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采意果然猶豫片刻，但最后還是婉言拒絕：“此次我離開宗門時間實在太久，再逗留下去未免有些不像話。明夷宗會好生招待屠姑娘，不會讓她出半點岔子。燕姑娘什么時候來接她都行?！?/br>
    周采意并不知道，此時屠汝陵已經(jīng)離開了明夷宗。然而燕月生也不知道，她待要再勸, 一只手落在燕月生肩上，及時止住她要說的話。

    “燕姑娘原是好意, ”程素問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燕月生身后, “她并不是為了自己請少宗主留下來。周姑娘若是能明日離開九龍寺, 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周采意皺起眉。她向來不喜歡天機閣的人，總覺得他們神神叨叨，比滿口佛偈的和尚還要難纏。她往后退一步，神情冷淡：“不必了，我想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br>
    她朝燕月生點一點頭算作招呼，御劍離去。燕月生決心本就不堅決，只動搖片刻，連周采意的影子也看不見了，只得悻悻放下企圖挽留周采意的手。

    “你也聽到慧空方丈決定給房景延剃度了？”

    “沒有，但是可以猜到?！背趟貑柺栈厥?，“方丈如今性命垂危，運氣好的話還能剩一兩月，運氣不好便是命在旦夕。他對房景延有愧，臨死前一定會補償這個徒弟?！?/br>
    “慧空方丈對房景延有愧？”燕月生吃了一驚，“為什么？”

    在周采意說的故事里，慧空方丈救下灰心喪氣幾至殉情的房景延，給了他遁入空門從頭開始的機會，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為什么還會愧疚？

    程素問沒有解釋。他看一眼天色，離日落還有幾個時辰：“時候還早，燕姑娘可要今日離開九龍寺？我可以順路送一程。”

    “你也是今天離開？我以為你會留在這里為慧空方丈治病?！?/br>
    “本來計劃是這樣，但今天中午之前，慧空方丈還有能救的機會。但他如今已是藥石無醫(yī)，我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不如早些將遺體送回天機閣?！?/br>
    程素問想起午間強行闖入魔室的慧空。明明方丈是因為擔(dān)心程素問，強行破開程素問點的昏睡xue，最終卻導(dǎo)致魔氣侵蝕傷口，將慧空方丈自己送入了死地。事已至此，無可挽回。程素問有些遺憾，但也沒有非常遺憾。

    “玄云方丈的遺體已被我封印，我需要將它送回天山，和姑娘并不是同一條路。到香雪村村頭，我們就此別過?！背趟貑柲贸鰞蓚€瓷瓶，“這里臨時解藥一共二十顆，燕姑娘注意些吃，別又弄丟了。”

    燕月生接過：“這是國師先前用乾坤筆畫的？”

    程素問頷首：“我已和住持打過招呼，就此動身吧。”

    在通往香雪村的路上，燕月生不經(jīng)意問：“先前我貿(mào)然出現(xiàn)在國師房中，你好像一點都不驚奇？是早知道我會出現(xiàn)在那里？”

    “路是燕姑娘選的，素問怎么能未卜先知？”

    “不，這條路并不是我選的，是乾坤筆選的?！毖嘣律秸f越覺得不對勁，“在爬出石道前，我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它好像指引著我來找你，甚至知道怎么避開你的結(jié)界，這很奇怪。”

    “也許乾坤筆知道燕姑娘要來九龍寺，所以開了一條通往這里的道路?！?/br>
    “是嗎？”

    燕月生并不相信。然而程素問明顯有所保留，她不好追問下去，只是心里存了個疑影。眼看香雪村近在眼前。程素問就此辭去。燕月生找到香雪村的驛站，寫一封信去明夷宗。信中說她找到徹底解毒的方法，只是需要些時間，暫時無法回明夷宗接屠汝陵。隨信附上一百兩銀子，若是燕月生回不來，還請明夷宗多看顧屠汝陵些時日。

    寫到這里，燕月生猶豫一下，又補上一句：“我臨行之前，恍惚聽見九龍寺房景延似乎將要剃度，只是未曾聽真，沒有十分把握。周jiejie若是在意，可自己前去一觀。”

    “這些銀子都是要寄到明夷宗的？”驛站的伙計給木匣貼上封條，掂了掂匣子的分量，“好沉，這寄送費用可不低?！?/br>
    “錢不是問題，只是要快?！毖嘣律〕鲇们すP畫成的金銀。自從逃出京城，她鮮有這般財大氣粗的時候。

    “得嘞?！钡玫筋~外賞錢的伙計眉開眼笑，將燕月生的貨物丟到馬車上。燕月生捻了捻乾坤筆的筆毫，看著手上鮮紅的墨汁陷入沉思。

    如果燕月生沒有記錯，在她昏過去之前，乾坤筆的墨水便該早已耗盡。但程素問還給她的乾坤筆，卻和她離開歸墟時分毫無差。若不是它還能落筆成真，燕月生險些以為程素問是將筆調(diào)包了。

    “包裹已經(jīng)打包好，會連夜為您寄送，快的話兩日便能送到?？凸?？客官？”

    燕月生回過神：“那就好。”

    慧空方丈決定為房景延剃度的消息前一日并未放出去。不是因為慧空沒有下定決心，而是因為房景延尚在猶豫，不肯將慧空拖入他和明夷宗的恩怨。然而師父已經(jīng)拿定主意，又豈是做徒弟的能夠改變的？第二天天剛亮，慧空方丈便勉力下床，請來住持為房景延主持剃度。

    消息很快散布出去。房景延雖身為俗家弟子，久未受戒。然而他師父是慧空方丈，房景延又是當世唯一一個挺過九死轉(zhuǎn)還丹毒性的存在，九龍寺僧人沒有一個敢輕視他。殿下小和尚挨挨擠擠站在一處，殿中房景延除去俗衣，凈手上香后跪在蒲團上。

    數(shù)日不見，慧空方丈清減許多，雙頰干得只剩顴骨，一把骨頭甚至撐不起袈裟。小和尚交頭接耳，紛紛猜測方丈是不是感了風(fēng)寒。

    “師父……”房景延猶豫。

    “不必擔(dān)心，有我在，采意不能把你怎么樣?！?/br>
    “我并不是在擔(dān)心自己?！狈烤把蛹泵忉?，“我是擔(dān)心師父。采意向來說到做到，絕不會食言。我先前有負于她，也就罷了?？蓭煾笧楹我冗@趟渾水？”

    慧空還未回答，一旁住持倒先笑起來：“傻孩子，佛門中人什么地方去不得，難道還會害怕區(qū)區(qū)渾水嗎？”

    慧空卻沒有笑。他沉默片刻：“早在我將你帶回九龍寺的那天，我便已經(jīng)在這攤水里了，哪里還要等到今日？”

    慧空方丈雖做不到天機閣的“知天下”，也不會五云觀的請仙扶乩，但他卜卦算命向來很準。他算到周采意命有一情劫。如果說始終不能得到所愛之人是房景延的命運，那么誤以為此生不渝卻遭受背叛便是周采意的劫。

    如果房景延當日聽從無妄劍宗宗主的命令，和周采意結(jié)為秦晉之交。要么周采意成為房景延所愛不幸早逝，要么房景延背叛周采意另有所愛。慧空不忍女兒在痛苦的單相思中自我折磨，決定將這個變數(shù)掐死在苗頭中。

    他要度房景延出家。

    慧空本意是為了讓周采意放棄房景延，但房景延在訂婚宴上棄周采意而去，反而將周采意刺激得更加厲害。以致她在佛前立誓要殺為房景延剃度之人，房景延至今都只能是俗家弟子。這是慧空方丈始料未及的結(jié)果。

    “是我做錯了，一切皆是天意，我不該插手?！被劭盏吐曊f，“如果當日我不將你帶回九龍寺，不改變你和采意的命運……”

    “師父在說什么？”房景延迷惑。

    “沒什么，”慧空方丈搖頭，同時看一眼住持。住持會意，將戒刀遞過?；劭战舆^戒刀在手，為房景延除去頂發(fā)。正是“金刀剃下娘生發(fā)，除卻塵牢不凈身”。不多時，房景延的頭發(fā)落了一地。眼看三刀將盡，一旁小和尚們齊聲唱誦。

    “毀形守志節(jié)，割愛無所親，棄家入圣道，愿度一切人。善哉解脫服——”

    佛偈莊嚴，似能洗滌人心。然而唱誦聲未落，已有不速之客來訪?；劭照獮榉烤把又?，風(fēng)塵仆仆的周采意已經(jīng)闖進大殿，當頭喝道：“且慢！”

    作者有話說：

    文中剃度儀式參考《法苑珠林》，已適當簡化。

    第51章 、弒父之罪

    周采意御劍的速度遠比馬車要快, 按理說本不會被追上。然而送貨的馬車日夜兼程，周采意卻是曉行夜宿。她無意間撞見為燕月生送信的驛站馬車，卸貨的驛站伙計說有寄去明夷宗的貨物, 收件人名字寫的是崔鳴劍。周采意拆開燕月生的信, 知道慧空將要為房景延剃度后立即返回九龍寺，然而終究遲了一步。房景延頂發(fā)皆除, 只差著衣，看上去與尋常僧人無異。

    看清房景延背影的一刻，周采意只覺腦海中“嗡”的一聲, 憤怒填滿她的胸腔, 以致周采意渾身燥熱。單槍匹馬闖進九龍寺的少女面容冷肅, 握緊劍柄的手卻興奮到微微發(fā)抖。

    “終于忍不住了是嗎？房景延?！敝懿梢鈩ξ闯銮? 牙齒咬得“咯咯”響, “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忘記, 當初我在這里說過什么?！?/br>
    主持剃度儀式的住持出聲：“周施主若是來觀禮的, 大可不必如此喧賓奪主。若是有話想對鑒心說, 待剃度結(jié)束再找他說也不遲。”

    “我不認識什么鑒心, 我找的人是房景延?！敝懿梢夂敛煌丝s，“當然，為什么要給房景延剃度，我還要請慧空方丈給出解釋。如果說不出來，休怪采意不顧昔日情分?！?/br>
    “放肆！”一旁的慧舟斥責(zé)出聲，“即便是明夷宗的少宗主, 也休得在九龍寺無禮！”

    說話間，站在殿中的小和尚各自變換步法, 隱隱將周采意封鎖在殿中。周采意瞥一眼, 冷笑起來：“我還什么都沒做, 就想先下手為強了？我看九龍寺也不過如此，老一輩怕出手斗不過我丟了顏面，只拿小輩出來白填限?！?/br>
    “你！”

    慧空及時止住慧舟口出惡言：“如今我已為景延剃度，一切已成定局。采意，你究竟想要如何？”

    “房景延雖然削去了頭發(fā)，可名字尚未進度牒，我不信這已成定局。”周采意劍出鞘三分，“我要房景延就是房景延，不然，我就先殺方丈，再殺他?！?/br>
    “好大的口氣！”住持重重地將禪杖往地上一拄，“我倒要看看，周施主是想怎么對我九龍寺僧人動手？”

    周采意不理會住持的問話，她看向房景延光禿禿的后腦勺，語氣暗含威脅之意：“房景延，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出家？”

    一直跪在地下的房景延終于動了動。他斂起衣角起身，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在這過程中，房景延的目光和慧空方丈的撞在一處?；劭昭凵窭餄M是鼓勵和慈悲，始終猶豫不決的房景延終于下定了決心。

    最終青年僧人低眉合掌，神情無波也無瀾：“這里只有和尚鑒心，從來沒有什么房景延?！?/br>
    話音剛落，周采意長劍驟然出鞘！一旁的小和尚以為周采意要傷房景延，紛紛結(jié)成陣勢。周采意卻并不看房景延一眼。三尺青鋒在空氣中一劃而過，光芒幾乎刺傷眾人的眼睛，徑直刺向慧空的胸口。

    “師兄！”慧舟失聲驚呼，伸手便要擋在慧空身前。然而他手剛觸及到劍光，便覺手掌一痛?；劭兆笫址词忠煌?，及時將慧舟從身前推開，另一只手閃電般探出，在一團光影中準確無誤地夾住周采意的劍鋒?；壑垠@魂未定，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他四根手指幾乎被周采意砍斷，四處傷口深可見骨。

    “明夷三十六劍?！被劭諊@息，“采意，你當真想用明夷劍對付我？你很多劍招甚至都是我指點的?！?/br>
    周采意面無表情地一擰劍柄，原本只是虛幻的三十六道劍氣驟然化成實質(zhì)，筆直地向慧空方丈臉上削去?；劭辗秸赏滓豢s，反手一揮，海青袈裟勉強擋下十數(shù)道劍氣，卻有更多劍氣破開袈裟刺入慧空體中。周采意得以抽回武器，縱身往后一退，輕飄飄地落在大殿門框上。

    “方丈了解的只是十五歲的周采意，而非二十五歲的周采意?！鼻嗄陝π奘种笓徇^泠泠劍鋒，“十年過去，我若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也對不起我昔日在佛前立下的誓言?！?/br>
    殿中鴉雀無聲，許多小和尚根本沒有看清二人交手，只覺眼花繚亂。劍光散去，周采意全身而退，慧空方丈卻為周采意所傷，袈裟漸被鮮血染紅。慧空方丈是眾和尚的主心骨，是九龍寺的頂梁柱，是大梁修真界最強大的修士之一。周采意不過剛剛二十五，縱使天賦過人，也不該能修煉到如此地步。

    “周采意，”房景延橫身擋在慧空方丈身前，“十年前是我虧欠了你，和我?guī)煾笩o關(guān)。你沖我來，不要傷了我?guī)煾??！?/br>
    “沖你來？你是誰？”周采意輕蔑地笑，“我只認識房景延。你既然不是他，就離這里遠一點，小心刀劍無眼?！?/br>
    “采意，”房景延軟下語氣懇求，“請你看在過往的一點情分，不要為難我?guī)煾福麤]有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你何必與他較勁？”

    “他沒有傷過我？十年前將我的未婚夫帶進佛門的難道不是他？缺席訂婚宴的人難道不是你？”周采意拖著長劍一步步向前，“十年前你做了縮頭烏龜不敢來見我，讓我被全天下的人恥笑，如今再逞英雄未免也太晚了些。你再不讓開，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你師父?！?/br>
    “你不能殺他?！被劭罩沃眢w勉強站穩(wěn)，“采意，你當初發(fā)的誓是先殺我再殺他，你不能亂了順序?！?/br>
    住持向身旁使了個眼色，九龍寺慧字輩的和尚會意，向周采意包圍而去。身在包圍圈正中的周采意挑起眉：“是嗎？”

    “動手！”

    一聲斷喝，殿中僧人同時向周采意撲去。數(shù)百道雄厚光明的靈力鎖定周采意所在，眼看便要將周采意制伏。青年劍修的身形卻忽然消失了。房景延最先意識到不對，遽然回頭，三十六道劍氣破空而出，砍翻佛像前的桌案，案上供奉的新鮮瓜果和碎瓷滾落塵埃，大殿一片狼藉，慧空方丈單手握著周采意的劍鋒，指間鮮血淋漓而下。周采意橫劍于慧空脖頸上，冷眼看他垂死掙扎。

    “孩子，你不能殺我?！被劭蛰p聲說。

    “這違背我的誓言，我是個守信的人?！敝懿梢馐稚蟿幼骶o了緊，劍鋒割破了慧空的脖子。

    “不要動！”住持大喝一聲，制住所有要撲上前的和尚。只這一次交鋒，他已經(jīng)清楚地感覺到，周采意或許已經(jīng)能和如今的慧空比肩，遠非他們能夠企及。

    “是啊，你不殺我，便成了不守信用的人?！被劭瘴⑿ζ饋?，“可你殺了我，就成了弒父的罪人。這樣十惡不赦的大罪，你也要明知故犯嗎？”

    “你說什么？”

    “你難道就從來沒有疑惑過？九龍寺從前和明夷宗素?zé)o往來，可我為什么會常去明夷宗做客？為什么每次你師父都會把你叫出來見我？”慧空方丈聲音很輕，“采意，你難道就一點沒想過為什么？”

    “因為我是明夷宗的少宗主，我要跟師父學(xué)著待人接物?！敝懿梢馓鹣骂M，“難道不是嗎？”

    慧空方丈搖頭，脖上鮮血順著劍鋒流了下來：“當然不是，因為我是你的父親?！?/br>
    慧空從未將這樁秘辛告知過第三人，九龍寺中也無人知曉。一時間眾人驚得呆了，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周采意難得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應(yīng)對，可她身體卻忍不住開始發(fā)抖。

    “不可能！師父告訴過我，我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他們都不要我了?！敝懿梢馄疵鼡u頭，“而你是個和尚！和尚怎么可能會有孩子？”

    “我并不是生下來就出家，當然可以有孩子。”慧空看著周采意的眼睛，“你就沒有想過，崔鳴劍給你起的名字為什么姓周？因為你娘便是姓周。我和你娘成親當天悟道，就此出走遁入空門。然而你娘當時已經(jīng)珠胎暗結(jié)，最后生下了你。她無力獨身撫養(yǎng)一個孩子，將你帶至野外，想要將你拋棄，結(jié)果遇到了崔鳴劍?！?/br>
    “你先拋棄了我娘，然后我娘拋棄了我？”周采意的手忽然不抖了。

    “數(shù)年后我云游歸來，你娘已經(jīng)改嫁。她恨我入骨，告訴我她曾經(jīng)為我生過一個孩子，但孽種一生下來就被她掐死了。”慧空頓了頓，“我起先以為她是在故意氣我，直到后來我卜了一卦，才發(fā)現(xiàn)我當真有一個孩子，而你就在明夷宗。”

    “你先前從未告訴過我這些事，現(xiàn)在說出來又是為了什么？”周采意目光鋒銳如刀，“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你想逼我不殺房景延?！?/br>
    “你立的誓言，是先殺我再殺景延，但你不能殺我?！被劭辗秸墒种笣u漸沒了力氣，“你一旦殺了我，弒父罪業(yè)加身，你的飛升之路就此斷絕。是選擇履行你的誓言殺了我們，還是選擇為了你的修行大道放棄，一切都取決于你。但你下定決心之后，便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了?！?/br>
    周采意前二十五年從來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弒父。然而在今天之前，她也只有崔鳴劍一個父親，如今忽然又跑出了一個爹。即便慧空負他的戀人甚深，如果他當真是周采意的親生父親，周采意絕不可能認他，可也無法親自動手殺掉他。

    青年劍修沉默良久，忽然仰天一聲長嘯。周采意縱身躍起，三十六道劍氣齊出，黃金澆筑的佛像應(yīng)聲而碎。被斬斷的佛像頭顱“咕嚕?！睗L落于地，嘴角依舊帶著和藹的微笑。九龍寺的僧人慌忙上前將吐血倒地的慧空方丈扶起，而明夷宗的周采意已經(jīng)不知去向。

    第52章 、前世修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