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歐陽芾展信,雋秀端方的字體映入眼簾,大意是說承蒙她贈畫,未及答謝,想要親口道謝。 “都是借口,男人就喜歡假正經(jīng),什么親口道謝,說得冠冕堂皇。”溫儀無情揭穿。 歐陽芾對著信陷入思索。 “不想去便不去,”溫儀看出來,安慰道,“天下好郎君多的是,也非他馮京一人不可?!?/br> “這樣不好吧,”歐陽芾思考完畢,將信對折收好,“我決定去。” 溫儀笑道:“這便是了,成不成另說,明日可是立冬,朱雀樓前那一片每年皆有雜耍藝人表演,看個熱鬧也是好的。” 歐陽芾乖巧點(diǎn)頭:“就是去看表演的?!?/br> “你這丫頭,快長點(diǎn)心吧!”溫儀笑罵。 臨行前溫儀悄悄叮囑她,若是真的看上對方,記得把人給抓牢,據(jù)說曾擔(dān)任過樞密副使、如今依舊為朝中重臣的富弼最近也看上了馮京,有意將女兒嫁給他。 歐陽芾走在張燈結(jié)彩的御街旁,觀著五光十色的燈籠,回想溫儀的話。驀地,她腳步停住。 隔著幾家商鋪,一道卓然身影立在那里。 馮京身著寬袖長袍,腰系青絲碧玉絳,將側(cè)身勾勒得挺拔而雅致,星星燈火映照著他俊秀姿容,引得路旁走過的女子三三兩兩朝他望來。 「據(jù)說曾擔(dān)任過樞密副使、如今依舊為朝中重臣的富弼最近也看上了馮京,有意將女兒嫁給他?!箽W陽芾腦子里又浮現(xiàn)起溫儀的話。 皇祐元年,時外戚張堯佐勢重傾天下,崇政殿唱第當(dāng)日,馮京復(fù)為第一,風(fēng)光無兩。張堯佐曾命吏卒擁挾著馮京至其府邸,以酒肴迫促他迎娶自己的女兒,并拿出嫁妝暗示。時人言,數(shù)目足有金五百兩。 “京笑而不視。出,僦馬歸。從母命,娶尚書兵部員外郎之女王氏為妻。次年,王氏病卒。” 這是京城人口中的故事,料得當(dāng)時情景也八九不離十。 歐陽芾不禁暗自嘆息,直至馮京發(fā)現(xiàn)她,走至跟前。 “姑娘在想什么,這般入神?”馮京瞧著她的神情笑問。 “在想怎樣成為一個香餑餑?!?/br> “......什么?” “沒什么?!睔W陽芾識相地轉(zhuǎn)移話題,“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姑娘愿意赴約,京豈敢言‘久候’?!瘪T京道,“日前姑娘托人送來的畫,京已認(rèn)真收藏,姑娘分文未收,令京慚愧?!?/br> “千萬別慚愧,那幅畫就是補(bǔ)給你的——彌補(bǔ)你在四娘畫樓里被敲詐的損失?!焙蟀刖錃W陽芾壓低嗓音道。 馮京失笑,卻是搖頭?!皩α耍欠?,不知姑娘因何選擇畫牡丹?”他問。 “因?yàn)槲冶容^擅長畫那個?!睔W陽芾解釋,“家中長輩喜愛牡丹,故而我畫牡丹次數(shù)最多,也最拿得出手?!?/br> “......是我為姑娘增添負(fù)擔(dān)。當(dāng)日我言,望姑娘只畫自己喜歡的......” “當(dāng)然不能只畫自己喜歡的,”歐陽芾認(rèn)真拒絕,“否則你很可能會收到一張白紙?!?/br> 馮京微愕,繼而灑然大笑。 “立冬,萬物收藏也?!庇至硪粋?cè),曾鞏望著萬家燈火,扭頭向身旁之人莞爾道,“聽說每年立冬,朱雀樓前皆有雜技演出,往日家中弟妹最愛此類熱鬧,未能帶他們來看看,著實(shí)可惜。” “京城節(jié)日眾多,不差在此一時。他日子固蟾宮折桂,自有機(jī)會攜家人同游?!蓖醢彩劤鏊捴惺渲?,安慰道。 曾鞏只是溫溫一笑,嘆道:“這世上堅信我能夠金榜題名者,唯有三人,一為歐陽公,二為介甫,三......” 三,他想起那個小小的身影。 「咦,你還沒有考中進(jìn)士嗎?」 「沒事,肯定會考中的,相信我。因?yàn)槲页粤宋床废戎?。?/br> 朱雀樓下,行人聚成半圈,前面演著懸絲傀儡戲,不斷引得路人流連駐足。 曾鞏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發(fā)現(xiàn)什么,突然笑道:“看來有人比我們早到一步?!?/br> 王安石隨他目光望去,見一纖麗背影立于圍觀眾人之間,同周遭一道拍著掌,俄而又側(cè)目,朝身邊人說些什么,言笑生動。 站她身邊之人微微低首,在一片嘈雜聲中聽她講話。 曾鞏率先走上前去,向歐陽芾和馮京二人打招呼。 “子固哥哥!”歐陽芾見他,驚喜道,“王先生也來了?!?/br> 馮京見他二人,于是作揖道:“初次見面,在下馮京?!?/br> “在下南豐曾鞏?!痹栆嗫蜌庾饕尽?/br> “原來是曾先生。曾先生的文章我亦有所拜讀,其言曉暢凝練,令京佩服甚深?!瘪T京贊道。 “哪里,閣下過譽(yù)了?!痹柕溃斑@位是好友王安石,王介甫?!?/br> 王安石作揖:“幸會?!?/br> 聞言,馮京神情微訝:“原來是王牧判。不久前聞王牧判就任群牧司,京亦有拜會之心,沒想到竟于此處相見。” “先生要和我們一起看戲嗎?”歐陽芾趁機(jī)邀請道。 王安石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我尚有要事,不宜在此久留。” 好吧。歐陽芾收聲。 簡單聊過兩句,四人便相告別,歐陽芾與馮京繼續(xù)留下觀賞戲目,曾王二人則返身離去。 “介甫,介甫!” 曾鞏在后面喊著,王安石終于回頭。 “怎么走得這么快,我險些追不上你?!痹栕分了媲埃^他神色道,“......方才,你似有所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