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家的小妻子 第27節(jié)
“大兄弟往哪去?。俊辈軙粗诵Σ[瞇道,“喊這么熱鬧,渴不渴啊,要不要我請你喝杯茶?。俊?/br> 其余村民看到他,先前的激奮也莫名變得有些膽怯起來,一群cao著農(nóng)活器具的人面對手無寸鐵的曹書竟不自覺往后倒退,偏在這個時候,又有人喊了起來,“狗官殺人了!” “狗官殺了燕大人還不夠,還想殺我們!” 這一番話立時再次激起先前才消退一些的民憤,剛剛退下去的那些村民有的拿起家伙朝曹書靠過去,有的卻直接往馬車沖去,這些未開化的村民最容易受到煽動,一時間場面立刻變得焦灼起來。 曹書被困在其中,沒辦法出去,沒忍住壓著嗓音“cao”了一聲。 而崖時看著過來的村民,眉心擰了幾下,正想拔劍阻止他們靠近,就聽身后車簾被人掀了起來,一道清冷且低沉的聲音響在頭頂,“別拿劍?!?/br> 他嗓音幾乎算得上是平和,但崖時握著劍柄的手愣是沒法再動。 “是。” 崖時輕輕應(yīng)了一聲。 趙長璟看著遠處戰(zhàn)況,長眉微蹙一下,吩咐,“去幫下曹書?!?/br> “可您這……”崖時不放心。 趙長璟卻還是那副平靜的神情,“無妨,去吧。” 崖時沒了法子,走前倒是特地看了一眼圍攻過來的那些村民,剛剛還一臉憤怒的一群人此時看著他身后已經(jīng)走下馬車的男人竟又變得躊躇起來,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敢再靠過去。崖時心下一松,怕曹書那邊真鬧出什么事,也不敢再猶豫,立刻抬腳走了過去。 “你們找我?”趙長璟靜站在馬車旁,目光落在一群村民身上,甚至還很有閑心整理自己的衣袖。 “你,你殺了燕大人,你,你個狗官一定,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一個年輕壯漢大著膽子說道,可步子卻一步都不敢往趙長璟這邊靠。 其余人也是一樣。 “是嗎?”趙長璟扯起薄唇,看著人一臉?biāo)菩Ψ切Φ哪?,“所以你這是替天行道?”他平日不茍言笑的時候端肅清貴,此時輕扯薄唇卻頗有些妖冶,一雙狹長的鳳眸含著譏嘲的笑,“誰教你們這么做的?” “你,你說什么?”那年輕壯漢神色微變。 倒是一個老者聽到這話怒聲啐道:“你害死燕大人這樣的好人,你該死!”那老者邊說邊捶胸,眼中都含了淚,“燕大人,您不該死??!” “老朽今天就算丟了這條老命也要為您報仇!”他說著徑直抬起手里的拐杖朝趙長璟砸去。 看著這位老者,趙長璟長眉微蹙,他并未像面對先前那位壯漢一樣來面對這位老者,卻也沒有站在那任由老者打過來,可老者的這番動作卻在一定程度上挑起了戰(zhàn)況,那個年輕壯漢見狀又立刻嚎了一嗓子,“我們替燕大人報仇!” 那邊曹書和崖時看到這副場景,紛紛變了臉。 “主子!” “四爺!” 他們想過來,但村民實在太多。 曹書幾次想拔劍把這群人嚇退,但想到主子的囑咐又只能咬牙忍了,甚至還不能動粗,只能這樣憋屈地推搡著人往前沖。 趙長璟其實不是不會武功,相反,他年少時對什么都學(xué)得很淡,唯有武功倒是學(xué)得認真,他能一眼就看出崖時的功夫不錯,自然也有法子擊退這些人,手握起馬鞭往半空一揚,帶出來的勁風(fēng)足以嚇退一群人,唯獨那個老者,身子顫了顫,卻仿佛真的把生死看淡,依舊舉著拐杖朝趙長璟砸來。 趙長璟蹙眉看著老者,他身后就是馬車,要避開不易,倒是能……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四叔!” 熟悉的聲音入耳,趙長璟晃了下神,他擰著眉循聲看去,果然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正越過人群朝他跑來,看著這道身影,他第一次變了臉,沖顧姣斥道:“你過來做什么?回去!”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嚴(yán)厲的語氣和顧姣說話,可從前那個有些敬畏他的顧姣這次卻沒聽他的。 山間小路滿是泥濘,顧姣卻好似并未察覺一般,褐色的泥水濺濕了她的鞋襪,也弄臟了她的裙子,她愛美且嬌氣,平時一天能換兩三套衣裳,可此時她卻一點都不顧上了,她的眼中只有四叔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只知道她不想四叔受傷。 看到那根拐杖朝四叔砸下去的時候,顧姣這樣怕疼的人竟是一點都沒有猶豫朝人撲了過去。 手握住趙長璟的袖子,她整個人擋在他的身前,老者反應(yīng)慢,并未察覺到顧姣的靠近,手中拐杖繼續(xù)毫不猶豫地朝趙長璟砸去,直到拐杖在顧姣的肩膀上斷成兩截落在地上,老者才反應(yīng)過來,看著那個纖弱的白色身影,他也愣住了,“這……” 他抖著兩片干澀的嘴唇,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只想殺了這個狗官為燕大人報仇,并不想牽連無辜。 顧姣痛苦地揪起好看的眉毛,生理性的疼痛讓她立刻紅了眼眶淚眼婆娑,可她還是努力睜著眼睛,憂心忡忡問趙長璟,“四叔,您沒事吧?” “你……”趙長璟愣在原地,他目光怔怔看著顧姣,除了雙手下意識地扶住她的胳膊,他從來冷靜理智的頭腦此時竟一片空白。 他看著顧姣,一個字都說不出。 “小姐!” 弄琴和崖時也在這個時候沖了過來。 弄琴當(dāng)即紅了眼,她懸在半空的手指微微顫抖,想扶人又不敢,她閉了閉眼睛,怒氣在這一刻涌上心頭,她厲聲沖崖時吩咐,“崖時,給我把他們都綁起來!” 崖時看顧姣受傷,也顧不上別的了,可正當(dāng)他要拔劍的時候,卻聽顧姣說,“崖時,別拔劍?!?/br> “小姐!” 弄琴氣紅了眼,“他們敢這樣對您,就算殺了他們都不為過!” 顧姣卻還是搖頭,她其實神智已經(jīng)有些渙散了,肩膀很疼,疼得她想哭,可她還是能夠感覺到四叔不想和他們動手,要不然四叔也不會被他們逼到這種地步。 她不想四叔為難。 “聽話?!彼Z氣虛弱,態(tài)度卻很堅決,忍著痛意扭著頭看著他們,直到弄琴咬牙點了頭,崖時收回劍,她才終于放心地松了口氣。 顧姣覺得自己好累,眼皮一沉一沉的,隨時都能合上,模糊的視線不足以讓她看清眼前人的身影,但她還是輕輕喊了一聲,“四叔……”喊完后,她便沒再堅持,任自己沉沉地閉上眼睛。 她在昏倒前被人扶住,剩余的意識讓她聞到一股熟悉的竹墨味。 感受到此時扶著她的有力雙臂,顧姣不禁想起在燈樓時四叔摸她頭的樣子,她對于親近的人一直是很愛撒嬌的,如今她把趙長璟也劃分到了自己的陣營里面,忍不住就想和人撒嬌。 她意識不清地扶著人的胳膊,委屈地扁起嘴巴,“四叔,我好疼啊?!?/br> 趙長璟把人攬在懷中,他扶著她的雙臂在微微顫抖,就連語氣也失去了從前的從容,“不怕,”他的嗓音幾近沙啞,甚至最初有些發(fā)不出聲,他低著頭,鳳眸一瞬不瞬看著顧姣,“四叔陪著你,四叔給你買糖葫蘆吃,吃了就不疼了。” 顧姣聽到糖葫蘆,有些高興。 她還想說什么,但還是抓著人的胳膊沉沉睡去了。 她沒有注意到就在她昏迷之后,有人推搡開人群走了過來,“四叔,您怎么了?”是趙九霄,他老遠就看到這里圍著一堆人,原本不想過來,卻瞧見了四叔的馬車。 擔(dān)心四叔出事,他立刻趕了過來,未想?yún)s在四叔懷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顧姣?你……” 他看著顧姣賴在四叔懷里的模樣,心口立時涌起一股不舒服,他擰眉,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右肩處的異樣,往四周看,弄琴紅了眼,崖時、曹書神情凝重,而地上跪著一群人,還有一根斷了的拐杖,臉色幾經(jīng)變換,趙九霄幾乎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了,他怒聲,“誰干的?”目光落在那個失神的老頭身上,他沉下臉,氣勢洶洶朝人走去要跟人算賬,“你敢傷她?你敢傷她!” 他接連兩句一模一樣的話,手抬起想把老人從地上拽起來,卻聽身后傳來四叔疲憊的聲音,“九霄,回來。” “四叔!”趙九霄扭頭紅眼。 “先帶她走。” 趙長璟扶著顧姣,捏著疲憊的眉心淡聲發(fā)話。 趙九霄沉默一瞬才咬牙轉(zhuǎn)身,走近后看到昏迷的顧姣,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顧姣,他也有些慌亂。 “顧姣?!?/br> 他啞著嗓子喊人。 無人回應(yīng)。 趙九霄心中更為緊張,他朝人伸手,“四叔,我來抱她吧?!彼麤]有注意到四叔面上那一剎那的猶豫,正想從人手上接過顧姣,卻聽顧姣忽然似囈語一般輕聲喊道,“四叔……” 她像是感覺到身邊的氣味不對,所以用了力氣攥著趙長璟的袖子不肯和他分開,甚至還朝他那邊又依偎了一些過去。 第23章 趙九霄兩只手懸在半空, 他眼睜睜看著還處于昏迷之中的顧姣側(cè)過身子往四叔那邊靠去,而那片他才握住不久的衣角就這樣從他的指尖劃走。 這一番變化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就連趙長璟也沒想到—— 怕顧姣摔倒, 趙長璟原本收回去的那雙手只能重新扶住她的肩膀, 柔軟的觸感和溫度從指尖傳來,趙長璟心中平靜并無波瀾,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趙九霄的身上, 看著那張失神、怔忡的少年面孔, 他長眉微擰,頭一回為不知該怎么處理的現(xiàn)狀生出一抹為難的情緒,最后還是一旁的弄琴先開了口, “四爺,小姐的身子重要, 勞煩您了?!?/br> 她這會滿眼都是她家小姐受傷了,得及時診治, 哪里還顧得上別的? 趙長璟聞言也就沒再說什么,他和她想的一樣, 如今顧姣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其余的,之后再說……他輕輕嗯了一聲, 把死死攥著他衣角的顧姣打橫抱在懷中, 正想拍一拍九霄的肩膀準(zhǔn)備登上馬車的時候,身后再度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又一批村民趕了過來。 以為這批人和先前那批人一樣, 是來鬧事的, 曹書和崖時立時沉了臉, 這次兩人想都沒想就拔出手中佩劍擋在最前面, 阻止他們的靠近, 福伯也隨手cao起一把地上的鋤頭護在趙長璟和顧姣的身旁,除了還處于怔忡中沒有回過神的趙九霄,就連弄琴手里也拿了一根棍子,一群人全都繃著臉看著來人。 趙長璟卻沒有理會他們,他徑直抱著顧姣要上馬車,卻聽有人在身后喊道:“請問,是趙大人嗎?” 說話文質(zhì)彬彬,聲音也很年輕,趙長璟余光一瞥,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人,他滿頭大汗,衣裳像是經(jīng)過一番掙扎,看著很亂,身邊還站著一位老太,而他身后男女老少都有,這些人的臉上或是畏懼或是擔(dān)憂,其中那個眼睛幾乎已經(jīng)看不大見的老太瞇著眼睛梭巡一圈后哭著沖上前拍打那個老者,嘴里跟著哭喊道:“我讓你別來,讓你別來,你非要來!你是不是想讓我們都死,你才安心?。?!” 那老頭被拍打也沒說話,一直繃著臉緘默不語。 年輕書生聽到這話,眼睛卻微微有些泛紅,他在城中讀書,聽說祖父因為燕大人的死大病了一場,忙同老師告了假帶了大夫趕回家中想照顧病重的祖父,未想剛回家就聽到王五他們在攛掇祖父。 他不清楚他們是怎么知道趙大人今日去廣濟寺的事。 想阻攔卻被祖父喊人關(guān)押進了房間里,偏偏祖母一早也被人喊到剛生產(chǎn)不久的阿姐家,他在家里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如果不是祖母擔(dān)心祖父的身體特地趕回來,估計他到現(xiàn)在都還在房間里關(guān)著。 他自幼父母早亡是由祖父祖母帶大的,感情不淺,雖然不贊同祖父的做法,但他也不想看他老人家出事。 他朝趙長璟的方向走了幾步,想和人致歉,目光卻看到了他懷中昏迷的少女,再一看,地上還有一根斷成兩截的拐杖,看著那熟悉的拐杖……他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起來,薄唇囁嚅兩下,不敢置信地抬頭顫聲,“這位姑娘……” 趙長璟沒有回答他的話,凝神打量他一會后,反問,“你是何人?” 他覺得這位書生看著有些眼熟。 書生聽他詢問,不敢怠慢,忙躬身道:“在下姓夏,名清風(fēng),地上那位老者是我祖父,我與大人……”話還沒說完,他就被人攥住了衣襟,是回過神的趙九霄,他滿面怒容,對老人,他尚且還能壓制一些脾氣,可對這個年輕人,他就沒那么多顧忌了。 “你知不知道你祖父都做了什么?誰給你們的膽子做出這樣的事!”趙九霄雖然年紀(jì)看著要比書生小好幾歲,力氣卻很大,這會書生整個人被他鉗制地抬離了地面。 腳在半空晃蕩,夏清風(fēng)臉紅脖子粗,感覺到了一股逼近死亡的窒息。 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讓夏清風(fēng)下意識掙扎起來,直到目光落在趙長璟懷中那個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他神色變了幾變,掙扎慢慢減弱,最后甚至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風(fēng)兒!” 老太聽到動靜一抬頭,透過模糊的視野,她煞白了臉,連老頭都顧不上打了,跌跌撞撞朝趙九霄那邊過去,她眼睛不好,腿腳也不便,沒走幾步就摔倒了,眼前都是衣著富貴的貴人,她趴在地上也不敢用手去碰,只能朝他們磕著頭,“求求幾位貴人放過我孫兒,我孫兒是無辜的,他還想著過來阻攔,是我家老頭把他綁起來,求您看看他的手腕,那都是我家風(fēng)兒掙扎時留下的痕跡。” 她磕得很用力,一點勁都沒留,地上又全是細碎的石子,她的額頭很快就磕出了鮮血,可她卻仿佛沒有察覺一般繼續(xù)用力磕著。 而先前沉默不語的老頭看到這副場景也終于變了臉,他踉蹌著起身上前扶住老太,看著趙長璟的方向沉聲道:“這事是我一個人做的,和他們沒有關(guān)系,你要殺要剮盡管沖著我一個人來。” “喲,您老人家倒是挺有血性。”曹書嘴里開著玩笑話,臉色卻十分陰沉。 趙長璟與那老人對視半晌,收回目光后淡聲吩咐,“九霄,把人放了?!?/br> “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