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積怨已久 #8475;ǒusёшц.ī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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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婧沒在湖城待多久,就回了學校,說是想在開學之前把這學期的課程再多學點。 他們兄妹倆都有些未雨綢繆的習慣,只是一個體現(xiàn)在生活上,一個完完全全撲在了學習和工作。 勾雪梅一直知道她聰明,卻沒想過,她竟然聰明到上了全國最好的數(shù)學系。得虧是趙一藤還沒到高一就想著給她裝了耳蝸,做了手術再恢復,花了兩年去適應,期間也沒落下課程,努力補補也能沖上來。中考普普通通,但至少還有高中叁年可以拼,沒可惜那么好的天賦。 想起那種因為生理缺陷而導致的不可避免的遺憾,勾雪梅很難不為她感到惋惜。惋惜的同時也挺敬佩的,他們倆都比她小了不少,竟然能在這么艱難的環(huán)境里齊齊長大成這樣的好的模樣。 一想到前幾天跟羅中月的爭吵,更感到無力。 那話確實是難聽,可對于她,也確實有幾分真切的洞察。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夠到別人的起跑線,更何況其中還摻雜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有著天賦和家庭資源傍身的人,容錯率和勇氣都會更大。像她這樣的人,總是要在不甘中慢慢接受自己的平庸。 越是抽離了身份去看待羅中月的那些觀點,她反而不感到氣憤了。更多是遺憾。Dαимeì?.?ò?(danmei) 遺憾一對最該親密無間的關系里沒能滋養(yǎng)出親密無間的感情,相反,她們處處都是隔閡。誰也不能理解誰,誰也不能接受誰。 可是,就算遺憾,那又怎么樣呢?不是所有的血緣都能互相諒解,她不想強求了。 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變得更加勇敢,更加自如,更加自由。 盡管我只是一個非常平庸的普通人,也有把握機會的能力。許婧被上天設下那么多阻礙都能穿越風雨,抵達別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度。那份執(zhí)著和勇氣,我也要努力擁有。 她努力這樣告訴自己。 有時候,面對差距,不去辯駁其中的可能性,而是直接接受差距,并且試著去逐步縮短,會比嫉妒要更加妥帖,也更加安心。 趁著心志堅定,勾雪梅讓趙一藤帶著她又回了一趟家。 她沒急著上樓,樓下麻將館的阿姨今天沒開張。少了麻將子的碰撞聲和她家劇烈的爭吵聲,整座小區(qū)都靜悄悄的。從樓底下向上眺望,走道盡頭的她家看上去也極度普通極度祥和,怎么會就變成那樣破碎的模樣呢? 她捏了捏拳頭,趙一藤看在眼里,牽著她的手準備上樓。麻將館阿姨剛好從電梯里出來,見到勾雪梅就驚呼:“小勾?你回來給你媽拿東西嗎?” “拿什么東西?”勾雪梅聽不明白。 “你媽早上買菜回來,暈倒在小區(qū)門口了,我們家老頭給送去醫(yī)院的!醫(yī)生那邊說要聯(lián)系親屬,她沒告訴你?” “哪個醫(yī)院?” “第一醫(yī)院,你不知道???你趕緊去看看,看起來可不是小事!” “謝謝阿姨?!?/br> 趙一藤馬上開了車送她過去,很快打聽到是在住院部。醫(yī)生還說呢,這病都復發(fā)這么嚴重了,怎么家里還沒個人來陪護。 勾雪梅站在病房前,她和羅中月,僅隔著一扇門,可這手,卻怎么也不敢伸出去推開。 還是里頭的病友家屬先把門來開,看見勾雪梅就問:“小姑娘?你找誰?” 她支支吾吾,眼神躲避,剛好跟轉頭過來的羅中月對上視線??偸沁@樣,她們總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況下相見。勾雪梅收拾了心情,小步邁開走到她身邊。 “媽——” 羅中月沒回應,目光慢慢轉移到趙一藤身上。 “你叫什么來著?” “趙一藤,您叫我小趙就行?!?/br> “好,小趙。樓下小花園那里有個涼亭,我們倆能單獨聊聊嗎?” 趙一藤看看勾雪梅,緩緩回答她:“可以?!?/br> 小涼亭其實并不涼爽,只是剛好邊上有個防空洞,氣流對沖一下,沒那么熱乎了。 勾雪梅推著輪椅帶羅中月下了樓,剛剛送到了地方,羅中月就把她趕走,還是那副嚴厲的模樣。她本能地回望一下趙一藤,有些擔心,羅中月卻直接截住她的目光。 “放心吧,我手上沒刀?!?/br> 冷冰冰的,跟以往并沒有多大差別。勾雪梅叁步一回頭地進了建筑內(nèi)吹冷風,厚實的玻璃墻壁將他們隔開,在聊些什么,里頭根本就聽不見。 趙一藤將羅中月推向更陰涼的位置,面向她就問。 “阿姨想跟我說什么?” 羅中月也不跟他兜圈子:“你跟勾雪梅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br> “你小了她整整十歲,以后你有大把的機會去找更年輕漂亮的姑娘,你們又不打算結婚。我怎么相信你是認真的?” “我們不是不結婚,是目前沒有這個打算。至于十歲的這個差距我不可能解決的。只是我從17歲就喜歡她,中間沒喜歡過任何人,之后,也可能很難喜歡上其他人。” “17歲?你17歲的時候,也就是5年前,那時候你們就認識你是她學生?”她擰著眉毛推斷出一切,又是荒唐又是譏諷?!班溃」囱┟?!釣凱子釣到自己學生身上去了!” 她說話一如既往的難聽,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女兒,措辭也不會和善絲毫。趙一藤想反駁,她又接著問他:“你知道你們這種關系不合倫理嗎?” 他也沒客氣:“男未婚女未嫁,談個戀愛,有什么不合情理的?” “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挨罵的反正不是你,是勾雪梅。你是這么想的吧?” “為什么要挨罵?”趙一藤斂起溫和,向她正色道:“即便是會挨罵,這些東西我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嗎?阿姨,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們都是傻子?” “你傻不傻我不知道,但是她就是傻子。她如果不傻,不可能離婚不可能辭職。我從來沒想過從她身上得到什么,她還一直覺得我在害她!” 她越說越激動,將女兒不聽話的許多緣由都怪罪到趙一藤身上。趙一藤感到萬分荒謬,被氣得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舔了舔發(fā)干的唇翼,聲音冷淡而凜冽。 “阿姨,你不是不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你想要的,是她的整個人生?!?/br> 他微微側向,看了看玻璃后有些好奇的勾雪梅,微笑著。 “之前我跟你說她很好很優(yōu)秀,不是客套話。 做出大事業(yè)和擁有和睦的婚姻當然也難求,可是能像她這么開朗平和地面對所有人,尤其是在我知道你這樣打壓她,她也沒有變得陰郁之后,我更覺得她很厲害。 她是有些笨拙,也有些天真,可是也很體貼很善良。她或許不像你希望的那樣,樣貌上乘學習優(yōu)秀,可她也沒有被你感染得暴怒且刻薄。 在你眼里,她平平無奇,甚至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優(yōu)點,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閃閃發(fā)光?!?/br> 收回對勾雪梅的目光,落到羅中月身上時,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把她當成女兒,還是當成某個用來報復別人的武器,可她首先是一個人,只要她是一個人,她就可以追求任何她想要的東西。 那天你們不歡而散,她在門口的話說得很清楚。作為旁人,說這樣的話可能不合適??墒俏乙蚕胫?,阿姨,你真的愛她嗎?” 他頓了頓,語調(diào)里滿滿的抵觸與懷疑。 父母和子女就是永遠難以同頻的,血緣不是萬能的,親人之間遠比普通的親密關系更需要花精力和時間去維護。 很多時候他們自以為是的長年累月的孜孜奉獻,只不過是長年累月地積怨。 趙一藤無法去抹除羅中月對于勾雪梅的掌控欲,可他真的不希望勾雪梅一而再再而叁地為這些不值一提的“愛”所困擾了。 羅中月有些恍惚,忽然問他:“你喜歡她什么?” 趙一藤笑:“這要怎么回答呢?我只能說,我喜歡她這個人本身,一個活生生的人本身?!?/br> 太陽被云層遮掩住,落下一片陰涼,防空洞的風呼呼吹著,發(fā)出詭異的嘶鳴。 羅中月在這嘶鳴中沉默,她依舊不認為愛情是多么偉大多么高尚的東西,至少肯定不能成為余生幸福的保障。 她想要以此去反駁,又被趙一藤那句“你真的愛她嗎”所堵住,心里有些梗塞。 短短幾日,已經(jīng)有兩個人問她這個問題。一個是她最最依仗最最關愛的女兒,一個是她女兒全心相信,于她卻遙遠至極的陌生人。 這個問題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也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 父母當然愛孩子???這有什么好懷疑的? 她理應這樣反問,可是不像之前每一次的爭吵那樣,這一次,她的話說不出口了。 很快,勾雪梅就過來送她回了病房。安安靜靜的,這是她們母女倆這么多年來最最安靜的時刻。安靜到,好像這樣平和都有些不正常。如果羅中月不明里暗里諷刺兩句,勾雪梅會感到異常的心慌。 回去的路上,她一個勁地問趙一藤,在涼亭里到底給這個老太太施展了什么魔法,竟然能讓她短暫地安靜下來。趙一藤只說這是秘密,畢竟,魔法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第二天,趙一藤按著約定好的,陪送她去醫(yī)院給羅中月做檢查。 母女倆沒什么值得聊的體己話,羅中月只是平靜下來,不去責備她,靜靜地觀察這個默默無爭的女兒到底哪里有優(yōu)點。 勾雪梅準備回家時,她叫住她,問她。 “勾雪梅,你恨我嗎?” 生死關頭的時刻,她整個人都顯得溫和許多。勾雪梅不知這種溫和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她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悵然。 “恨。恨是一定有的,你不讓我離婚,逼著我生孩子的時候,我恨透了。可是,現(xiàn)在…… 我覺得這種恨,可能更應該叫做委屈——為你從來不在乎我的感受而感到委屈?!?/br> 穿過時空的縫隙,好多被刻意遺忘的畫面涌現(xiàn)出來,羅中月面色怔然,隨即又轉變?yōu)樽畛R姷睦涞?/br> “我唯一做得好的,可能是給你取了這個名字吧?!?/br> 雪梅,雪中一枝梅。 便是驟雨迭風,也傲骨凌霜。 晚上,勾雪梅做了個模模糊糊的夢,像一團抓不住的黑霧,一直繞在心上,壓得她難受。趙一藤不停地拍著后背安撫,才漸漸安睡過去。 而凌晨四點,她接到醫(yī)院的電話,一下又從安眠中驚起。 羅中月跳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