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風新漸
綠同與他并肩站著低聲說話,所源一面應酬著來賓,一邊說起這月劍術上的進益,他的聲音不大,掩在后院戲班子的鼓板中,綠同微微側(cè)首聽著。 他有些得意,希望能在她面前展示兩招,綠同連聲道好,忍不住瞄了一眼他亮晶晶的雙眸,余光中還有范所流的一張鬼斧神工的俊臉。 這兄弟倆的長相并不相似,范所流像修竹,而所源卻像野松,她有些不好意思,怕被范所流拿住什么把柄,忙回頭繼續(xù)盯扇子了。 不一會兒,書院里幾個同所流相交甚密的同窗來了,見綠同與所源并肩而立,所流卻獨自站在二人身后,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馮綠同的男人緣不好,這幾個又是出了名的風流太歲,在夫子千金面前向來討不到好臉色。 所源看不慣他們輕狂,便讓綠同先去宴上吃點心,綠同正覺得胸悶,便點頭道好,范所流側(cè)身讓路,左腳后退半步時暗暗伸出右腳踩住了綠同的裙角。 范所流眼疾手快撈住了她,綠同覺得其中必有詐,便覷了所流一眼,所流淡淡回望她,視線從她的睫毛掃去了耳垂。 她猜這廝絕不會如此好心,待會兒必要扯她裙帶。 而他這會兒卻被她胸前春光晃暈了神——非禮勿視,然不視非人也。 綠同眼瞧著所流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咬定他沒安好心,結(jié)果兩人就這么半摟著打起了眉眼官司,所流那些不成器的朋友笑鬧起來,綠同這才直起身,鉚足勁一把推翻了所流。 不及綠同反應過來,胡磊已經(jīng)振臂喊出:“東籬舊風新漸,春風又綠江南岸——意蕉再敗范持星——” 看熱鬧的眼見就要圍上來,范所流饒有興致地看綠同如何收場,綠同瞧他一臉無賴相,恨不得咬死這壞她名聲的猢猻,“這樣好看么?你還不起?” 所源已經(jīng)見慣了他們打架斗嘴,也站在一邊瞧熱鬧。 范所流沒事人似的半撐著地,笑吟吟瞧著她,綠同本想給他一腳,可不知怎的,瞧著灰天翠苑里似白云出岫般的他,卻也無奈一笑,撿扇子時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他借著她的力氣起身,忽而發(fā)現(xiàn)稍微收收勁兒馮綠同便要跌進他懷里,然而他這樣想了,卻沒敢真做。姑娘大了,雖依舊不忌諱他抱她,卻提防他算計她,所以真這樣逗她,她必然要撒潑。 看起來像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但他清楚,這是因為她根本沒把他當男人。 綠同的手不像一般女孩那般柔弱無骨,她這是彈琴寫字、練劍騎馬的手,有些細繭,溫暖又有力量,他握上,一時卻難以撒手。 兩人從小打到大,次次都是綠同先低頭,然而不出綠同所料,范所流果真又恬不知恥地讓她喊哥哥,“叫聲哥哥我就翻篇,不然咱們沒完。” 叫了也沒完沒了,綠同早就長記性了,“我不要?!彼﹂_所流的手,再不想搭理這個無賴。 或許是因為年歲太近,綠同從小便無法對著范所流喊出“哥哥”二字,心情好了喚他的小字,生氣時便直接點名道姓地喊范所流。 她提著裙子欲走,所流對所源說了句要送她后便跟在了她身后,“難得穿成個閨秀樣子,瞧你這步子倒是要去剿匪不成?” “我什么步子要你多嘴?又不是穿給你看的,要你自作多情?!?/br> 那“自作多情”四個字一針見血,正好打在范所流的軟肋上,他收住笑,奮力擎住綠同的腕子,“園子里的花不是為我開的,我也賞過、采過、揉碎過,是不是愿不愿有什么要緊,莫待無花空折枝才是正經(jīng)事。” 綠同聽了不明就里,范所流自己也惱自己沉不住氣,好在說得曖昧,他還不算輸?shù)锰y看。 所流松了手,又道:“昨日大jiejie回來,家里要給所源說親了,你再裝矜持,煮熟的鴨子也飛了。看在舊日的交情上,我再幫你一回,一會兒席上少吃些酒,你們就趁著好日子把事說開吧?!?/br> 綠同嚇得急忙擺手,“說?不成,太急了,我沒準備好?!?/br> 所流看她這副樣子便來氣,綠同曾經(jīng)喜歡一個叫宋昱的秀才,在書院代過半年的琴課,小姑娘癡戀半年,結(jié)果等她準備好,宋秀才已經(jīng)跟她的好友習顏好上了,綠同氣得病了一場,病好了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所源。 所流凜然道:“說話要個什么準備?你要是害怕,就拿我cao練一回,到時候就不怯場了。” “不成,我對著你說那話,我說不出來。” “怎么說不出來?你閉上眼睛,就說‘問波哥哥,我愿意嫁給你,你敢不敢娶我?’就這么說,范所源這種人就吃這一套,你跟他玩矜持,哪能玩得過他?男人那點事你就聽我的吧?!?/br> 他說罷更覺得心里發(fā)堵,他何至于為一個女人就這么自輕自賤了,還要去做范所源的替身,他暗自發(fā)誓再也不管這事了,反正綠同愛得容易,忘得輕巧,等他多使幾回絆子,她就知道放棄了。 綠同這邊心里很認同所流的話,所源這人什么都好,但最大的不好就是對什么都好,她不像了解所流那樣了解他,所以總是患得患失。 其實她知道自己嫁給所源的希望不大,但是她還是想要他愛他,全心全意地,讓她也體會一把朋友們都經(jīng)歷過的幸福。 她提著一口氣,“問——”剛說了一個字,便伏在所流肩上笑了出來,“范所流,不成啊,我想笑?!?/br> 范所流全身上下的唯一優(yōu)點就在他那張臉上,可是她即便閉上眼睛,只要嗅到他身上的香,眼前便無法避免地出現(xiàn)他的臉。 她對著他,不是生氣就是發(fā)笑,一丁點兒的綺思也無,這天下本不該有他范所流拿不下的女人,除了馮綠同…… 他這樣想著,卻又不甘心起來——馮綠同又如何?只要他想,他就不該得不到! 起風了,似乎要變天,她特意打扮成這樣,還未到宴上去,難不成就要給雨澆壞掉么? 風卷著范所流身上的沉水香,纏綿得過分,她靜悄悄地笑,絲毫不覺自己在被人盯著,綠同又覺得困了,歪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 所流簡直被這姑娘鬧得無可奈何,笑夠了就困,天下再沒比她還不解風情的了,他哄她,“笑也得說,想笑就笑著說吧?!?/br> 綠同緩緩睜了眼睛,剛要張嘴,結(jié)果聽到:“持星,了不得,上回局上那位爺——” ………… 我的文,色而不yin哦,本來也只想寫寫風月糾葛,雖然男女關系亂,但h章不會太狂亂。 --