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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汴京夢話在線閱讀 - 第200頁

第200頁

    “......”

    “收成好時(shí)還能還上利息,落上收成不好時(shí),甚有家財(cái)散盡的,走投無路逃往外鄉(xiāng)的,聽舊時(shí)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fèi)看。聞這老丈的孫子跟孫媳便是此前逃去別處,再未回來過,不孝啊。”

    衙前與老者紛擾聲仍舊縈繞耳畔,歐陽棐嘆道:“青苗法初衷雖佳,也確有抑豪強(qiáng)兼并之效,然抵不過官員層層剝削,不顧百姓生計(jì),只為增添一己政績,對原本窮困潦倒的百姓便成了雪上加霜。”

    歐陽芾抬目,又看了眼飽經(jīng)風(fēng)霜、額間布滿皺紋的老者,向歐陽棐道:“叔弼,你能幫我個(gè)忙么?”

    次日正午,衙吏尋上門,說是縣令不敢受歐陽夫人的錢財(cái),特來歸還,又言已放寬期限,命衙吏不再打擾該戶人家。

    薛氏不解詢問,歐陽芾向她解釋,昨日見一名老人還不上青苗錢,便主動(dòng)替他將錢還了衙門。

    “傻孩子,你可幫他一次,難道往后次次可以幫他么,”薛氏不由道,“再者,你替人家還貸,縣令自會(huì)打聽你的身份,這錢定然不敢接?!?/br>
    “我明白,”歐陽芾道,“便是要他不敢接。”

    “這又為何?”

    “我已讓衙吏告知縣令,往后百姓還不上的青苗錢皆由我來掏,他若無膽領(lǐng)受,便不會(huì)再強(qiáng)行攤派了?!?/br>
    歐陽芾靜靜一笑,薛氏心頭酸楚,握了她的手道:“傻孩子,你這又是何苦?!?/br>
    官府怕讓朝廷得知,更怕讓王安石本人得知,收上來的青苗錢乃出自宰相夫人之手,如此等于在說,自己轄內(nèi)推行青苗法不利,害得百姓不但未更富足,反連息也還不起。

    “罷了,不談這些,”打破低落氣氛,薛氏作笑顏道,“昨日我同你叔父商量,眼見冬至臨近,二娘不若在潁州與我們過罷了年再回京師,二娘以為如何?”

    “......甚么?”歐陽芾遲鈍抬眸。

    正月十六,游人如潮,歌舞百戲匯聚御街兩廊,宣德樓下燈山金碧相射,錦繡交輝。

    城樓之上,皇帝攜后宮妃嬪、內(nèi)外宗室大臣與民共賞佳節(jié)。中一位乃皇帝御座,垂黃緣簾,以黃羅彩棚圍起,兩旁立近身侍衛(wèi),簾外含掌扇執(zhí)事。

    東西兩座朵樓相對,左樓為宗室子弟彩棚幕次,右樓為執(zhí)政戚里幕次。帳幕內(nèi)外,聲樂相聞,上下鼎沸。

    參知政事王珪端著酒樽步至閣外,向那道憑欄遠(yuǎn)眺,宛如松柏的背影道:“介甫不去里間聞賞樂舞,緣何獨(dú)自在此賞景?”

    王安石回首:“禹玉?!?/br>
    王珪循他站立之處下望,見士庶仕女匯成川流,將寬闊御街堵得密不透風(fēng)?!吧显压?jié),一年之中難得如此熱鬧,”他道,“不知又有多少才子佳人約在月上柳梢,黃昏之后?!?/br>
    他二人已過青蔥年歲,對年輕人的情懷倒也看得頗開,不時(shí)含帶調(diào)侃。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王安石淡淡一笑,“當(dāng)是佳節(jié)美景?!?/br>
    “令正今夜未隨介甫前來么?”王珪問道。

    “她尚在潁州省親未歸?!蓖醢彩?。

    王珪了然,旋即洞悉而笑:“我道介甫為何郁郁不樂,原是在思念妻子?!?/br>
    “......”

    不去瞅王安石悶住的臉色,王珪徑自踏前數(shù)步,憑欄仰望明月:“渺渺千里,這相思的滋味可不好受啊?!?/br>
    至三更天,宣德樓下歌舞的山棚方陸續(xù)熄滅燈火,貴胄豪富的車馬次第退去,皇帝回宮,群臣接續(xù)返回宅邸。

    王安石歸家下馬,仆役前來相迎,又隨至房中伺候梳洗更衣,貼身照料王雱的兩個(gè)下人吞吐著說有事欲稟,卻不知該不該半夜打擾郎君。

    見他二人神色不對,王安石便讓他們直言道來。

    “......今日大郎在學(xué)堂與別家孩子起了爭執(zhí),將對方鼻子給打破了,學(xué)堂先生讓大郎道歉,大郎、大郎不愿意道,還同先生爭了嘴,將先生惹怒了?!?/br>
    王安石登時(shí)停了動(dòng)作:“甚么?”

    王雱一早起來,還未用過早飯便被叫到書房。

    王安石正在里面提筆書寫,知他進(jìn)來,頭也未抬,便教他在房中站著。

    毫筆摩擦宣紙,似有沙沙聲響劃過,冬日清晨安靜而寒冷,王雱盯著父親伏案垂首之姿,仿佛面前此人總在忙碌,從不知疲倦為何物。

    他又是極其儉樸的,筆墨紙硯皆已陳舊,卻仍在使用,從不像其他官宦一般喜愛花錢買新,抑或于人前炫耀收藏。

    “為何與人打架?”王安石終于開口問他。

    “不為何?!蓖蹼劸蟮?。

    他自不愿說是因?qū)Ψ搅R他爹變法害民,憑著宰相之子的身份,他在學(xué)堂亦多聽恭維,誰敢不開眼在他面前說這種話,不是討著他打。

    “既不肯言原因,便去抄二十頁孟子,作以懲戒?!?/br>
    “抄就抄。”

    王安石抬目看了他一眼:“三十頁?!?/br>
    王雱臉蛋驟然漲得通紅,忍了忍,卻不再作聲。知道和自己爹硬碰硬絕無好果子吃,他決定識(shí)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

    “另外,今日去向?qū)Ψ郊业情T道歉?!蓖醢彩a(bǔ)充。

    “為甚么!”王雱叫道。

    “毋論出于何故,動(dòng)手傷人便是不該,”王安石視著他憤懣神情,“你不甘心?”

    “阿娘便不會(huì)這樣對我?!蓖蹼?dòng)衷褂智?/br>
    王安石陡然一滯,握筆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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