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帝一起重生后 第36節(jié)
他走上前,規(guī)矩地行了一禮道:“林大夫畢竟是個男子,還是麻煩夫人為崔三娘取出箭頭?!?/br> 沈月溪驚地擺手,“我不行,這么大的傷,我未曾處理過?!?/br> 左無問皺緊眉頭,問道:“那汾東城內(nèi)可還有其他女醫(yī),某去尋過來。” “汾東城內(nèi)的大夫本就不多,哪來的女醫(yī)?”沈月溪微微嘆息著,“左先生不必這般迂腐,生死關(guān)頭且將男女大防放放?!?/br> 左無問低頭苦笑,他會第一時間將崔瑛送到將軍府,便是因為他知道沈月溪會醫(yī)術(shù),“并非左某不愿意放下,而是崔三娘她……她生在河?xùn)|,學(xué)的是京都禮儀,她雖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骨子里還是那個將名節(jié)看得極重的崔三娘子。某是怕她以后終身不嫁……” 沈月溪有些意外左無問對崔瑛的在乎,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道:“只要先生不說,沒人會告訴崔娘子,她的傷口是林大夫處理的?!?/br> 見左無問略帶驚訝地看向自己,沈月溪無奈一笑:“我雖有心,可是并無把握,我更不會因著左先生口中的名節(jié)之事,便拿崔娘子的性命去冒險——在我這里,沒有比命更重要的?!?/br> 左無問微微一愣,又聽她說道:“不過我愿向崔娘子撒一個小小的謊,說她的箭頭是我拔的,叫她心安……左先生應(yīng)當(dāng)不會拆穿我吧?” 沈月溪站在那里,儀態(tài)端莊,若沒有這番話,她的禮儀便是在京都貴女里也挑不出一絲毛病來。左無問卻是重新打量了這位主公夫人,過了幾息,方慚愧說道:“某不如夫人。” 林大夫來時,見患者是個女兒家也有些猶豫,沈月溪同他說了一會兒話,便屏退左右,只留沈月溪相助。 也虧得沈月溪當(dāng)機立斷讓林大夫來處理,那箭頭是帶鉤的,尋常大夫未必能取出,而林大夫醫(yī)術(shù)了得又曾跟著沈南沖在軍中待過,雖花了些時間,卻也是將箭頭徹底取出。 等到崔瑛的傷處理完,已經(jīng)是月華初現(xiàn)。 沈月溪留了兩個婢女照料崔瑛,從廂房里再度出來時,左無問還站在長廊上,一身血衣未換,月華之下,那雙桃花眼里似有無限深情—— 翩翩公子為誰情傷,左無問這番模樣,若是平日定能換得沈月溪的贊嘆,只是她現(xiàn)在更為擔(dān)憂裴衍洲,忙問道:“左先生,都已入夜,怎不見我郎君歸來?” 左無問正在發(fā)愣,聽到沈月溪的聲音才轉(zhuǎn)過身來,“洛口失守,主公親自領(lǐng)兵前往。夫人不必太過擔(dān)心,那崔恕并不是主公的對手?!?/br> 沈月溪的心依舊緊了一下,沉默幾息之后,方道:“崔娘子已無大礙了?!?/br> “多謝夫人相救?!弊鬅o問停頓了一下,對著沈月溪行了一個大禮。 沈月溪又有些好奇了起來,他曾是崔瑛的未婚夫,可他不是不認這門親事嗎?這會兒倒是對崔瑛很是上心。 “先生對崔娘子真是關(guān)心。”沈月溪說道。 左無問那雙桃花眼笑了起來,卻再不見先前的情深,“某與崔三娘共事一主,關(guān)心她亦是正常,若今日是陳無悔受了傷,某亦然?!?/br> 裴衍洲尚在前線,沈月溪也無心再去八卦他人,只點了點頭,“時辰不早了,我便不留左先生在府中了?!?/br> 左無問又鞠躬行禮,準備告退,卻是一個頭點下去,便直接摔到地上,沈月溪這才看到他的側(cè)腰亦受了刀傷,如今衣服都已黏在傷口之上了。 第五十三章 崔瑛與左無問皆受了重傷, 不得不留在將軍府療傷。 沈月溪見著他們的慘狀,心里沒由地便一陣難受,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 裴衍洲他…… 她想起了在裴衍洲那副睥睨天下的模樣下, 遍身是密密細細的疤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他受過無數(shù)的傷——前世她遇到他時,裴衍洲便是高高在上,叫她總以為他所向披靡, 可現(xiàn)在…… 沈月溪有些不安,覺得自己那日不該同裴衍洲甩臉色,待他回來,她再好好同他說說吧, 她在心底嘆息著。 左無問只昏睡了一夜便醒了, 他一個外男并不合適在將軍府里多加逗留,恢復(fù)了一些之后, 便匆匆過來與沈月溪道別,臨走時說道:“還請夫人不要告訴旁人左某受傷的消息, 尤其是崔三娘那里?!?/br> 這一句特意的囑咐有些奇怪, 沈月溪好奇問道:“先生是怕崔娘子擔(dān)心?” “怎么會?”左無問矢口否認, 神情嚴肅地說道,“此次崔三娘不聽軍令,致洛口失守, 回了軍營以后逃不過軍法,某只是不希望她多想?!?/br> 沈月溪沒聽出二者之間有何聯(lián)系, 但是左無問一臉正經(jīng)地說著, 她跟著點點頭。 左無問走了兩日之后, 崔瑛才醒過來。 崔瑛醒來時,沈月溪正巧過來為她換藥,見她慢慢睜眼,淺笑道:“燒也退了,人也醒了,不錯?!?/br> 崔瑛迷蒙地看著她看了許久,試探著喚了一聲:“四娘?”眼前的人與她的四妹有幾分相似。 “崔娘子,是我,月娘?!鄙蛟孪p嘆著應(yīng)道。 崔三娘的神情黯淡了下去,她吃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遮掩在霧氣蒙蒙的眼睛上,夢中家人的笑顏早已成為過往,而她卻在仇人手下一敗涂地,經(jīng)此一戰(zhàn),她甚至陷入無盡的迷惘之中——以她的本事,真的能血刃仇敵嗎? “一定可以的。”沈月溪溫柔而堅定地說道。 崔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當(dāng)著她的面將心底的話說出了口,她的右手用力將眼眶里的淚水擦凈,眼眶里的水卻是越來越多,“叫夫人見笑了。” 沈月溪斂了巾帕,輕輕蓋在她哭紅的臉上,柔聲道:“想哭便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br> “夫人……我很沒有用,白白浪費了將軍給我的機會……”崔瑛苦澀地凝望著上方,是她無能,被崔恕的激將法沖昏了頭腦,丟了洛口。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相信崔娘子下一次再遇到仇人便能得償所愿了,”沈月溪安慰著,見她依舊難受,又道,“你在我這里好好養(yǎng)病,等養(yǎng)好了再說,左先生說你回軍營還要挨罰。” 崔瑛轉(zhuǎn)過頭去,不敢看沈月溪,不自在地問道:“他……沒事吧。” 沈月溪停頓了一下,“應(yīng)當(dāng)沒事……吧?” “夫人為何如此不肯定?”崔瑛急忙問道,“可是他受了傷?” 沈月溪看向她那雙滿色急色的眼眸,慢吞吞道:“我并不知曉,崔娘子不如當(dāng)面去問他?” 崔瑛神情僵住,苦澀而無奈地笑了一下。 因牽掛著左無問,崔瑛急于回軍營,在將軍府養(yǎng)了半個月的傷便走了,而沈月溪依舊沒有等到裴衍洲歸來—— 這一次與裴衍洲分離的時間并不算長,成親到現(xiàn)在一年的時間,他們聚少離多,可許是因為此次沒有好好離別,她心中總有些空蕩蕩的難受。 一直等到五月初一,彩月才同她說軍中傳來消息,裴衍洲得勝歸來,將于明日抵達汾東。 沈月溪這才松了一口氣。 五月初二,她早早便起床,細細妝扮了一番,穿了一身亮眼的石榴紅,又將裴衍洲當(dāng)初送她的那一支雙蝶金簪插在頭上,領(lǐng)著將軍府的人在城門前靜等裴衍洲的歸來。 裴衍洲坐在高頭大馬上,遠遠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沈月溪,盛裝打扮的女子如同洛陽盛開的牡丹,將周圍都襯得沒了顏色——他看著她便是一眼萬年。 他直接下馬走到了她的面前,才發(fā)現(xiàn)她今日簪了他送的金簪,當(dāng)初他以為最好的東西如今放在她的發(fā)髻間卻顯得有些寡淡。裴衍洲想著,他應(yīng)當(dāng)打造一支滿是寶石的釵子,不,一支不夠,最起碼十支、百支才能配上他的阿月。 裴衍洲自然地牽住沈月溪的手,“外面日頭曬,阿月下次不必在外面等我?!?/br> 周圍人多,沈月溪想將手收回來,些許掙扎了一下,裴衍洲并不放開,她心知這男子執(zhí)著得很,便也放棄再掙扎,任由他當(dāng)眾握著自己的手,甚至演變成十指相交。 掌心相交,沈月溪微微停頓了幾許,那只從來燥熱的大手在這夏日里竟有些冰涼,她猛地抬頭望向他,裴衍洲的面色依舊冷白,而唇色較之平日更淺了一些。 她心里有所懷疑,總覺得在裴衍洲身上聞到了血腥味,然而戎裝加身穿得嚴嚴實實的男子神情平淡,健步如飛,完全不像是受傷的樣子——許是她多心了? 回將軍府后,裴衍洲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帶著沈月溪回房,沈月溪看向明晃晃的天色,慌忙說道:“郎君風(fēng)塵仆仆,還是先為郎君接風(fēng)吧……” 裴衍洲的步伐略微踉蹌了一下,竟是靠著沈月溪站穩(wěn)了身子,他在沈月溪耳邊輕輕地說道:“阿月快帶我回房?!?/br> 疊在沈月溪手上的大手猛地用了一下力,緊緊抓住她的手,她感到有些吃痛,眉頭顰了顰,并不放出聲響,暗中用力扶著他回了房間。 在外一直支撐著的裴衍洲長長嘆了一口氣,高大的身子依靠在一旁的房柱之上。 “郎君你受傷了?”沈月溪壓抑著聲音問道。 裴衍洲緩過氣之后,才當(dāng)著她的面脫掉盔甲,朱雀盔的烏發(fā)沾滿了汗水,而他里面穿著的玄衣看不出顏色,胸前卻是濕了一大片,散發(fā)出濃烈的血腥味。 他坐到一邊,面色不改地說道:“阿月為我寬衣?!?/br> 沈月溪顫抖著手將他胸前的扣子一一解開,里面潔白的中衣已經(jīng)徹底染成了血衣。 那片紅色狠狠地刺痛了沈月溪的眼睛,她當(dāng)下便紅了眼,問道:“郎君怎傷成這樣?” 裴衍洲像是不知痛一般,還有閑情雅致輕笑著,“還請娘子為我處理傷口,萬不可被其他人知道我受重傷了。” 沈月溪的眼睛紅了又紅,咬著唇去把她藏在屋里的傷藥拿出來,細細地為裴衍洲處理傷口,那是一道從肩膀一直劃到腹部的刀傷,幸虧裴衍洲避開了要害,傷口不算深。 裴衍洲低頭看著離別前還在同自己鬧脾氣的小娘子,此刻如待珍寶一般極為小心地用紗布清潔著他的傷口,喉結(jié)滾了一下,還有閑情雅致地將沈月溪拉過來,讓她一下子跌坐到他的大腿上,“阿月站著累,坐著處理吧。” 沈月溪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氣惱得整張臉都紅了,又礙于他的傷口不敢掙扎,嬌怒道:“我這樣子怎么處理傷口?” “阿月隨意便是,我不怕痛?!蹦凶右皇謹堉难?,全然沒有放開她的意思,沈月溪恨不能將紗布壓到他的傷口讓他痛一痛,可觸目之處是森然見骨的刀傷,抬眸便是裴衍洲沒有血色的蒼白面孔,她到底沒能下手。 依著原本的速度將裴衍洲的傷口清理干凈,沈月溪才拿出紗布將裴衍洲的傷口包扎好。 裴衍洲這一次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刺。 他親自率軍奪回洛口,不僅如此還趁機拿下了洛陽,險些便能要了崔恕的命,可惜崔恕命硬,被他逃回了河?xùn)|。眼下他的地盤又擴大了不少,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派來刺客也是再尋常不過。 刺客算準了他歸時的路線早早設(shè)下埋伏,但是他素來機警,從地上的行跡判斷出了不對勁后當(dāng)即回頭。 本來他不該受傷的,冥冥之中卻像是有一股力量將他往前推了一把,他的戰(zhàn)馬突然抽搐讓他落在了刺客的刀上,這才受了這么重的傷。 裴衍洲眼眸暗沉地看向還顰著眉的沈月溪,近似貪婪地將她拉入懷中,微涼的唇便直接落在她光潔的面頰之上。 “裴衍洲,小心你的傷口!”沈月溪驚地連名帶姓喚他,手稍稍抵了一下,便碰到了他的傷口。 她像是被火焰燙了一般想要躲開,而男子的雙手早已形成一個牢籠,將她困在其中,讓她無處可逃。 裴衍洲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任由二人貼近,血漬從干凈的紗布里蔓延滲出,如同他染上了沈月溪。 他將沈月溪束在懷中,臉貼著她的耳朵,迫不及待道:“阿月,為我生個孩子吧。” 第五十四章 沈月溪怔愣頓住, 前世她與梁伯彥成親十載都無子無女,縱然后來那五年她臥病在床,可前頭的五年呢?她不安地想著。 她仰起頭看向裴衍洲, 而他微微垂眸便同她眼神交纏, 淺眸里竟是期許的赤誠,如同折射星辰的琉璃——沈月溪忽地便生出了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實現(xiàn)他的這一份期盼。 “若是我不能生……”沈月溪想要站起身,以示自己對接下來所說的鄭重,卻被裴衍洲一把又抓了回去。 裴衍洲將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 沒讓她瞧到他的神情,擲地有聲地說道:“我說能便能,其他的話你不必說?!?/br> 他不想從沈月溪的嘴里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語,捧起她的臉, 便將自己的唇覆上, 堵住了沈月溪剩下的話語。 男子霸道得很,在她的口中肆意侵略, 沈月溪想要推他又怕碰到他的傷口,只能把一雙眼眸瞪得碩大。 裴衍洲放開她時, 沈月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杏眼氤氳, 紅唇濕潤,他的眼眸一下子被欲墨所染,恨不能直接吃了她, “能不能——我們現(xiàn)在便可一試?!?/br> “?”沈月溪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裴衍洲抱到了床上, 男子胸前的紗布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紅色, 還想欺身而上。 沈月溪急得提高了音量, 頗為生氣地喊道:“裴衍洲!你不要命了!” 裴衍洲低頭便見到素來脾性好的娘子被他逼得一張臉龐緋紅,柳眉倒豎,杏眼里的氤氳被怒火所散,一雙眸子比天上星辰還要明亮,而這雙眼眸里如今只有他,唯有他。 他的手掌輕撫著沈月溪的臉龐,冷硬的臉部輪廓隨著他眼里的碎光也跟著柔和了下來,如梵鐘的男音輕聲呢喃:“阿月……” 沈月溪一愣,傻傻地看向架在她上方的裴衍洲,當(dāng)凌厲的郎君突然柔情蜜意,卻是比一貫的溫和更直擊人心,她的心猛然悸動,瑩白的臉龐更紅了幾分,頗為不自在地將眼眸閉上。 她感受到裴衍洲離自己更加近了一些,他伏在她的身側(cè),獨特的氣息如夏日的熱風(fēng)吹入她的耳中,“阿月,我把我的命給你,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