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長篇小說《清河鄉(xiāng)之變》在《六月》上剛剛連載不久, 內(nèi)容進行到蘇英提出了公共食堂存在的問題，說服大隊長，組織清河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開會, 預備向上級領(lǐng)導提出意見。

    蘇葵曾因?qū)戇^長篇小說《小草青青》而名聲大噪, 一見是同作者的文章, 很多人都立刻來了興趣。

    一開始大家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他們的心情只為里面的女主人公蘇英而起伏?？粗龣C智果敢, 沉著冷靜, 提出意見, 說服大隊，只覺得和作者的上一篇文章很有相似之處，都是讓他們感到愉快的小說。

    可這樣一部小說, 卻因為一道政府新發(fā)的文件而徹底變了性質(zhì)。

    如今解散公共食堂一事只是在清河大隊試點，沒有推向全國。

    八月二十日，中央政府下達文件，正式說明將清河大隊作為解散公共食堂的試點, 目前清河大隊已經(jīng)解散，并且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清河大隊？清河鄉(xiāng)？還都是解散公共食堂！

    這不就是小說里寫的同一件事嗎？

    大家只是看個小說，沒想到這個小說寫的竟然不是虛構(gòu), 而是真的政策！

    許多人坐不住了，紛紛寫信來問，真的有地方已經(jīng)解散了公共食堂嗎？

    解散公共食堂可是大事, 如今全國各地都在辦食堂, 但從來沒聽說過還有解散這種事！

    他們不僅給蘇葵寄來了讀者來信，詢問她文中的清河鄉(xiāng)是否和政府提到的清河大隊是同一個, 還跑到政府部門親自問, 得到了負責人肯定的回答。

    這下全國沸騰了, 公共食堂由來已久，以前也給生產(chǎn)帶來了不少好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壞處就出來了，再遇上點災害減產(chǎn)，那就是更是難過。

    好些人心里都想著要回到以前那種各做各家飯的時候，但或許不敢提，或許聲音太小都不了了之。

    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有地方已經(jīng)解散了！

    他們有些不懂什么是試點，都想著自家也要像清河大隊一樣，趕緊解散。

    于是下面的領(lǐng)導收到了人民群眾廣泛的意見，問什么時候能輪到他們？

    有動作快的，已經(jīng)看到了苗頭，趕緊向領(lǐng)導請求，要親自去清河大隊學習試點經(jīng)驗，為將來做準備。

    領(lǐng)導了也紛紛領(lǐng)會到了中央文件的精神，開會討論過后，向清河大隊打了招呼，預備組織去學習考察。

    于是一群浩浩蕩蕩的來自全國各地的觀摩團就來到了清河大隊。

    *

    蘇葵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正在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的結(jié)局，還是向書記讓人給她遞了消息她才知道。

    今天，清河大隊來了一隊人，他們是隔壁省來的考察學習組。

    韓文昌就是這個學習組的組長，不同于其他學習組是派遣干部來學習，他本人就是隔壁南省的書記。

    江省和南省位置毗鄰，路程也非常近，接到文件的時候，他正在下面的農(nóng)村做考察，就順路帶了一隊干事來這里學習。

    他們是第一隊來到清河大隊學習的。

    他不是跟向書記一樣是來暗中調(diào)查的，秘書直接說明了身份，說是來學習的，把聽到的隊員們嚇得不輕。

    書記，又是一個書記！他們清河大隊這是祖上積什么德了，一下出個大學生，一下來個縣長，一下來個書記，要不是現(xiàn)在不讓說，他們非得說一句這就是葵花帶來的好運氣！

    張大嬸子們正領(lǐng)著他們往大隊里走，就看見了剛剛從縣城回來的蘇葵。

    蘇葵跟大家打招呼，看見一行人她心里了然，禮貌對他們點頭。

    她剛剛從縣里接到向書記帶給她的信，說了最近幾天發(fā)生的事，告訴她近期會有人到他們這里來學習。

    她待會兒也是要去找蘇全福的。

    而隊員們看見她，都是一臉敬畏和仰望，說個話都是輕聲細語的，仿佛不是在和一個小輩說話，而是在面對一個大人物。

    等蘇葵走了，韓文昌好奇了：“那女娃是誰？”

    一說這個那清河大隊的人可就來勁了。

    “那是葵花，哦不對，不能喊葵花了，人家是大學生了，考上了京城大學！”

    “你們不是說要學習食堂解散嗎，我跟你們說，這主意就是葵花提的！”

    韓文昌驚訝：“是這個女娃？”

    “那可不，書記都表揚她了，還讓她上臺講話，報紙上都登了！”

    韓文昌：“等等，你剛才說她考上了京城大學？是獲得教育部表彰的那個蘇葵嗎？”

    韓文昌沒看見《江省日報》，但他看見了《華夏日報》啊，上面轉(zhuǎn)載了一則教育新聞，說賀縣高中一位班長帶領(lǐng)全班同學全部考上了大學。

    就是剛才那個女娃？

    “教育部？對對，好像是教育部，上次那市里的領(lǐng)導說了，要給葵花評個什么教育模范！”

    韓文昌見到蘇全福的時候還跟他感嘆，說他們大隊這個叫蘇葵的女同志可真是了不得。

    又是考上京大，又被評為教育模范，還能提出試點解散食堂的好點子，讓他們這些大人都感到慚愧，以后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蘇全福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領(lǐng)導了，但心里還是忍不住和隊員一樣感慨，葵花真是給清河大隊帶來福音了！

    聽人夸蘇葵，他也是與有榮焉，說起她不僅學習好，腦子靈活主意多，還能寫文章掙稿費，全國人民都喜歡她寫的小說！

    正說著蘇葵，就看見她往這兒走來了。

    韓文昌笑著和蘇葵打招呼：“蘇葵同志，我們剛才可是聽了好一通關(guān)于你的事跡啊，聽說你還會寫小說？”

    蘇葵謙虛笑道：“書記，只是幾篇拙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讓您見笑了?！?/br>
    這會兒蘇全福正帶著韓文昌一行人看原來公共食堂的地址，大隊里好些人都在這兒看熱鬧。

    一聽蘇葵這樣說，就有幾個人反駁。

    “才不是，葵花寫的小說可優(yōu)秀了，”

    “《小草青青》寫得特別好，城里好多人都在看?！?/br>
    “對，聽人說這本書還出版了，還上了報紙，全國都能看見！”

    連上學的孩子都出來說班上所有人都在看，不知道是誰的一本書，全班都傳著看，女孩子們天天幻想著自己變成李小草。

    韓文昌一驚，又對蘇葵笑道：“小同志，你這是謙虛??！”

    聽聽，文學作品都寫來傳遍全國了，還這樣不驕不躁，難得。

    “《小草青青》！”這時，他們小組里發(fā)出一聲驚呼，“你就是小草青青的作者蘇葵？”

    說話的人正是韓文昌的秘書之一，她聽見這個消息滿是震驚。

    當初她非常喜歡這篇小說，甚至還給作者寫過信，誰知道她一直喜歡的作者竟然還是個剛剛高中畢業(yè)的準大學生啊！

    韓文昌問：“小常，你認識蘇葵同志？”

    “我就是蘇葵?！碧K葵一看就了解了，笑著問：“您讀過我的書？”

    聽到她承認，常敏真是一臉復雜。

    在她看來這樣一部非常具有思想內(nèi)涵的小說，應該是一個非常博學多才，而且具有思想深度的學者大家寫的。

    現(xiàn)在見面一看，她也確實是博學多才，沉穩(wěn)有氣質(zhì)，可誰也不知道她年紀竟然這么小?。?/br>
    而常敏之所以這么驚訝，還不只是因為這個。

    “蘇葵……同志，請問您……”她一時都不知道該對她怎么稱呼了，“請問你這次創(chuàng)作的小說是不是就是以清河大隊為原型的？”

    這應該是所有看到她文章的讀者的想法。

    蘇葵微微頷首：“我的確是看到了清河大隊的變革，才想著要創(chuàng)作這樣一部小說?！?/br>
    “什么小說以清河大隊為原型？”韓文昌問。

    常敏定了定神，這才對韓文昌解釋道：“韓書記，是這樣，這位蘇葵同志最近又寫了一篇文章，叫《清河鄉(xiāng)之變》，寫的就是清河大隊解散公共食堂的事，后來就看到上級的政策下發(fā)，所以很多人都在關(guān)注這篇文章?！?/br>
    現(xiàn)在他們終于確定，清河鄉(xiāng)的原型就是清河大隊。

    韓文昌來了興趣：“蘇葵同志，也就是說，你不僅提出了這個試點方案，還為它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宣傳？”

    能針對目前的情況提出小部分試驗的方式，又想到通過寫文章為此記錄宣傳，這孩子，腦子是真靈活?。?/br>
    “書記，其實我當初創(chuàng)作的時候，只是想要記錄下這個或許擁有歷史意義的改革進程，至于宣傳的事情，我當時并沒有考慮太多?！?/br>
    主要是她根本沒有想到大家會對此事爆發(fā)出這么大的熱情。本來她是想要循序漸進的，寫文章只是細水長流的影響。

    現(xiàn)在倒是因為這個絕佳的宣傳方式使得清河試點一事出現(xiàn)在了大眾的視野中，還引來了全國各地的關(guān)注。

    看來過不了多久，試點的成效就能席卷全國了。

    韓文昌只是笑了笑：“蘇葵同學，那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們講講，這解散公共食堂一事你是怎么想的？我是很想知道你這個提出者的意見啊?！?/br>
    本來他們就是來學習的，現(xiàn)在還遇見了當事人。

    “對，讓小葵講講。”蘇全福也說，其實他這個大隊長做的還沒有小葵多。

    大家都期待地看著她。

    蘇葵當然不會拒絕，笑道：“您要是不嫌棄，我就給您講講這公共食堂的事兒?！?/br>
    他們現(xiàn)在就在原來公共食堂的舊址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空了，桌椅搬走，鍋碗瓢盆都讓人帶回家去了。

    但原來的格局還在，蘇葵就著這個格局給韓文昌等人講了講原來食堂是怎么工作的，大家平時都是怎么在食堂吃飯的。

    “……向書記交上去的那份資料我想您應該聽過，砍伐樹木，浪費柴火，無法創(chuàng)造更多糧食……這就是后來存在的一些問題，食堂的解散是大家都盼著的。”

    “而現(xiàn)在隨著它的解散，這些問題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解決……”

    跟著韓文昌來的學習小組的干事都拿著筆，將一路上所見所聞，將蘇葵講的這些東西記錄下來。

    當然，一件事情，不止要看起因，更要看結(jié)果，韓文昌他們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正是這個結(jié)果。

    他們要看看解散后大家生活的變化。

    就是走出去之前，他說道：“蘇葵同志，這原來的食堂……”

    蘇葵仿佛知道他要說什么，說道：“您是想問，這食堂就這樣廢棄不用是不是可惜了？”

    韓文昌詫異看她一眼。

    蘇葵繼續(xù)說：“其實這食堂我們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用途。我們可以用它在大隊里辦一所小學。”

    這事她之前就跟蘇全福商量過了，認為此事可行。

    其實有很多大隊都有小學，但清河大隊沒有，上小學得到公社那里去，孩子們走路有點遠。

    “好，辦學校好！”韓文昌聽她說了，也覺得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