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張校尉、王校尉，則負責了接應、安置、巡邏、治安調(diào)停等方面的雜務。截止今天，正式回歸郡城的人數(shù)已經(jīng)達到了四百之多，而西營里暫居的勒墨族、其他本地土族的人數(shù)，也史無前例地超過千人之巨。光是每天進出營門、維護營內(nèi)的事項平穩(wěn)進行，對兩名校尉就已經(jīng)是巨大的挑戰(zhàn)。畢竟這些郡民并不是真正的俘虜，不可能一直關在固定的那一塊地方，而同時，他們也不是服役的兵丁，不能像管理兵卒一樣令行禁止，再有謝潛的授意，需要尊重這些土族的生活習慣，總之，雖不至于焦頭爛額，卻也每天從早到晚腳不點地、人仰馬翻。

    吃罷了快節(jié)奏的工作餐，謝潛倚著桌案瞇了小片刻，熬過了飯后的那股懶勁兒，便重整精神，隨便點了個機靈的親兵，馬不停蹄去找張校尉。

    這一面，張校尉剛剛處理完一樁鄰里多占了一塊睡覺墊子的糾紛，看見謝潛來，一拍腦袋，才想起中午接的新活兒：找?guī)讉€會搗鼓莊稼的老把式。

    謝潛進帳篷前，在外頭聽了幾耳朵雞毛蒜皮，對滿腦的官司的張校尉深表同情，也不計較這點怠慢，只說趕早不如趕巧，不如趁兩人都在，直接一起把事辦了。

    于是，時隔幾天，謝潛再次來到劃給郡民居住地方，這片原先的空地已經(jīng)大變模樣了。頭一天只有稀稀落落的棚子和帳篷，現(xiàn)在，舉目可見之處，但凡有空隙的位置，都已經(jīng)被五花八門的布簾、架子、棚子占滿，連成了各式各樣的一大片。連勉強可以過人的羊腸小道，都見縫插針地扯上繩子，晾曬起了衣物，已經(jīng)幾乎完全看不到泥土地面了。

    這般密集居住，雖然通風會差，可在寒冷的冬天，卻也有擋風、省料、快捷的好處。謝潛舉目遠眺，看了一圈，道：“中午你說是有多少戶來著？”

    張校尉道：“截至昨晚，是共三百一十二戶，一千零三人。今日新來的還沒清點，晚間小桃那一支隊伍若要回來，恐怕至少要添百余人?！?/br>
    謝潛：“這么多的人，每日的尿便如何處理？可有染時疫者？”

    張校尉：“郡王放心，我飛鷹軍接收過不下萬人的戰(zhàn)俘，處理這些都已經(jīng)有現(xiàn)成的規(guī)章。無論再艱難，至少保證每戶有一個以上的便盆，十戶必當有一處茅廁。每天清早，都指派了一組勒墨人輪班清理、收取廁內(nèi)污物。您看營外的那一圈立著的標記，有多少個，就意味著堆砌了多少的土肥。上面蓋著遮掩味道的木板，待到來年開春，就能化作田中的好養(yǎng)料?！?/br>
    謝潛應了一聲，張校尉又道：“至于時疫，所有來西營中轉(zhuǎn)的郡民，都會有專人負責一一診療、試溫，每一批都會與其他批次分開居住，新來的三天之后才可與原住的混居或者搬動。確診的病人，都會先暫時到醫(yī)務帳篷里單獨居住，待治好了才可以會聚居地。除此以外，我還打算每隔一旬，便用藥熏、撒鹽水的方式對這些棚子消殺。若有足夠的艾草和石灰就好了，那樣消殺會更徹底?！?/br>
    謝潛頗為欣慰，道：“張校尉做事謹慎妥帖，不愧為經(jīng)驗豐富的飛鷹軍，更是掌管內(nèi)務的良才。黍郡的郡民遇上你，是他們的幸運。”

    張校尉連連擺手，道：“郡王過譽了，哪有這般高深。”轉(zhuǎn)過頭，他叫住一小群笑鬧著路過兩人身邊的小娃娃，對他們道，“去，把你們戶長叫來?！?/br>
    小娃娃們應了一聲，吱哇亂叫著跑遠，謝潛忍不住笑，好奇道：“戶長？”

    “嗯?！睆埿Ｎ静缓靡馑嫉亟忉尩?，“也是收歸俘虜來的習慣。那時每一監(jiān)牢只裝五人，每五監(jiān)設一監(jiān)長。若一監(jiān)出錯，監(jiān)長出面調(diào)解，調(diào)解不了，或者有逃跑的，就抓監(jiān)長連坐。反之，表現(xiàn)優(yōu)良的，監(jiān)長亦會有所優(yōu)待。”

    “現(xiàn)下我只是把一監(jiān)的單位，換成按戶計數(shù)，監(jiān)長改成戶長，以便于集中管理。若郡王認為不妥，那之后就不再設置了?！?/br>
    “千萬別?！敝x潛連忙道，“你這管理郡民的方法非常好。之后，完全可以考慮推廣到整個黍郡的管理之中。待忙過這一段，能否煩勞張校尉，將戶長制的細節(jié)，寫個簡要的章程？孤也好偷個懶，直接比葫蘆畫瓢?！?/br>
    張校尉原本不覺得“戶長”式管理有多高妙，被謝潛這一番夸贊下來，心里難免有些自得，兩人相對商業(yè)互吹一番，正熱烈著，一個小娃娃領了一名中年阿嬤過來。

    那阿嬤行了個禮，道：“張長官，大人，民婦便是第七十號居處的戶長，請問有什么事嗎？”

    張校尉連忙收起有點憨的笑容，板起臉道：“你可有召集其他戶長的方法？把現(xiàn)在閑著的，輪班休息的，都盡快叫來?！?/br>
    那阿嬤福了福身，笑道：“這有何難？只是這會子能干活的大多去工地幫忙抬木料了，不知道能來十之二三不?！?/br>
    她從袖中拿出一支竹子做的小哨，吹起鶯歌似的婉轉(zhuǎn)哨音。很快，遠處有不少棚戶掀簾出來探看，也有些放下手中的活計，家務，向這面而來。

    很快，聚居營地的戶長能到的幾乎都到了，不過數(shù)量確實比想象中少，總共只來了十三四人，而其中，竟有十一名婦人做戶長，男戶長只得兩三個。

    隱隱的，謝潛靈光一現(xiàn)，許多瑣碎的線索串了起來?？上н€沒等他抓住思路，那點靈光就迅速地消失了。

    不過眼下正事要緊，謝潛還沒同時面對過這么多女子，以至他略微有點不自在。但社交牛逼癥患者怎么可能被區(qū)區(qū)一點不自在打敗，他清清嗓子，對戶主們道：“各位，本官是黍郡的郡守，欲召集一些善農(nóng)務之人，來為西營耕種屯田。你等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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