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當(dāng)黎明剛過，天空中還只有一點蒙蒙亮的時候，林曜就已經(jīng)醒了，無法再次入睡。她轉(zhuǎn)頭看了看身旁，自己所愛的人還在，松了一口氣。

    回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林曜依然不明白為什么那時自己可以做出如此極端的舉動，說出那樣毫無自尊的話來。她知道自己向來情緒不穩(wěn)定，但是這次自己的表現(xiàn)依然令她吃驚。

    居然會說出“讓我做你的奴隸”這樣的話，簡直太賤了……她對自己感到惡心。

    但是在那個時候，她被一種強烈的恐懼和痛苦所吞噬。只覺得如果要和月分開，如果沒有了月，她一定會活不下去了。

    愛上她以來，自己內(nèi)心的空洞就像被激活一樣，比以前更加需要著祭品。月在身邊的時候，這個洞就會變小，變乖，林曜會有種被恩賜般滿足的感覺；但是月不在，甚至是突然完全失聯(lián)的時候，陰暗的洞就會比以前更加嚴(yán)重地擴張，無限制地消耗著林曜，迫使她產(chǎn)生比以前更深的渴求。

    她自己都不知道也不記得，在過去心中沒有愛上誰的時候，自己是如何能夠正常運作應(yīng)對日常生活的？

    關(guān)于月，她還有太多的事情不了解。最可笑的是，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仿佛她們這段關(guān)系也不存在于現(xiàn)實中。過去林曜非常滿足于可以叫戀人的小名這件事，但過了這么久卻依然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這不免太過荒謬。

    自己只是抓住了某個她所呈現(xiàn)出來的叫做“月”的符號，而并沒有與真正的她有過任何關(guān)系嗎？林曜忍不住這樣想。

    不單是名字，自己對她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等等這些最基本的信息也都不了解。雖然得以刪去了她手機中令自己嫉妒的聯(lián)系人，但其實和自己在一起后，對方是不是有過、甚至是否依然有其他的伴侶，自己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林曜突然感到旁邊有什么動靜，轉(zhuǎn)頭一看，月一側(cè)的手腳正突然驚跳著，雙眼在蹙著的雙眉下緊閉著，看起來好像睡得不安。

    林曜本能地抱住她，感覺她在自己的懷里平靜下來。

    上次自己說過那種話以后，對方也沒有再提起。最近見面的時候，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

    有好幾天，林曜都處于忐忑不安之中，生怕月在看到自己那么狼狽、陰暗的一面后，會討厭自己，但是戀人事后似乎默契地表現(xiàn)出假裝這件事情沒有發(fā)生的狀態(tài)。

    這對林曜來說，是溫柔的，是安心的，是感動的。

    不過她還記得，月說她們必須在每隔一年的體檢之前分開。她們是今年四月第一次見面，之后一直沒有提交拒絕的申請，也就是說，體檢大概會在明年四月左右。

    現(xiàn)在是八月，所以大概最多還有七個多月的時間在一起。她的心已經(jīng)預(yù)感到必須分開時所將無法承受的痛楚。

    然而，她又能怎么辦呢？大不了，最糟的選擇，就是再試一次自我了斷，并希望下一次可以真正死去而不用又到什么奇怪的平行世界去。

    諷刺的是，一想到還有死亡這種退路，她又突然覺得好像未來發(fā)生什么，她都可以無所謂了。

    反正自己現(xiàn)在，也沒有找到什么有意義的事情。

    反正只要做到避孕，自己就算是負(fù)責(zé)任的了。

    自己的一切，全部可以獻給月。

    好希望，她也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但是這樣的自己，給人的負(fù)擔(dān)太重了。以前總覺得和他人一有什么關(guān)系，就想要把對方當(dāng)成救命稻草抓住，但至少還能有理智告訴自己這樣不妥。

    但現(xiàn)在面對自己愛上的人，這種完全的依賴更加不受控制，竟然到了會做出上次那樣極端舉動的程度。

    所以她才會忍不住逃離我的嗎？

    是這樣的我不對。應(yīng)該要更容易滿足才可以。

    只要她可以給我一點點回應(yīng)，我就可以覺得幸福吧？

    月安睡時的臉龐，真的像天使一樣。

    好想，可以一直這樣抱著她。

    林曜看著所愛之人，這樣想著。她伸出手輕輕地?fù)崦哪橆a，她的頭發(fā)，她的手臂，然后手伸進薄毯，從她的rufang由上往下慢慢摸下去，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柔軟和溫度。

    確實自己對她還有那么多不了解，確實這段關(guān)系很可能只能維持七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但是現(xiàn)在又有什么，比此刻自己所能實際觸摸到的愛戀之人的身體，更為真實？

    又有什么，比自己曾經(jīng)和她那么多次負(fù)距離的接觸，更為私密？

    又有什么，比那天自己第一次觸碰月時她的氣息，比那天自己走向月時她的淚水，比那天自己向月表白時她眼中的光芒，更為親昵？

    懷中的人突然醒來，用她那淺栗色的眸子朦朧地看著自己，然后淺淺地打了個哈欠，笑著說道：“你在干嘛？”

    林曜的心底頓時浮現(xiàn)出無限溫柔，吻了吻戀人的臉頰，輕輕說道：“在看你。你好美?！?/br>
    “哪里美？”

    “你的全部都好美”，說著林曜低頭繼續(xù)摸著伊人那白皙柔軟的手臂，感慨道：“你的皮膚真好?！?/br>
    程望雪甜甜地看著林曜：“你也很美，你的皮膚也很好?！?/br>
    林曜將這理解為一句溫柔友好的回應(yīng)，笑著搖了搖頭。

    程望雪反過來抱住她，將手伸到她的睡衣里面輕撫幾下：“真的呀，只是你沒有用身體乳的習(xí)慣，皮膚有一點點干。我下次帶瓶過來你用用看?！闭f著她又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現(xiàn)在還早，我們再睡一會兒吧”，說著又閉上了眼。

    林曜感受著戀人的擁抱，終于也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月依然是不定時地會到自己家里，只有當(dāng)天的時候會說一聲，具體的時間也不確定。有時候能趕上晚餐，有時候林曜都快睡了。于是她現(xiàn)在經(jīng)常會晚上多留一份飯，以備不時之需，甚至把備用鑰匙都給了對方。

    真是非常奇怪的進展。一方面她們兩個除了那叁次必須參加的相親大會活動以外，完全沒有一起出去約會過；另一方面，她們又似乎開始了某種程度的同居——不過也不算，因為對方并沒有在自己家留下任何痕跡——頂多只有林曜為她準(zhǔn)備的一把牙刷。

    每次她來過夜的時候，早上都會走得很早，不會在林曜家洗漱化妝或者一起吃早餐。也從來沒有在這里洗過澡，一般都是她先回自己家洗過之后才來，或是不過夜回家洗。

    對方有空過來的時間相當(dāng)不穩(wěn)定，看起來是從事很繁忙的工作，然而真的只是這樣嗎？林曜心中所一直放不下的那個問題，始終沒有勇氣問出口。

    這天夜晚，戀人又一次來到家里，當(dāng)林曜看著她被汗水微微沾濕而緊貼著的襯衫是如何呈現(xiàn)出那柔軟婀娜的身姿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說幾個月后，自己與她必然分離的話，那么至少現(xiàn)在，自己還有著使用她身體的權(quán)利。如果可以對她身體的每一部分都了然于心，如果可以知道，她身體的哪一部分，會只因輕輕觸碰，就顯現(xiàn)出誘人的紅色；哪一部分，在興奮的時候，會發(fā)生怎樣的形態(tài)變化；哪一部分，會敏感得容易因快感而顫栗……這樣就可以感知到，她是屬于自己的嗎？

    這樣想著，林曜走過去環(huán)住戀人的腰肢，抬頭用自己那雙極為清澈的雙眼望著她，輕輕地請求道：“今晚在我這里洗澡，好嗎？我想和你一起洗?！?/br>
    “可是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穿我的可以嗎？拜托了?！?/br>
    程望雪并沒有充足的理由拒絕這樣一件小事，笑了笑，走到了林曜的衣柜旁：“那你先幫我挑件衣服。”

    想到兩人的身高和身材有所差距，而且戀人的衣飾一般看起來都比自己考究很多，一時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為她挑選。林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開柜門，不知所措地看向身旁的人。

    程望雪受到了林曜的眼神示意，翻看起她的衣櫥。

    大多數(shù)都是一般樣式的灰、黑色服飾，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之前活動的時候林曜穿過的淡紫色連衣裙和白色蕾絲裙。翻了一遍，發(fā)現(xiàn)其中有件寬松的黑色襯衫，好像就是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林曜穿著的。

    于是程望雪將這件拿出來，看向旁邊的人問道：“這是你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的衣服，對嗎？”

    其實林曜有很多件類似的款式，而且第一次參加那場活動的時候，完全沒有在意穿著，隨手拿了一件，自己都根本不怎么記得。她有些驚訝，月居然會留意，一絲甜意在心里蔓延開來。

    于是她附和著點了點頭，但想到自己和戀人比起來那么其貌不揚，有些低落地說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都完全沒打扮，皮膚狀態(tài)也很差，你看到我的時候，一定覺得……”

    “失望”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對方就接了話：

    “啊，我當(dāng)時覺得，你蠻可愛的，就是穿這種暗淡的顏色，有點可惜”，說著又拿出淡紫色的那件：“我覺得你很適合這種有點嬌嫩的顏色。”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樣的話，林曜感覺比和她赤裸相見的時候還要不好意思，馬上轉(zhuǎn)過頭，企圖隱藏自己瞬間漲紅的臉。

    程望雪見狀偷偷笑了笑，把裙子放回去，翻了一下褲子，發(fā)現(xiàn)戀人對衣著真的很不講究。比如有好幾條褲子的褲腳完全被折起來，一定是買的時候隨便買了不符長度的，事后又沒有截去過長的部分。不過這樣的話，高一點的自己也能穿，于是她抽出一條，和之前那件襯衫一起放在外面，慢慢地褪去自己的衣著：“那我們現(xiàn)在去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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