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又在座位上僵持了許久，等到能離開了便直接起身走出了屋門，甚至沒有等在后面的謝瑜。

    綴錦齋里悶得慌，昨天又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再加上剛剛看到坐在他對面的衛(wèi)懷柔和謝安，崔白心里悶著的那火一下子又起了來，只想離開謝府，回到院子里去看看春杏，順便吃些她為他準(zhǔn)備好的午飯。

    想到這些，崔白更加不耐煩起來，幾乎是黑著一張臉走出了屋門。

    剛在綴錦齋里的時候，王氏多多少少也觀察到了謝瑜情緒上發(fā)生的變化，她在綴錦齋里沒有多問，等回門結(jié)束了，回到了屋子里，王氏才讓小丫鬟出去，單獨把謝瑜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來。

    謝瑜走進王氏的屋子里，坐在軟塌上，也是同剛剛在綴錦齋里的那樣，一言不發(fā)地坐著。

    王氏讓所有丫鬟婆子都出了屋子，又關(guān)上了窗戶和屋門，才坐到了謝瑜身邊。

    剛才在綴錦齋里的時候她離謝瑜坐地遠，謝瑜又一直低著頭，等到了現(xiàn)在可以細看的時候才看到謝瑜蒼白的面色還有浮腫的眼眶，一下子皺著眉問道：“啊，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回事？！”

    謝瑜許久才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王氏著急道：“是昨天太累了沒睡好，還是懷孕又鬧騰了？還是崔白他對你不好，欺負你了？倒是和阿娘說說話啊?！?/br>
    謝瑜聽見了，終于忍不住一下子低低抽泣起來，哽咽著撲到了王氏的懷里，壓著嗓子喚道：“阿娘……”

    王氏連忙伸手摟住了謝瑜，一摟又感覺她瘦了不少。

    過了半晌，謝瑜才慢慢緩和了下來，低著頭，把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王氏，又低著聲音道：“我還沒嫁過去，就多了一個叫‘春杏’的勾人東西……一整夜，都沒有見到崔白的人，

    他一整個晚上都留在那個妾室那里……”

    王氏聽了，也心疼起來。

    婚前納妾，說出去雖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也還沒有太出格。王氏嫁到謝府來不久，謝平昌也隔三差五地帶回來幾個妾室，到了如今細細一數(shù)也有四五房妾室了。

    可王氏還是心疼，拉起謝瑜的手來，冷笑著道：“那個角春杏的確實是個勾人的賤種，倒也不虧是從那種骯臟樓子里來的?！?/br>
    “妾室這種東西，等新鮮勁頭過了，男人的心自然會回來的。反倒是你，還懷著身孕，又一晚上沒睡，這怎么能行？”王氏皺著眉憂心道，“你現(xiàn)在剛嫁人成婚什么都還不知道，這些都可以慢慢來，但唯獨孩子不行。子孫是一個女人掌握家中出入的籌碼，也是穩(wěn)固地位，不別那些個臭東西欺負的工具?！?/br>
    謝瑜聽著，伸手輕輕撫了撫隆起的小腹，抬起頭來望向王氏：“阿娘沒有騙我吧?！?/br>
    她確實是想得到在崔家的主食權(quán)，但也想讓崔白和成親前與謝瑜說的那樣，甜美幸福，讓所有人羨慕地生活下去。

    肚子里的那個孩子，確實已經(jīng)是她唯一的籌碼了。

    王氏道：“怎么會騙你？等你把孩子生下來了，公婆丈夫不是還得來輪著伺候你？他們崔家是什么地位，我們謝府又是什么地位。崔白就算再花心，有了孩子，也多多少少會明白一些事情的，那時候就更不用擔(dān)心妾室什么只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了。”

    說完，王氏又輕輕拍了拍謝瑜的手，鄭重道：“聽話，再忍些日子，把孩子生下來了一切就好了?！?/br>
    謝瑜抿著唇，許久才微微點了點頭。

    王氏看到謝瑜這算是答應(yīng)了，這才笑了笑，連忙又讓幾個丫鬟從自己的庫房里去拿上好的人參補藥，還有一些養(yǎng)胎滋陰的東西來拿給謝瑜。

    *

    謝安屋子里。

    繡云從里間屋子里捧著紗布和什么東西走出來，看見謝安靠在榻上看書，便嘟嘟嚷嚷地道：“三爺?shù)膫家呀?jīng)好了，都賴在大姑娘屋子里好幾天了，姑娘難道想一直留他下去嗎？”

    謝安放下書，抬起頭來。她這才想起衛(wèi)懷柔已經(jīng)住在他屋子里一個多星期了，傷應(yīng)該也好的差不多了。

    繡云知道謝安還會猶豫，繼續(xù)補充道：“奴婢斗膽說一句，一個男人住在我們姑娘家的屋子里，就算不洗澡也多少也有些麻煩。我還要捧著他換洗下來的衣服讓其他洗衣的婆子去洗掉，這還是第一次碰男人的東西。我可都還沒成婚哪！”

    謝安聽著，不由彎著眸子笑了笑，打趣道：“那可有意中人了？”

    繡云一下子紅了臉，氣嘟嘟地捧著藥物出去了。

    玩笑過了，她才又細細想了想繡云說的話。

    衛(wèi)懷柔確實是個外男，倘若一直留在她房里確實也不合適。況且她屋子里還有許多只有十來歲的小丫鬟在，也不方便。

    謝安猶豫了一下，將剛剛看得書合攏放了回去，起身下榻。

    她走到里屋的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才開門進了去。

    衛(wèi)懷柔剛換完了藥，靠在軟塌上，中衣還是散開的，沒有系上扣子。

    謝安低眸輕咳了兩聲，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溫聲道：“腰上的傷可痊愈了？”

    衛(wèi)懷柔垂眸，慢條斯理地系上紐扣，許久才問道：“jiejie是要趕我走了嗎？”

    謝安一下無言，彎了彎眸子，將剛剛心中所想的告訴了他：“不是jiejie想趕你走，而是確實在有些方面不太方便?！?/br>
    衛(wèi)懷柔從軟塌上下來走到她身邊，皺了皺眉，從一旁的小盞上取了一顆葡萄，剝干凈了皮，忽然道：“昨天的事，jiejie還沒回答我呢?！?/br>
    謝安愣了愣，才想起昨天晚上他與她說的話。

    她說過自己要回去考慮一下的。

    謝安微微紅了紅臉，正要偏過臉去，唇上卻嘗到了飽滿圓潤的葡萄。

    她下意識地吞咽，卻又不小心地咬到了他的手指。

    第五十四章

    知道自己咬到他了, 她連忙松開唇去。

    因著嘴里還含著一顆葡萄，謝安沒法說話，只能胡亂地將酸甜飽滿的果rou吞咽下去。

    謝安轉(zhuǎn)身, 將放在一旁的手帕都給衛(wèi)懷柔，略帶著些歉意地溫聲道：“沒有被我咬疼吧？”

    ……沒有被她咬疼吧？衛(wèi)懷柔慢慢咀嚼了一下幾個字組成的話, 忽然眸間溢上一絲輕笑。他抬睫，將目光從剛剛被謝安不小心輕咬了一下的手指上移到她面上，才輕輕搖了搖頭, 淡淡又戲謔地喚了句“jiejie”。

    好好的詞句被他喚得千回百轉(zhuǎn)。

    衛(wèi)懷柔一直淺淺望著她。

    謝安忽然就明白因為她剛剛說的話他想到了什么，一下皺起了眉。燭光下原本白皙的臉頰也染上薄紅, 她低下頭去，輕聲呵斥道：“懷柔, 不可以說那樣的話?！?/br>
    衛(wèi)懷柔抬眸，眼底清澈，又有些無辜地望著她。仿佛剛剛沒有想到那種事上去一樣。

    是她的心里臟了？或許他根本沒有想到那上面，是她自己……謝安蹙了蹙眉，看向緊緊握住茶盞的手，沒有再說話。

    “我是想提醒jiejie，”衛(wèi)懷柔忽然笑了笑, “昨天的事, 該給我一個答復(fù)了……jiejie想到什么了？”

    才又想起昨晚的事來。謝安抬眸恰巧與他對視，對面不遠的那雙眸子里，倒映出來的也都是她面帶桃花, 又手足無措的樣子。

    “昨天的事, 我想好了?！碑吘顾愕蒙鲜且患笫? 她微微正過身子來, 望著他輕聲說, “只是我想了幾點要求，懷柔得要做到。好嗎？”

    衛(wèi)懷柔沒有回應(yīng)。

    謝安愣了愣，她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他應(yīng)該……聽得懂的吧。昨天晚上她想了許久，直到將近天亮的時候才做出了這個決定。只是沒想到把心里想的從口中說出來，還是一件難事。即使做足了準(zhǔn)備，說的時候也會面紅耳赤。

    虛長他幾歲，卻還是有些為難。

    這樣主動的事情還是第一次。她說得有些磕磕絆絆，覺得把意思說明白了，就希望能馬上得到他的回應(yīng)。

    謝安松開緊握著的茶盞，又輕又低地喚了句：“……懷柔？”

    衛(wèi)懷柔掀睫，停頓了兩三秒，忽然將手伸給她：“jiejie，到這里來?！?/br>
    謝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自然地也伸手，輕輕牽住了他的。

    她剛想要從坐榻上下來，牽住的那只手卻忽然使勁，還沒有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謝安就已經(jīng)坐在了衛(wèi)懷柔身旁。

    說是坐在他身邊，卻不如說是坐進了他懷里。剛剛牽引住謝安的那只手現(xiàn)在卻成了摟抱的姿勢，輕輕下?lián)?，到她腰間就停了下來。

    “jiejie真好。”衛(wèi)懷柔這才輕輕笑了起來。

    他的氣息一下變成了咫尺之間，聽起來還是溫順卻有些變了調(diào)，溫?zé)岬膸е裳奈兜馈?/br>
    回頭就能觸到他的肌膚，謝安乖乖坐在他懷里。這樣的明目張膽，讓她有些慌張。屋子里還點著燈火蠟燭，外院有丫鬟或是旁人走過，一眼就能瞧出里面的異樣。

    “懷柔?！彼p柔叫了聲，“先松開好嗎？”

    腰間纏著她的那只手乖乖地松開了，卻還帶著一絲不舍和留戀。

    沒有了束縛，謝安從坐榻上站起來。她沒有再回到原來坐著的位置，只是在他身旁輕輕坐下了。說了那樣的話，她就要負責(zé)。

    衛(wèi)懷柔也跟著側(cè)過眸來，露出一個溫順笑容來。他早就膩了這樣白兔似的溫順聽話，想要換個方式與她相處。只是現(xiàn)在還太早了，不過他有的是耐心，不急。

    盡可以慢慢來。

    想著，他輕輕牽唇，帶出一絲笑意。

    “jiejie剛剛的話，我沒有聽明白。”他抬眸的時候，眼底只是留下來溫順。

    看到謝安抬眸疑惑望向他時，衛(wèi)懷柔才一字一句地慢慢解釋道：“我想聽jiejie親口說一遍”。我不是聰明人，所以有些聽不明白。

    剛剛已經(jīng)說清楚了，他還那樣明目張膽地抱了她，怎么就沒有說明白。她不是傻子，懂得他字里行間的意思。

    謝安望向他，滿足了衛(wèi)懷柔有些得寸進尺的要求，等許久她勻了勻氣息，才輕道：“我愿意當(dāng)三郎的情人?！?/br>
    “我今晚可以不走嗎？”衛(wèi)懷柔抬眸，真摯地央求道。

    不過是留下再住一晚。反正也已經(jīng)住了許多日子了，謝安彎了彎眸子，點頭允了。

    “那我能和jiejie睡一起嗎？”他又道。

    謝安下意識地搖頭拒絕，卻看到衛(wèi)懷柔附在她耳旁，輕聲道：“jiejie，我們現(xiàn)在可是情人?！?/br>
    謝安蹙緊了眉頭。

    屋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繡云略帶著抱怨的聲音透過隔間的小門傳了進來。

    “姑娘，三爺?shù)臇|西收拾好了嗎？怎的在里面待了這么久啊，奴婢還要來拿沒做完的女紅呢?！?/br>
    謝安朝隔間小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轉(zhuǎn)過身來正要從榻上站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被衛(wèi)懷柔拉住了手。

    因為剛剛的動作，她衣衫還不整。

    繡云站在屋門外，遲遲沒有聽到里面的聲音，不由又敲了敲門，皺著眉頭道：“奴婢進來了啊?！?/br>
    聽到繡云要進來，謝安才皺了皺眉，有些急切地望向衛(wèi)懷柔，低聲道：“快松開?！?/br>
    “jiejie，我剛剛說的事……”衛(wèi)懷柔沒有管傳來的敲門聲，慢慢道。

    “夜里若是繡云問起，我就說你傷還未好，晚上容易失眠，需要有人陪著才睡得著?！边^了一 會兒，謝安才道。

    衛(wèi)懷柔笑笑，松開了她的手。

    她這可是答應(yīng)了。

    *

    床榻邊上的簾幔被放了下來，觸到掛在床幔頂端的小鈴鐺，清脆地響了兩聲。

    床幔垂下，圍成了一個狹□□咎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