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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此意......”歐陽芾張口欲辯。 “我是此意?!蓖醢彩?,松去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握進掌中,“你安心調養(yǎng)身子,勿再思慮這些?!?/br> 歐陽芾抿唇:“你都不說想我,只有我在說,你也不說讓我回來,我以為你根本不想我回來?!?/br> 心頭微微發(fā)燙,王安石攬她入懷,將她面頰貼在胸口:“我想你......你回來后,便莫再走了?!?/br> “好?!?/br> 第78章 趙頊并未因歐陽芾表現(xiàn)出對青苗法的質疑而憤怒,大抵諸如此類的諫言他已從臣子那里聽了不少,他更愿意相信歐陽芾不惜違背丈夫之意也要犯顏直諫的舉動乃出自忠心與公心。 他喜歡并欣賞這樣的人,他希望推行新法的阻力減小,又不希望人人奉揚新法,使他無從得知外界真相。 故他讓歐陽芾靜心調養(yǎng),待她稍稍好轉,又問過她一次當日未竟之言。 歐陽芾如實道來。 趙頊確實聽了進去,且就此與王安石認真商議過。 “豪強官紳深嫉青苗法,朕誠知之,然貧弱小民亦受其害,是否證明法令有失妥善?” 彼時王安石回道:“陛下所言弊端,非法之弊端,乃人之弊端。青苗法于各州縣執(zhí)行效力不一,原在部分官員上下其手,玩弄伎倆,從中牟利,陛下非宜質疑法令,而當謹慎擇取官員,選核人才?!?/br> 歐陽芾反映的情狀,原因何在王安石心知肚明,朝中官員或自命清高,不肯協(xié)助新法,或暗謀私利,不理百姓生死,此所以人才不足緣故。 王安石情愿之后暫停青苗法,便是認識到此時尚不具備令新法完全成功的條件。 「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介卿。」 回過頭來,再憶起這句話,王安石承認自己的確曾經強求。那也已是許多年后了。 令人嘆惋的是,元豐年后,趙頊親自主持變法,卻難具有王安石長年地方任職積攢下的經驗與見識,更出于身份地位的不同,他們之間的理念到底是偏離了。 歐陽芾將養(yǎng)稍許,當日便隨王安石一同回了家。 歸了家后她也未閑下,過了沒兩日,便見一波接一波仆役抱了箱子往宰相宅邸里送。 歐陽芾指揮著下人將箱子暫擱于西北角幾間廂房,王安石觀著她收拾那些舊物,問:“緣何將之搬來?” “叔父說了,舊宅子里的東西我想要的悉數(shù)予我,”歐陽芾笑瞇瞇展開一卷書冊,“看,《傷寒雜病論》抄本,據(jù)說是孤本,內容較市面上的全了不少?!?/br> 王安石情不自禁接過,翻閱數(shù)頁,果如她所言。 “叔父那里藏了好些孤本古籍,我尚未來得及細察,僅先搬了來,”歐陽芾拍拍衣衫灰塵,自箱旁站起,“喜歡么?” 討賞似的語氣。她去趟京中舊宅,旁的古董玩物、稀珍字畫未拿,倒把歐陽修數(shù)千卷藏書挑挑揀揀攜了來,王安石唇側牽起:“嗯。” 他自然知是為他。 又道:“無需急于一時,慢慢收拾即可。” 歐陽修生前非但博覽群書,更喜提掖后輩,桃李滿天下,數(shù)十年的藏書若可傳與后人,繼續(xù)發(fā)揮功用,想來亦為其所愿。故王安石未作拒絕。 “還有叔父的文稿,”歐陽芾打開另只箱子,拾了幾張墨筆書滿的紙頁,拂去皺褶,“在京住了好多年,手稿俱擱這邊了,本說待我回京后——” 忽地頓住,“......替叔父運回潁州?!?/br> 聲音沉寂下去。 “文垂千古,德芳后世,歐陽公一生當無遺憾,”王安石安慰道,“倘其在天有靈,定不愿見你為他悲戚哀切,以淚洗面?!?/br> “我沒有流淚。”歐陽芾道。 “是么,”王安石注視著她的眼眸,“便是在我看不見之處,也莫悲傷才好?!?/br> 歐陽芾長睫微眨:“介卿怎知......” “我同歐陽棐往來過信件?!?/br> “他竟未告訴我,”歐陽芾猛然醒悟,怪不得歐陽棐老跟她言王安石想她,她還疑惑為何他如此篤定,“太過分了,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br> “是我讓他勿與你提起?!蓖醢彩?。 “為何?” “難道你知曉后,會同我實言么。” “我不是不想介卿擔心嘛?!?/br> “反是你有理?” 歐陽芾嬉皮笑臉:“反正往后和介卿待在一塊,也瞞不了介卿了?!本褂袔追诌z憾之意。 “介卿,我想將叔父的文稿編纂成集,”她道,“官家答應我,編纂畢的文集會收藏一份于館閣,你說好不好?” 這是項大工程,數(shù)十年的文章詩詞,兼墓志、碑文、書信、題序諸多篇章,分門別類、修訂拾遺,需耗大量精力。 “你愿意,自然好,”王安石道,“可需我?guī)湍???/br> “暫時不需,需要時再找介卿。”歐陽芾爽快道,“對了,官家還答應了我件事,關于介卿的?!?/br> “何事?” “秘密,現(xiàn)下還不能告訴介卿?!睔W陽芾故意吊他胃口。 “......你同官家的秘密?” “嗯,”歐陽芾頷首,“放心,與新法無關?!?/br> “我未作此想?!蓖醢彩忉?。 “介卿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br> 素以調侃他為樂,歐陽芾歡快笑起來。 “所以,這是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