、甚至稱不上帝王的老人,終于要走到人生的盡頭。 令顧珩欣慰的是,燕帝這一生留給世人的也只有荒虐無道、yin逸不仁八個字而已。 顧珩身形如山,投下的陰影落在榻前,燕帝緩緩睜開眼,仿似看見了惡鬼般驚懼不已。 他看著一屋昏睡在地的宮人,顫顫抬起手指著顧珩,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 顧珩將燕帝的懼色收入眼底,唇角勾起笑意:“陛下怕了?” 他緩坐燕帝榻前的矮椅上,身上有幾道傷口崩開,漸漸涔出血。 然而他不動于形色,似乎察覺不到痛意。 燕帝似被人掐住了喉嚨,欲辨無言,只能瞪圓雙眼盯著顧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