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巧了, 在下對尊夫人還真沒興趣，不過在下義妹倒是和尊夫人情同姐妹，蘇公子要是來接尊夫人的話, 后院自便……”

    ……

    早春已經(jīng)快入夏了, 風和日麗，山頭上一片綠蔭, 沈月坐在石頭上，瞧著一眼能望半個燕京的遠景，“為什么你讓魏jiejie和蘇伯淳在家里閑聊, 我們就要出來采摘藥草呢？你不會是想支開我吧?！?/br>
    謝晗將藥草放到了竹筐里，目視著天色道：“這藥草長在懸崖峭壁上，只有輕功好的人能夠得著，不然, 你以為我把你帶到這里容易?！?/br>
    沈月承認, 謝晗當時威逼利誘，用去刑部的事相要挾才把她帶出來的。

    沈月守在竹筐前面, 掀開蓋子，瞥了一眼, 發(fā)現(xiàn)里面的葉子已經(jīng)開始蔫兒了, “這藥草好像不宜保存！”

    謝晗正在尋草藥時, 見她打開了竹筐，警告道：“蓋好了，不能讓它見光?！?/br>
    “這藥草這么難得, 你打算用來做什么？”沈月合上竹筐問。

    “這是用來給蘇伯淳治腿疾的藥引?！?/br>
    沈月聽完后心里又氣又惱，主要是可惜她折騰了一下午, 忙到天都快黑了, 結(jié)果居然是幫蘇伯淳跑腿……

    不過魏采音說過, 他這是腿疾，而且早上她見到蘇伯淳時，他和謝晗明顯不熟，說句不客氣的，又怎么會讓他摸腿呢。

    “你吹牛！你只跟他說了不到幾句話，你怎么知道他的腿能治好。”

    蘇伯淳有腿疾還不允許魏采音靠近，自己在書房摔傷，純屬自作自受，卻因為他作死，害的魏采音被婆母罵，這種人，越想越氣，沈月不親手成全他殘廢就不錯了，還幫他治腿……謝晗當她是救世主？

    “蘇公子并非先天殘疾，他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紫，不能行走并不是因為軟骨或者骨骼扭傷，而是因為雙腿僵硬，無法下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古書上記載的怪疾之一，輕者腿上布滿黑斑，雙腿僵硬不能行走，若是嚴重可導致終身殘疾，我瞧他還能做輪椅，就證明黑斑還沒有蔓延整個大腿，他還有救?！?/br>
    就算是這樣，沈月道：“救他做什么？這樣的負心漢，魏jiejie馬上就跟他和離了，他不是不喜歡旁人伺候嗎，就讓他坐在輪椅上自己爽個夠好了?！?/br>
    “他很疼惜他的妻子。”謝晗道。

    沈月瞪大眼睛問：“你哪兒只眼睛看出來的？”

    魏采音和他夫妻多年都沒看出來，他和蘇伯淳說句話就看出來了？

    “他腿上的黑斑猙獰丑陋，不愿讓魏采音靠近也是情理之中，至于……為何冷落魏采音，一個男人若是殘疾，又怎么會愿意耽擱女子一生，他冷落多年不過在等著魏采音說和離罷了，況且若是他絲毫不在乎魏采音，又怎么會聽到魏采音離開客棧后，來到謝府興師問罪，顯然是在吃醋?！?/br>
    “那你的意思是，治好了他，他就對魏jiejie好了?！?/br>
    謝晗點頭，把藥草再次放到了竹筐里，“可以這么說?！?/br>
    沈月想到魏采音的傾訴，辯解道：“你不知道，他喜歡的是她的表妹，他因為腿疾怕連累他表妹，才取消了婚約，娶了魏jiejie，真要是怕耽擱，當初不娶就不行了，何必連累魏jiejie名聲，不許救他，聽見沒有！”

    “一個人的心是會隨著時間而變化的，一個人也永遠不會是最初的樣子，他的表妹因為他腿疾離開了他，你怎知他對他表妹情誼一如當年，況且，他不認識魏采音自然沒有情愫可言，朝夕相處，你是對魏采音不自信，還是覺得他的表妹魅力更高？”

    “當然是魏jiejie，她人見人愛！”

    至于那個表妹，因為蘇伯淳腿疾，扭臉就嫁了旁人，可見對他情誼一般。

    頓了頓，沈月?lián)牡溃骸翱墒?，就算他愿意，魏jiejie也肯定不愿意了，她現(xiàn)在忍夠了，鐵了心要和離，她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再回頭只怕不容易了?！?/br>
    “我有辦法?！敝x晗環(huán)視著周遭的花花草草，氣定神閑道。

    “你怎么對我魏jiejie的這么上心？”沈月狐疑的問。

    “不是對她上心，而是……”

    自打魏采音住進來，他見她一面都難，每次他還沒踏進西苑的門，就被魏采音冷嘲熱諷，挑撥離間……沈月對他態(tài)度日漸疏遠，他也著實不痛快。

    “而是什么？”沈月追問。

    “而是她住在這里，蘇伯淳必定日日拜訪，我也不喜歡謝府變成他們蘇家的客棧。”

    沈月：“……你怎么確定蘇伯淳會日日拜訪，如果他好了，對魏jiejie不好怎么辦，你有辦法讓他腿再殘了嗎？”

    沈月凡事追求公正合理，憑什么魏采音和離了，名聲沒了，他腿好了，好事都給他了？

    謝晗無奈搖頭：“你這是孩子氣，走吧?！?/br>
    沈月聞言起身剛想背上竹筐，謝晗把竹筐從她后背上拿了下來，“我來?！?/br>
    沈月還真想看看清冷孤高的他背上竹筐的樣子，結(jié)果真看見后，噗嗤一聲笑了：“小時候你學習醫(yī)術(shù)，被你師父差遣尋草藥，就每天這樣上山，現(xiàn)在長大了，看你背上竹筐還真沒違和感，還是書生的樣子。”

    “不然呢，像樵夫？”他邊走邊問。

    沈月不禁樂了，“樵夫怎么能沒有柴呢，要不，咱們走的時候摘點野果子吧？”

    “這藥草必須馬上入藥引，時間長了就沒效果了?！?/br>
    沈月見他這么嚴肅，不禁歪著頭問：“想不到你對蘇伯淳情深義重嘛?！?/br>
    “摘草藥就是情深義重？”

    沈月點頭：“畢竟一面之緣而已?！?/br>
    “我做事只看值不值得，不在乎付出多少?！?/br>
    “他有什么值得的。”沈月就是沒看出來蘇伯淳哪兒值得了。

    謝晗悶哼了一聲，帶著她邊下山邊道：“哼，他并非等閑之輩，不過是因為腿疾無法入朝為官，但也確實是位良才，至少比他那位弟弟強點，再者……”謝晗對著沈月故意頓了頓，意有所指的問，“若是魏采音和離不成，你不想她婆母偏心二房吧？”

    沈月連連點頭：“那是值得?！?/br>
    “幫我把蓋子改好，這藥不能見光，必須黃昏或者早上才能采摘，若是你再故意掀開，明早天不亮再來一次?！?/br>
    “這次真不是我！”沈月道。

    “這次治療腿疾，也是去探望你父親和母親的條件。”

    “我看看蓋得嚴不嚴實？”沈月瞬間換了個態(tài)度，負責的像母雞護蛋一樣盯著草框，邊盯著邊問，“謝晗，咱們明天可以去刑部了嗎?！?/br>
    本來打算前兩天去的，因為魏采音情況實在不好，她只能跟謝晗說延遲了兩天。

    “可以?！?/br>
    “這些藥草夠用嗎？要不趁著我看見，咱們再摘點?！鄙蛟虏环判牡膯?。

    蘇伯淳的情況那么嚴重，御醫(yī)都束手無策，萬一他沒治好，答應(yīng)的事沒做到，豈不是……很麻煩？

    “只要你不搗亂，絕對夠用。”

    沈月舉著雙手力證清白：“我……我沒有。”

    頓了頓，沈月反應(yīng)過來道：“不對啊，刑部侍郎早就求過你了，你肯定知道他的病情啊，我還真以為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白白讓她佩服了半天。

    真是的。

    謝晗見沈月眼底的崇拜之意減半，解釋道：“刑部侍郎只是簡述病情，我確實是見到蘇伯淳后才確認病情的，即便是他不說，單憑蘇伯淳呈現(xiàn)的病態(tài)，我想確認病情，并不難?！?/br>
    雖然但是，沈月依舊嘴硬道：“誰信你！”

    沈月回去后，蘇伯淳已經(jīng)離開了。

    謝晗在研制藥膏，沈月不便打擾他，她下山路上被謝晗點撥了一通，已經(jīng)知道蘇伯淳的心思的她，直接去西苑找到了魏采音，“jiejie，怎么樣？他找你說什么了？”

    魏采音興致寥寥道：“不過說我不守婦道罷了?！?/br>
    沈月不禁斂眉：“他就守夫道了嗎？他那個樣子，憑什么指責你！”

    魏采音沒好氣的戳了下她腦袋，糾正道：“你又胡說，只有婦道，沒有夫道！”

    “jiejie，要是蘇伯淳腿好了，你會怎么辦？”沈月問。

    “那我祝他有情人終成眷屬?！?/br>
    “那他要是喜歡你呢？”

    “那我寧可去死唔……”

    沈月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一臉為難道：“jiejie，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太滿了吧？”

    “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凈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br>
    沈月心里暗道，謝晗只見了蘇伯淳一面，話都沒說幾句，萬一謝晗說的不準怎么辦？

    那她豈不是害了魏采音對蘇伯淳不死心？

    算了，先忍一時最快，如果蘇伯淳真的來道歉，來接魏采音回家，她再佩服謝晗洞察人心的本事也不晚。

    “我只是說，凡事皆有可能嘛?！?/br>
    “謝晗帶你去哪兒了。”魏采音問。

    沈月怕說是給蘇伯淳治腿氣到她，改口道：“去采藥了，我不是要去刑部見我父親和母親嗎?！?/br>
    “對，算算時間，你也該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尋短見的，你不用刻意陪我。”

    第37章

    謝府的臺階跟尚書府高度差不多, 出了外門，蘇伯淳身邊兩個侍從將他從臺階上抬了下來。

    謝府到侍郎府距離不遠，因此沒有再抬上馬車, 這一路都是侍從在后面推著輪椅前行, “公子，既然少夫人安然無恙, 有謝大人義妹照拂，想來無事……只是，老夫人那邊咱們要解釋嗎？”

    “不必了?！?/br>
    “說來也怪, 少夫人平時與謝府似乎并無來往，怎會認識謝大人的義妹呢？”

    “你也覺得那位沈姑娘是謝大人義妹?！碧K伯淳坐在輪椅上回眸問。

    “公子的意思是……”隨從思索道，“在燕京，表兄妹常見, 義兄妹卻很少, 當然未過門的妻子也可以叫做義妹，這樣說來, 那位沈姑娘莫非是謝大人……未過門的夫人？難道他們跟夫人是同鄉(xiāng)？這樣說來，少夫人在謝府住下也是合情合理, 您也不必擔心了?！?/br>
    “我擔心什么？”蘇伯淳不悅反問。

    侍從連連改口, “是, 公子從不擔心少夫人，是保全您的名聲?！?/br>
    蘇伯淳：“……”

    ……

    沈月去刑部大牢探望沈父沈母是個下午，外面太陽正毒, 里面卻是陰冷潮濕，整個走道都十分昏暗, 雖然有微弱的油燈, 但是開門后, 冷風一吹，變得閃爍不定，仿佛隨時都能被吹滅。

    這里窗戶只是透氣用的，不見天日的緣故，人進去后胸口發(fā)悶，沈月剛走了幾步就有些待不住，何況父親和母親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幾個月。

    沈月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憑著獄卒的腳步聲跟著往前走，突然聽見謝晗道：“到了?！?/br>
    沈月環(huán)視四周，什么也看不見，耳旁傳來謝晗的聲音：“在你左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