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134節(jié)
謝欽認真地回視她,道:“是因為你,明毓?!?/br> 尹明毓安靜地看著他。 謝欽道:“因為你,我和遙清皆認為,女子并非不能有所作為,送她一程不過是順水推舟,我們又何必阻她?” 尹明毓嘴角緩緩上揚,輕聲道:“郎君……好氣度?!?/br> 謝欽回道:“你亦然。” 而這一日,南夢要人,以一個無人能想象的結局落幕,本就風頭無兩的刺史夫人再一次成為全城議論的中心人物。 親眼見到“義祖母”那一幕的眾人,回去之后皆在討論此事,反倒是謝刺史所說招工修路建橋一事,無人在意。 州衙官員們重新審視刺史夫人的為人,回到各自家中,再次對家中妻女轉變口風,提醒她們日后見到刺史夫人該如何謹慎對待。 節(jié)度使府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戚夫人一得知此事,先是一怔,隨即便放聲大笑,“這尹二娘實在是個妙人!” 戚節(jié)度使一見她頗為欣賞謝欽的夫人似的,無奈地勸道:“夫人,你稍稍收斂些。” 戚夫人絲毫不收斂,反而直接罵道:“你瞧瞧那謝家的郎君,再看看你畏縮的樣子,越老越?jīng)]有骨氣!” “我若是不小心謹慎,如何保全家平安?”戚節(jié)度使習以為常,并不生她的氣,耐心地說,“年輕人意氣風發(fā),夫人喜歡他們正常,只是這南越的局勢,還得再觀望。” 戚夫人碰上他這樣的性子,每每氣性起來便又熄了,夫妻之間確實不易生矛盾,可總是憋屈的很。 “你樂意觀望便觀望去,我明日見著尹二娘,該如何也不會受你影響?!?/br> 戚節(jié)度使見勸不動她,便也不再勸說。 第二日,尹明毓照常要送謝策去節(jié)度使府。 南柯不放心帶著jiejie南朵,便要將她留在州衙后宅,哄了許久才讓南朵安心答應。 而后南柯才去與尹明毓告辭。 尹明毓沒什么要交代的,只道:“預祝你稱心如意?!?/br> 謝策跑開一會兒,又顛顛兒跑回來,獻寶似的遞給南柯一本《千字文》,明明鬼靈精怪,卻學著長輩樣兒,說:“南柯,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南柯拿著書,笑容消失。 謝策踮起腳尖,拍拍她的手臂,叮囑道:“好好讀書。” 南柯:“……” 尹明毓等人皆忍俊不禁。 但這還沒完,童奶娘面帶窘迫地抱著個布包裹踏進來。 尹明毓微微挑眉,奇怪地看著她。 謝策接過布包裹,又遞給南柯,“這是我家羊給你的見面禮?!?/br> 南柯更加茫然,她不知道羊能給她什么見面禮,待到接過來,發(fā)現(xiàn)極輕,捏了捏,觸手軟和…… 尹明毓見南柯動作,有所猜測,側頭注視著謝策,微微沉聲問:“怎么回事兒?” 謝策眼神游移,手指在背后絞啊絞。 尹明毓又看向童奶娘。 童奶娘低聲回道:“回少夫人,婢子、婢子晨起后和小郎君剪的羊毛……” 尹明毓眼神馬上射向金兒銀兒等婢女,她們面上皆有些心虛。 如此,還有何不明白的,這是有包庇的呢。 尹明毓起身走出正房。 羊一側對著她,并未有任何剪過的痕跡,她便走過去轉向另一側,頓時無語。 謝策他們許是怕羊冷,倒也沒全剪,可半個羊身,剪得跟棋盤似的,實在不好看。 “母親,你生氣嗎?”謝策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我問過羊,它愿意?!?/br> 尹明毓:“……” 她很想知道他們是如何溝通的,可瞧著羊心無旁騖地吃草,似乎還真是愿意的…… 尹明毓便道:“它去年的毛還在,為何要剪?找出來便是?!?/br> 謝策完全忘了這件事,此時一聽,一下子想起來,抱歉地看向羊。 尹明毓又好氣又好笑,瞧見他身后抱著《千字文》和羊毛不知所措的南柯,教她先離開。 南柯行禮后趕忙出去。 尹明毓瞧時辰有些晚了,也沒跟謝策計較太多,催促眾人出門。 謝策以為母親不生氣,快快樂樂地上馬車,在馬車上小嘴一刻不停地說話。 尹明毓含笑看著他,已經(jīng)琢磨好要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 他們一行到達節(jié)度使府,戚夫人難得一罩面對尹明毓熱情過謝策,一手牽著謝策的手,一邊沖著尹明毓笑道:“你昨日的事兒,我聽說了,干得好,就該給他們些下馬威。” 尹明毓現(xiàn)下越發(fā)確定,戚大娘子的性子定是像戚夫人多些,跟那圓滑的戚節(jié)度使倒像是不相干的。 戚夫人教人給他們母子拿吃的喝的,興致勃勃地與尹明毓說話。 尹明毓也喜歡她快人快語,談興頗高,還熱情地邀請道:“伯母,我打算宴請州城中各家女眷,您可有興趣前來?” 戚夫人遲疑。 她其實自來了南越州,甚少參加州中各家的宴席,且她身份高,便是先前的刺史夫人邀請,也大多是拒絕的。 而尹明毓也不強迫,只自顧自地說道:“我閑來無事,打算在州城組織些蹴鞠賽,一起熱鬧熱鬧,請這些女眷,便是想說這事兒。” 戚夫人眉頭一動,眼神里露出些意動。 蹴鞠可強身健體,是以在軍中極流行,她年少時也喜歡。 尹明毓仿若無知無覺,笑呵呵地說:“若是辦得好,我想再弄些彩頭,教百姓們也參與進來,您覺得如何?” “極好……” 尹明毓道:“不過這事兒要是想辦成,我一人牽頭,恐怕沒法兒勸動所有女眷,若是您愿意,肯定極容易?!?/br> 戚夫人心里搖擺,但已經(jīng)傾斜向尹明毓。 她也不是那等猶猶豫豫的人,既然心動,當即便答應下來。 尹明毓一臉歡喜,親近地握著戚夫人的手,道:“也就是遇見您這樣的長輩,才能包容我這些玩兒心?!?/br> 戚夫人擺手道:“我自個兒也有興趣?!?/br> 一旁,謝策聽完兩人的說話,才湊過來出聲道:“戚祖母,母親,我也想蹴鞠!” 尹明毓干脆道:“練你的武去?!?/br> 謝策極識時務,立馬走開,“好嘞~” 戚夫人瞧見這對母子相處的模樣,好笑地搖頭。 待到前院的戚節(jié)度使知道他的夫人又要去參加尹明毓的宴席,很是平靜,該干什么繼續(xù)干什么。 到此,謝欽想要利用戚節(jié)度使和南越當?shù)貏萘橇?,又向前跨進了一大步。 尹明毓對蹴鞠賽確實極有興致,都沒有扔下謝策去別處玩兒,和戚夫人就蹴鞠賽滔滔不絕地聊了許久,中午又在節(jié)度使府用了一頓午膳,下午才和謝策一起回到州衙后宅。 她又向謝欽要了兩百兩,謝欽毫不猶豫地答應。 尹明毓沒走,又對謝欽道:“郎君,你幫我寫一幅字?!?/br> 謝欽直接展開紙張,提筆問道:“寫什么?” 尹明毓說了。 謝欽頓住,抬頭無奈地看向尹明毓,“寫這個作甚?” 尹明毓道:“小郎君剪了羊毛,我未曾苛責,但總得教他受些教訓才是。” 謝欽平生所有的猶豫,幾乎都來自于尹明毓,他有些下不了筆。 “郎君~”尹明毓催促,“快寫,小郎君得受到父親的督促?!?/br> 謝欽無法,只得重新提筆,落字。 當晚,謝策什么都不知道,按時入睡。 尹明毓在他睡著后,親自將謝刺史的墨寶掛在了他的床頭。 童奶娘瞧著上頭的字,面色僵硬。 第二日,謝策將醒未醒之時,在床榻上翻滾幾圈,才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片刻后才發(fā)現(xiàn)床頭多了一幅字—— 距離春闈僅有五千余日,砥礪前行。 這是按照謝欽春闈的年齡算的日子。 謝策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早晚會知道的。 第104章 州衙后宅面積不小,正常來說只住一家三口是極寬敞的,不過尹明毓和謝欽先后住進來,帶來的隨從護衛(wèi)極多,東西廂房留出客房,再留出專門的庫房放東西,又要安置婢女們,便沒有給謝策單獨準備書房。 是以謝策上課,有時在庭院里,有時就在謝策的屋子里。 謝策每日晨起需得早讀,早膳后才去節(jié)度使府,而今日老先生一進他的屋子,便教那幅字鎮(zhèn)住。 一來是瞬間夢回當年科考,二來便是因為他認得出謝欽的筆跡。 謝欽是何種性子,不肖多說,如今竟然會寫出這樣頗為促狹的字,教老先生不禁失笑搖頭。 謝策無疑是聰慧懂事的,讀書時并不曾懈怠偷懶,只是年紀尚幼,有尹明毓這樣的繼母在側,免不得有些小小的不平衡。 可換而言之,未嘗不是磨礪心性之法。 從前眾人對謝策的繼母如何審視,如今對尹明毓便如何縱容,連謝家供養(yǎng)的老先生也不例外了。 而尹明毓和謝策的到來,尤其是尹明毓,讓他在繁忙之中得到了許多的慰藉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