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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眉猶豫了半天,還是將自己憋了許久的話問出了口。 “娘,你為何要將我塞給你的錢,還拿去給天良賭?!?/br> 盡管已經(jīng)在努力遏制,但她故作平淡的語氣中仍是帶上了些委屈。 聞聽此言,正專注給貓喂食的馬老太抬起頭,皺紋溝壑縱橫的面色,閃過一絲不耐。 伸手摸了摸貓腹,確認(rèn)它吃飽后,馬老太才將僅剩幾口的饃塊塞進(jìn)嘴中。 用一口豁牙,細(xì)細(xì)嚼著。 “天良說了,這次準(zhǔn)能翻盤,掙到大錢后帶我過上好日子。” 說完,她僵硬干癟如枯枝的雙手,又撫摸起黑貓油亮光滑的皮毛來。 老人瞇起的渾濁眼睛,嘴角向上拉起的皺紋,無一不昭示著此時的馬老太,正在陷入臆想里,那近在咫尺的美好未來中。 難以自拔。 馬天蘭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她天生聰慧,對很多事情一點就透。 自己日常又干些小買賣,見識過許多表面蜜糖、實則□□的陷阱。 她很清楚地知道馬天良口中那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不過是哄騙母親的說辭罷了。 其本質(zhì)就是再簡單不過的賭.錢而已! 現(xiàn)如今,馬天良深陷其中,本就不精的獵藝也幾近荒廢。 如果不是弟妹突然病逝,她掛心小侄子和母親無人照料,經(jīng)常來看他們,她都不知道,二人至今已經(jīng)將近三日顆米未進(jìn)了。 餓的時候,只能喝點生冷水來果腹,沒有柴火,開水都喝不到。 而自己的那個好弟弟,一進(jìn)城便似泥牛入海,蹤影全無。 嘴上說著是自己找到了一個發(fā)財翻身之道,可實際上,連自己吃飯的家伙——馬父留給他的那把弓箭,也搭進(jìn)去了。 幾次見他回家都兩手空空,滿面頹唐。 可即使是這樣,一但弄到了錢,他還要去投那無底洞。 正說著呢,外門一陣響動。 兩手空空,形容憔悴的馬天良回家了。 看到兒子在樹下抱著饅頭在啃,他立刻便知是自己的阿姐來了。 頹唐的面容頓時一掃而光,被他努力睜大的雙眼黝黑發(fā)亮,抬腳朝著母親住的矮屋走去。 馬天良見到自己jiejie,很是高興。 興奮地喊了聲“阿姐!” 馬天蘭雖然對他頗有微詞,但畢竟是自家弟弟,他外出許久方歸,風(fēng)塵仆仆,看著他從前豐腴,此時凹陷發(fā)青的雙頰。 終究還是軟下了心腸,沒有張口便訓(xùn)斥說教。 她輕聲哎了一聲應(yīng)下。 可隨機,馬天良脫口而出的話讓她剛剛緩和的心情,重跌谷底。 “給我點銀子唄!” 馬天良往前湊了些,“阿姐,我差一點就翻盤了,能賺好多錢,就差一點點,你給我點錢,等我贏了,我雙倍還你?!?/br> 他仿佛怕她猶豫,又追加了一句,“不!三倍還你,誰讓你是我姐呢?!闭f完,他咧嘴嘿嘿笑出聲來。 馬天蘭看向他這個弟弟,一臉的難以置信。 仔細(xì)瞧去,發(fā)現(xiàn)他眼底烏青,眼白猩紅,一看就是多日未睡。 難怪腦袋發(fā)昏! 他一進(jìn)門,不關(guān)心自己的兒子,不問候自己的被餓得下不來床的母親,開口便向她這個jiejie借錢。 借錢給他拿去賭.博。 馬天蘭氣不打一處來,僵著臉說道:“白日做夢,整天想著天上掉餡餅的事,娘和小寶都要餓死了!” 見jiejie如此態(tài)度,馬天良悻悻地收起面上的笑容。 看了眼床上的母親,滿不在乎地對著她說道:“不還有你的嗎,又不單我是娘的孩子,你也是?!?/br> 聞聽此言,馬天蘭皺眉,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便被坐在床上的馬老太給喝止住了。 “夠了!天良可是你弟弟,你給他點銀子怎么了?” 馬天蘭被哽了一下,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母親明目張膽地對著弟弟偏愛,但還是自心口蕩起層層酸澀。 “可是娘,今年收成不好,保林他腰傷又犯了,我實在是……”馬天蘭泫然欲泣地解釋道。 誰知,馬老太對她的處境并不能感同身受,怪哼一聲直接將身子側(cè)了過去。 隨口說出的話冰冷冷的,像錐子一般插進(jìn)馬天蘭的身體。 “讓你嫁給隔壁村的李老三,跟著他享福,可你偏不,現(xiàn)在一讓你幫天良,你就哭窮!” 馬天蘭聽完母親的話,心中灰暗一片。 她直覺眼角滯澀,蠕動了幾下嘴唇后,便任命般地緩緩低下了頭。 那李老三,雖說家境殷實但年逾五十,娶過三房妻子,最小的女兒都比她要大一歲…… “娘,家里還有活要做,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瘪R天蘭垂著頭,聲如蚊蚋地把話說完,便匆忙地轉(zhuǎn)身出去了。 縱使腳下步子邁得再快,她也聽到了身后母子二人的談話。 “我兒放心,娘有辦法幫你把銀子從她那擠出來!” —————— 那日之后,馬天良在被自己變賣得早已空空蕩蕩的屋子里,轉(zhuǎn)了幾圈仍一無所獲后。 將注意打上了兒子小寶,脖子上的那條銀鎖。 是馬天良那得了怪病死去的亡妻,給孩子的遺物。 他想也未想,抓住孩子后強摘了下來。 四歲的小寶哭著不愿意,馬天良嘴上不斷誘哄著,在得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離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